正文 夜郎自大2_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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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动作很快,没几日就向天下昭告了我们成婚的消息。

上官流清最先来问我,笑着送了我一个红包,道:“我就知道你们是要在一起的,只是没想到,舒家家主也要嫁人了。这世道,可变得真快啊。”

我抿嘴笑了笑,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收了红包道:“见笑了。”

上官流清眉眼都是笑意,竟是有几分感慨的样子:“我最后还是站在了沈夜这边,你竟是不怪我的?”

“这有什么好怪的呢?”我叹了口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舒城自问不是圣人,若我自己也做不到的事,自然不会强求别人做到。换个位置想,我也未必能做得比你更好,你已经尽力了。”

“若这世上人都如你这样想,这世道就太平了。”上官流清嘲讽地笑了笑,面色郑重了几分,“送你份成婚大礼,上官婉清入股过的一个店铺,近日有大批资金支出。我这个表妹,我说不上了解,却知道,她是个巨蟒一样的人,她若要咬上什么东西,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松口。”

听了她的话,我心头猛地一跳,面上却故作镇定道:“她莫不是咬上我了?”

上官流清笑了笑:“婉清这个人……若不是身份有限,那手腕可是一般人比得了的。如果你想查,还得自己去查。她这辈子,也就信过你。”

我没说话,片刻后,郑重行了个礼道:“多谢。”

上官流清矜贵地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等她走后,我立刻叫出影一来:“去查所有与上官婉清有关的消息,一点都不能放过。”

说完,我便回了家里。才进大院,我就听到里面极其热闹,中间竟夹杂着沈从的声音,似乎是有些恼怒:“你别和我拉拉扯扯的!你给我放开!”

“你别这么绝情啊,我路上不还救过你嘛?”一个少女的声音带着埋怨。

我觉得自己是听错了,等走到屋里时,发现莫名其妙多了好多人,而沈从赫然在其中。

他一见我,便露出慌张的神色,忙站了起来,喊了声:“嫂嫂!”

他一喊出声,全场就静了下来。他旁边的一个黑衣少女瞧见我,也跟着喊:“嫂嫂!”

“嫂你个头!”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女子一巴掌拍在那少女头上,“叫姨母!”

“是城儿回来了?”坐在我母亲身边,身着一身白袍看上去仙风道骨的一个女子瞧向我,目光里全是温柔。

我母亲朝我招了招手道:“城儿地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大姨母,舒染。”

说着,母亲转头对那女子道:“就是我说的,她如今差不多什么都记不得了,你也别见怪。”

“无妨。”那女子笑了笑,伸出手来,动作看上去极慢,却又稳又准地握住了我的手腕上的脉门。

我也不觉得慌张,任她诊脉。片刻后,她便笑了起来:“确实是被用了些毒,有了损伤。不过好在后面有高人医治,倒也好了七七八八了。”

“嘿,这个姨母我见过。”站在沈从旁边的少女又开口了,张嘴就道,“当时就是我们家沈从在医她!还和我们黑风寨借了好多药材……”

“闭嘴!”她身后的中年女子又一巴掌拍了下去。

那少女猛地跳起来,捂着头道:“我去你大爷!你别以为你是我娘,我就不打你,你再动老子一下,你看我不打……”

她话还没说完,那中年女子又一巴掌抽了过去,把少女的脸都抽偏了。那中年女子面色冷淡道:“你要怎样?”

少女又气又恼,憋得一脸通红。好半天,她一脚踹翻了一张桌子,掉头就跑了。

舒染叹了口气,同我道;“这是我孙女舒喜,十七岁了,于武学上是颇有造诣,就是这性子不大好……”

“十三岁就叛离了家族跑到外面占山为王,还混成了一寨之主,张口老子闭口老娘,这叫性子不大好?”沈从突然开口了,语气里全是嘲讽,“舒神医是太委婉了些。”

沈从是个一般不和人计较的人,相处这么些年,我第一次看他这么针对一个人,不由得在心里默默为这个侄女摆了个祭桌。

舒染面色不改,满脸赞赏地看着沈从道:“小友于医道上颇有研究,如若有兴趣,不如当我的关门弟子如何?”

听到这话,沈从冷笑一声,袖子一甩道:“本相不屑当个乡野大夫!”

舒染并不羞恼,转头看向我,指了指刚才一直抽那少女的中年女子道:“城儿,这就是你大表姐,舒言。之前她一般在塞外出没,倒有些名气,江湖人给了个外号,叫什么塞外第一刀。若有人欺负你,你可以使唤一二。”

“不敢!”我向舒言行了个礼,恭敬道,“表姐若有需要,尽管使唤舒城。”

舒言不言语,抱拳行了个礼。

如此一番后,舒染终于说到了正事:“我此番从西荒回来,主要是两件事。一件是为了城儿的婚事,上次城儿成婚仓促,我没赶得及来,一直很是遗憾。另一件就是为了沈华的病情。”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紧张,一旁的沈从也跟着紧张起来。

舒染皱着眉头道:“华儿的身骨已伤,日后慢慢调养,估计并不会有大碍,但若想像常人一样百岁天年……”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心中一紧,接着道:“那他……能活到什么时候?”

“若调养得当,可到知天命的年岁,但若调养不当……弱冠之年,可能就是极限了。”

听到这话,我的眼泪不自觉就落了下来。

沈从猛地站了起来,怒吼道:“我不信!”

舒染抿了口茶,颇有些疑惑瞧了我和沈从一眼:“孩子不是沈夜的吗?怎么像这个沈从的一样?”

沈从的脸色立刻大变。外面传来了小厮通报沈夜过来的声音,沈从慌张起身,同我说了句告辞后,便匆匆离开。

也不知他走的是哪条路,沈夜进门时,竟是仿佛完全没见过他一样。见我们都打量着他,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诧异道:“我的脸怎么了?”

“这位是陛下了吧……”舒染开口。

见沈夜点了点头,她一脸严肃地问:“容老身冒昧问一句,陛下与那个沈从公子有仇?”

听到沈从的名字,沈夜皱起眉头:“前辈这话如何说?”

舒染舒了口气:“还好没仇,不然要当一个皇帝仇人的妻主,我外孙女压力太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惊呆了。沈夜立刻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我回了他一个一无所知的脸色。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过饭,我先回自己屋子处理事情,没多久,沈夜就挤了进来。我瞧见他进来,不由得笑了笑:“赐儿呢?”

“好多人陪着他,我来陪你。”说着,他就凑了上来,将我抱在怀里,“你在做什么?”

“查账。”我指了指桌上的账本。

沈夜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将我打横抱起来往床边走:“你家主君都是天下之主了,你还管什么账啊!”

“我这是找人呢。”我笑了笑,“上官婉清好像有动作了。”

沈夜一僵,从我身上猛地直起身来:“你哪里来的消息?我找了她这么久,她居然敢送上门来?”

“你在意她?”我莫名有些不舒服。

沈夜冷哼道:“她刺了你一剑,这一剑我得讨回来!”

“算了吧……”我叹息一声,“我也不记得了,她似乎曾经对我也挺好的,只要她不再做什么坏事,这事儿就算了。”

沈夜没接话,认真地思索着什么。

我靠在他怀里,想了好久,认真道:“我觉得,我还是得想起来。”

“嗯?”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梳着我的头发。

我答:“我觉得,什么都不记得,还是太危险了。”

他动作僵了僵。

我抱着他,缓缓地说:“我既然是舒家的家主,仇人肯定还有很多。以前我不打算认这个身份,且谁都不知道我还活着,记不得就算了。但如今我回来了,如果什么都不记得,就像一个活靶子,哪天死在谁手里,我都死得不清不楚的。”

“别瞎说!”沈夜不满,“你不会死!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灭他全族!”

“总要未雨绸缪嘛。”

沈夜不说话了。

我同他分析道:“上官流清说,上官婉清是个咬上谁就不死不休的性子,她能在两大家族和你联手之下还藏得严严实实的,说明她手段足够高明。如果她真的想要和我们作对,确实要提早防范。上官流清从她曾经经营过的一家店铺的资金流向里揣测出她将有动作。过去我和她多有交集,如果真的要找她,我须得想起来才好。你怎么看?”

“如果真的要说……”沈夜叹息了一声,“其实我并不希望你再想起来了。现在咱们俩很好,我怕你想起来,又有什么变数。”

“可是,”他握住我的手,在上面吻了吻,温柔地说,“这终究是你要做的决定,不管你想怎样,我都支持你。”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一暖。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自己身后仿佛有一个坚强的后盾。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怎样,都有这么一个人,无条件地支持我,爱护我。

我忍不住亲了亲他,他立刻笑了起来,像一只小狗一样拼命要亲回来。

我被他逗笑了。两个人玩闹一阵后,我忍不住问他:“阿从回来了,你不见见吗?”

他身子僵了僵,好久,却道:“再过一段时间吧。”

我不逼他,我想,沈从会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他,这大概是一道太深的伤痕。我只能抱着他,温和地说:“你终究是他大哥,他终究是选择了你的。”

“我知道。”他沙哑着声音,“可我心中终究是存有芥蒂的。”

我拍了拍的背,示意知道。他低头吻了吻我,便下床去熄了灯。

过了些时日,他派人来让我准备一下,说是配好恢复记忆用的药,但用药时会记忆混乱,他不放心,让我进宫里去。

我不疑有他,叫了影一过来,让他将人都留在赐儿身边,只带着他和影二两人进宫。影一愣了愣,似乎是当初带着他们进宫刺杀女皇留下的后遗症,不安道:“主子是要去做什么?我们是否需要安排身后事?”

“我只是进宫去吃解药,你想这么多做什么?”我哭笑不得。

影一皱着眉头,似是不解。

我知道他是个喜欢把事情搞清楚的性子,便耐心解释道:“我打算恢复记忆,不过用药时我可能会有记忆混乱的问题,陛下不放心我,让我进宫去,这下你明了了吧?”

影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认真道:“我等必誓死保护好主子!”

我:“……”

我真的没打算让你们上刀山下火海。

安排好一切后,我便带着影一、影二坐上接我们的马车。

瞧见驾车的是温衡,我不由得笑了:“怎么是你?牡丹呢?”

“在哄媳妇。”

我听了这话,差点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温衡的目光中带着暖意:“半年前阿从绑了夏萤,让夏萤见到牡丹,他们俩就和好了。他们平日里小打小闹的,这次牡丹把夏萤气哭了,在家里哭了一个早上,牡丹实在没办法,就让我过来了。”

我想起了半年前沈从为了救我,绑了一个人威胁牡丹,想必就是这位了。我不由得笑了笑,打趣道:“牡丹都有媳妇了,你比他俊,比他温柔,也该有了吧?”

温衡愣了愣,慢慢收了笑容,目光看向远方:“或许……也有可能,会有吧?”

他的目光太悠长,让我一瞬间居然有了些感同身受的苦楚。我不由得跟着愣了愣。

他比我反应得快些,挂上了一贯温和的笑容:“舒大人坐进去吧,我驾车技术不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便坐了进去。

进宫后,沈夜将我带入了寝殿,而后让人布置了下去。他温和地说道:“这药是沈从重新配的,你喝下去后,会有大概两个时辰记忆混乱。你会忘记现在,从年幼时开始重新想起来,其实也说不上凶险……就是我总有那么些不放心,你明白吧?”

“我明白,你也不用担心。”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然后将药碗端起来。

他有些紧张,蹲在我身前,巴巴地看着我。

见我一滴不剩地喝完了,他有些不安道:“其实我现在有些害怕,你若是想起来了……不肯原谅我怎么办?”

“除了他们说的,你还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笑眯眯地问。

他忙甩头道:“没了!”

“那没什么了。”我抬手抚上他的面容,“你我之间没有血海深仇,重要的人都在,我并没有因为你失去谁。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现在的你懂得如何照顾我,如何尊重我,在意

我,不会背叛我。”

我一面说着,他一面红了眼眶。

我微笑起来:“既然如此,过去怎么样,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都过去了。”

“你看看你,”我轻抚着他的眼皮,“都是皇帝了,怎么越来越爱哭了?”

“我本来也没这么爱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着你,开心也忍不住想哭,难过也忍不住想哭。总怕这是一场梦,一睁眼,就什么都没了。”

他吸了吸鼻子,面色正常了许多,握着我的手,低头似是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我们俩低声说着情话,我觉得药力慢慢地发作了,外面突然就闹了起来。

“主子!”牡丹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有些慌张,“主子,殿下被人抢走了!”

沈夜除了赐儿,没有其他子嗣,能被称作殿下的,如今也就一个赐儿。

我和沈夜霍然抬头。我惊得扶着桌子站起来,想要冲出去,结果却眼前一黑,歪了下来。

沈夜一把握住我的手,沉声道:“你别紧张,我去看看。”

我焦急看着他,沈夜看我一眼,一脸郑重。我突然觉得他像一棵大树一般,将我和赐儿护在了身下。我不由自主放下心来,点头道:“你去吧,我这里有影一、影二。”

“宫里我都布置好了,你放心,我去救赐儿。”沈夜将牡丹留给了我,便带着人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药力就彻底上来了。我的记忆开始混乱起来,一会儿是小的时候,我和上官婉清逃课,她将身体给我垫在脚下,我翻墙过去后,就把她忘了;一会儿是沈夜和我一起被困在地窖里,他将我按着,迫使我跪在沈从面前,抬起我的下巴……

我脑袋剧痛,感觉不到周边,只听得旁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抬起头来,却发现是我身边的两个侍卫打了起来。

他们是谁?他们在做什么?这里是哪里?

我拼命地想着,脑袋中浮现了沈夜将我抓到宫里来的画面,他将我按在床上,逼着我看帘子外正在受刑的沈从……

我要逃出去,我脑子里有个念头,不断催促着我,我必须逃出去。

在两个侍卫正打得忘我的时候,我艰难地支撑着往外走去。一个女子突然一手捂住我的口鼻,一股刺鼻的味道闯入鼻尖,我浑身瘫软了下去。她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扯进了一个密道里。我下意识反肘重击,虽然力道被药效减去了不少,却还是逼着对方用手一格,而后我就看见了她的模样。

黑暗里,我猛地想起她是谁,不由得高兴地说:“婉清……是你……是你来救我了吗?!”

上官婉清愣了愣,不可置信看着我。我一手捂着痛得要裂开的头,一手拉着她,强撑着道:“我们快走……沈夜会杀了我们的。他已经杀了阿从了……”

“你……”她终于出口,声音有些干涩,“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喘息着,拉扯着她,走在密道里。

头痛让我无法多想,我只能如实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会儿记起一点东西……你是婉清,我知道。”

我抬头看她,眼底全是信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上官婉清。”

上官婉清眼底划过一丝苦涩,她看着我,突然说道:“我背着你走吧。”

“好,好。”我拼命点头,“我们赶紧走。”

我脑袋中不断涌现出一些往事来,可能是因为上官婉清的到来,我脑海中涌现的全是关于她的记忆,我便一股脑说出来,企图用说话来转移疼痛。

“婉清,我们是在国子监认识的对不对……你那时候还小,总是被别人欺负。其实我也欺负过你,不过你后来不记得了……”

“我记得。”上官婉清打断我,认真道,“只是我不在意了。”

我不理会她的话,继续说着:“我欺负你……可后来我和沈家大小姐起冲突的时候,大家都站在她那边,只有你站出来保护我。那时候我就想,我要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我那时候只是觉得,给一个没落家族的小姐锦上添花,不如给一个新贵雪中送炭。”上官婉清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不重要……你站出来,保护了我,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爱读书,作业都是我帮你写。但你比我自由,可以自由出入家中,我每天都被无数人看守着。那时候我的姐姐都一个个死去,所有人都只想着怎么保护我,只有你会想,怎么让我开心一点。你给我买泥娃娃,买糖人,买风筝……”

一个个往事片段闪现在我脑海里,上官婉清终于不再说话,静静地听我说着。

“有次你带着我逃课,我们俩翻墙出去,你垫在下面,让我爬上去以后拉你。结果我爬上墙以后,只因看到外面的一切过于新奇,就忘了你……”我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竟有些难过,“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被老师打了个半死。因为你带我出去,弄丢了我,我父亲大发雷霆,所以对还只是孩子的你,下了重手。如果我在,如果当时我带着你出去,你就不用单独面对这么多人的怒火,是我害了你……那时候我看着你满身是血,害怕极了,我就在心里发誓,以后我一定再也不会这样忘了你,我一定要把你当成我心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

“不要说了……”上官婉清的声音沙哑起来,“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年幼时的记忆片段一个个闪过,我没有办法停下来,不停说地说着。她背着我,一步一步往外走,等外面有了光亮,我的脑袋终于没那么疼了。

前尘往事纷纷想了起来,我终于记起那一剑。

“为什么……”我颤抖着唇,问了那句,“为什么杀我?”

就在那一片刻,她将我从背上猛地甩到了地上,剑风随之刺了过来,猛地刺进了我身边的墙壁。

她狠狠地看着我,眼里全是憎恶。

“我恨你。”她开口,一字一句,“我恨你。我差一点就可以娶到沈夜,就是因为你,一切都成了泡影!”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恨恨地看着我,咬牙道:“舒城,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爱过一个男人。因为他是你的主君,我忍了,不与你争。后来你不要他,我有了要他的机会,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拼尽全力去爱一个人,你明白吗?”

“明白。”我怒极反笑,“我怎么不明白?不惜断掉朋友情谊,这是何等深情厚谊!”

“我让了你多少次,我这辈子多少次让过你!”上官婉清怒吼出声,“难道就不能让我争一次吗?!”

“舒城,打小我就嫉妒你。你顺手拈来的东西,我却要费尽手段去争取,只因为你是嫡出,我是庶出。可嫉妒是嫉妒,艳羡是艳羡,我却从未因此,有过害你之心。”

“我曾爱慕过白少棠,那时候你什么都不懂,我也不懂,情窦初开,我就是羡慕有这么一个人,可以不顾一切保护你。可他喜欢你,所以我没有出手,默不作声。”

“后来我喜欢沈夜。你懂沈夜对于我来说是什么吗?他是神。”

“我是庶出之女,我受尽欺凌,我在尘埃中苦苦挣扎,是沈夜给了我机会,让我重新站起来!一开始他找到我,是让我当上官家的暗桩,后来他给了我钱,让我去经商。所有人都瞧不起我,是他告诉我,人和人之间无卑贱之分,只有强弱之分。他觉得我不是弱者,我该站起来。”

“是他,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

她看着我,眼里全是泪光,握着剑的手,也忍不住在颤抖。

我静静地看着她,忍不住勾起了笑容:“所以,这就是你对沈夜的报答?这就是你对我和沈夜这两个你人生里少数对你好过的人的报答?!上官婉清,你还是人吗?你简直,连毒蛇都不如!”

“如果给不了我,何必给我希望!”她猛地怒吼道,“如果不曾有过希望,我何须绝望!是沈夜……是沈夜给了我希望,他答应嫁给我,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去换他吗?!如果不是为了固执地娶他,我不会和上官家强硬对抗,我不会失去我的母亲,我不会和你决裂,我还可以当我的上官婉清。我做到了作为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一切,以庶子的身份卷入朝堂风波,可他呢!”

“他心里只有你,念念叨叨的全是你。而你……”她嘲讽一笑开,“对白少棠,不也做了相似的事吗?舒城,你们的爱情是爱情,你们的感情纯真无瑕,所以就可以肆意地践踏别人的感情是吗?”

“这件事,确实对不起。”我认真地回答她,“我亏欠了少棠一辈子,我很愧疚。可是上官婉清,难道只因为沈夜对不起你,你就可以任性妄为吗?他答应你,他毁约,与我何干?我与你情如姐妹,你终究是背叛了我。”

说着,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刺了我一剑,却始终舍不得伤沈夜,我该如何夸赞你这贱人性子?”

她听了我的话,诡异一笑:“你说的没错,欠我债的,谁都别想跑。”

我看着她的模样,沉默下去。

她静静地盯了我片刻,我终于道:“可是婉清,我希望你好好的。”

她愣了愣。

我抬头看她,认真地说:“哪怕你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此时此刻,我却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你不该出现,你该去过更好的人生。一个人不该耽于情爱,他不爱你,你就去爱别人。没有人爱你,你就自己爱自己。人生总能过好的。”

“我曾经恨过你,”我抬起手来,抚上她的面容,连我自己都不能想象,我竟会有这样的念头,“在你将剑插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恨你恨得希望你去死。可就在方才,你背着我,我回忆起年少时光,我突然发现,无论如何,我始终是将你当成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上官婉清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有了泪光。

“婉清,”我沙哑出声,“我已经失去流岚了。”

我不愿再失去你,所以不管你要做什么,停手吧,婉清。

听到流岚的名字,上官婉清眸中一动。她看着我,许久后,她慢慢道:“舒城,我这辈子,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沈夜。你知道我为什么将你看得这么重要吗?”

我静静地看着她,她凝视着我,慢慢笑了:“因为我再找不到一个人,这么真心实意地希望我过得好。”

“舒城,你真的很干净。干净得无论如何,我都忍不住想要将你保护起来。”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

她垂着眼眸,看着那个药瓶。

我不由得有些紧张:“这是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药瓶。许久,她突然拔了盖子,仰起头来就要将药物倒下去。

我心跳得飞快,尖叫出声:“这是什么!”

她顿下动作,看着我,苦涩地笑了笑:“是毒药。本来想给你吃的,但现在,我发现我做不到。”

“舒城,我来,就带了必死之心。沈夜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我自己,我太了解我自己了……如果沈夜不死,我日日夜夜,都会惦念着他。”

“张了口的蛇在猎物死之前,是绝不会放开他的。可我清楚地知道,沈夜不是猎物。”

“婉清……你冷静点。”我的声音颤抖起来,“我会劝他。”

“可我劝不了我自己。”她笑了笑,扬起瓶子。

我猛地尖叫出声:“我替你吃!”

我浑身没有力气,看着逆光站着的上官婉清,我脑海里全是上官流岚躺在棺木里的样子,全是上官婉清小时候的样子。

我跌倒在她身上,拉扯着她的衣衫,流出泪来:“婉清,别做傻事,你要做什么……我替你吃。你不要这样……”

上官婉清没说话,她静静地看着我,眼里全是温柔。

“傻舒城,”她温柔出声,“你啊,真是太傻了。”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将毒药灌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她便点了我的穴道,将我身上的衣冠扒了下来,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具放到脸上。接着,她看着我,眼里满是留恋:“舒城,你说,他会愿意为你死吗?”

“婉清,别做傻事……我会说服沈夜,让你活着,你不要这样……”

上官婉清笑了笑,眼里一派坦然。

“没事的,舒城,我的命一向很贱,没了就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父母已经去了,我也没有兄弟姐妹,与其这么痛苦地活着,不如做一件我想做的事情,毫无牵挂地死去。”

“我很爱他,”她眼里全是温柔,“我也很爱你。所以,要么你们死去,要么我死去,这没得选择。”

“你脑子有病吗!”我嘶吼道。

她笑出声来,好像平时玩笑一般:“你才知道啊。”

说着,她就用绳子将我捆了起来,然后将我扛出了密道。

一出密道,我便

看到几十个黑衣人迎上来。上官婉清朝他们点了点头,所有人便埋伏了起来。她将捆成粽子的我放到密林里,这倒是个绝佳的观赏角度。她帮我调整了位置,欣悦地说道:“你看着我和沈夜一起死,这辈子,大概也就不会开心了。如此作想,也就不是我心软了。”

我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她坐在我边上,看着远方道:“我让影一去通报沈夜你被掳走的事情了。”

我瞪着她。她明白我的意思,解释道:“影一是我的人,我之前曾是陛下的人,对宫内暗道极其熟悉。我将自己所有身家都兑换成了现银,把江湖上有名的高手都雇了过来。一小波去劫持沈华,剩余的精锐全在这里。你说,沈夜武功到底有多高?”

她转头看我,似乎是在认真询问。

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她猛地站起来道:“来了!”

说完,她便跳了下去,一个黑衣人很识时务地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她装成我之前头疼虚弱的样子,没有片刻,沈夜就出现在了视野里。他单枪匹马,身后只跟着个穿着官袍的沈从。我看着这架势内心就崩溃了,只带沈从,还不如不来啊!于是我开始暗中运气,拼命想解开自己的穴位。

他们俩越来越近,我看着身边那些人都暗中做好了布置,有弓有弩,甚至还有三个暴雨梨花针!这些人似乎是熟知沈从擅长用药的性子,每个人面上的纱布都染了草药,还特意吃了解毒丹。沈从靠近前,率先撒了一把毒药,所有人一动不动,等沈夜踏入包围圈,沈从大喊一声:“大哥回来!”箭矢便如雨下,三个暴雨梨花针从不同方位瞬间射出几百针!

沈夜的位置,根本无处可避!

这是一场早就精心准备好的刺杀,哪里容得沈夜有逃脱的机会?

我整个人呆呆地看着所有暗器朝着沈夜飞去,也就是那瞬间,一个身影猛地扑在了沈夜前方,死死抱住了沈夜,是沈从。沈夜得了空隙,根据暗箭的声响判断出敌人的位置,手中广袖一甩,那些飞过去的箭矢一个不漏飞插了回来,瞬间射杀了几名弓箭手。

暗中潜伏的人一跃而上,朝着沈夜强攻而去,沈夜将沈从揽在怀中,单手和众人纠缠起来。沈从背上被扎得像刺猬一样,嘴里不停流出鲜血来。我内心无比焦急,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一批人纠缠了片刻后,温衡、牡丹终于带着人赶到,沈夜将沈从往牡丹那边一抛,便朝着站在悬崖边上的上官婉清扑了过去。架着上官婉清的黑衣人将刀往上官婉清颈间一压,高喊一声:“不准动!”

沈夜惊住,满眼焦急地看着扮成我的上官婉清,怒吼道:“谁都不许动!”

正在这时,一个小兵刚好被人砸到了我边上。我用恳求的神色看着他,他愣了愣,立刻上来给我解绳子。

“大姐你是谁啊?”他一面解一面问。

我呜呜着说不出话。他慢悠悠地解着绳子道:“这都是拼命的事,还好大姐你给我了个偷懒的机会……”

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沈夜看着那黑衣人道:“上官婉清呢?她要什么?”

“我家主子说,她要你活着,生不如死!”

那黑衣人说完,就将上官婉清往山崖下一推!

沈夜毫不犹豫地向着易容后的上官婉清扑了过去,跟着直接跳了下去!

我的绳子刚好被解开,我几乎同时动作,和沈夜一前一后地扑到山崖边上。我猛地抓住沈夜的手,而沈夜则抓住了上官婉清的手。牡丹、温衡等还在和那些黑衣人厮杀着,只有那个小兵闲着,他跑到我边上来,将原先绑我的绳子一头绑到我腰上,另一头绑到一棵大树上。

小兵做着这些的时候,我咬着牙死死拉着沈夜,红着眼道:“你怎么这么蠢,连我都认不出来。”

沈夜看了自己拉着的上官婉清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是我太蠢了。”

说完,他就放开了拉着上官婉清的手。上官婉清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冷声道:“既然下来了,还回去做什么!”

说着,上官婉清抬头,温柔地看着我道:“舒城,放手。”

“放屁的放!”我怒吼道,“你们谁都不准放手!上官婉清你快让你的人停手!”

上官婉清愣了愣,她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片刻后,她慢慢笑了起来:“舒城,你真傻。走到这步了,我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

“沈夜,”她将目光落在沈夜身上,温柔而缠绵,“你骗了我。”

“我没骗你。”沈夜一派坦然,“是你强求。”

“你说过要嫁给我的。”上官婉清红着眼睛,“这 不是骗我吗?!”

“可我也说过,我爱舒城,从头到尾,只爱舒城。哪怕是嫁给你,也是只是为了气舒城,你难道心底里不清楚吗?你心存侥幸,还要怪罪到我身上?!”沈夜怒喝道,“如果不是看在舒城的面上,就凭你刺舒城那一剑,我现在就会将你踹下去!”

上官婉清不可置信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沈夜,我对你,始终是不同的,不是吗?”她慢慢红了眼眶,“上官家那么多人,你就挑中了我。这么多年,你身边都没有其他人,只有我,这难道不是因为我特别吗?”

“阿城,她在瞎说!”沈夜着急地向我解释,“我挑她是因为上官家就她心术最不正,脑子还比较好用。我和她也没怎么接触过,所以她没见过我身边其他人!”

这好像不是关键问题……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可怜上官婉清。

上官婉清有些绝望地看着他,我被他们一点点拖着往前去,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两个人,却一个比一个态度淡定。

我咬着牙道:“婉清,他不重要。”

“他不值得你为他去死,你看,他根本不在意你。你该找个爱你的男人,好好过完这一辈子。”

“你恨我,觉得我背叛了你。可是婉清,”我认真看着她,“我爱他,想和他在一起,光明正大地追求他。如果他选择你,我绝无怨言,还会开心地祝福他,然后我会转个身,就找个更好的男人,这是朋友,算不上背叛。真正的背叛,是我欺骗你,我为了他伤害你。可婉清,我不曾如此做过。哪怕那天夜里拦住你,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的背叛。”

“你很重要,”我的手里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疼得直咬牙,我却还是认真地告诉她,“婉清,你在我心里,非常重要。我希望你好好活着,活着寻找你的幸福,活着祝福我。”

上官婉清没有说话,她抬起头,凝视着我。而后,她微微笑开。

“可是舒城,你永远不明白,我这种活在黑暗里的人,有多么绝望。”

“我的光已经灭了。”

她温和地说:“仅有你这样一盏灯,是照不亮我的寒冬的。”

她抬起手,放在自己胸口:“舒城,你在我心里,也是,非常非常重要。所以,我放手,不是因为我不想让沈夜死,而是因为,我想让你幸福。”

说着,她突然放开了手。沈夜猛地变了脸色,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嘶吼道:“抓住她!”

沈夜探出手去,然而上官婉清却猛地一击打在沈夜掌心,然后就坠了下去。

她的面容消失在云雾间,手还放在胸口,似乎还在说那句,舒城,你很重要。

我死死地握着沈夜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她坠下去,许久,都未曾反应过来。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我才终于喊出她的名字:“上官婉清!”

我从未这样声嘶力竭地叫过她的名字,然而她再也不会回应了。

沈夜抓着我的手,仰头看着我,温和地说:“舒城,你还有我。”

我呆呆地回过神来,看见沈夜,他整个人的生命都系在我一只手上,眼里全是安慰。

我有些不敢对视他的目光。

他打量着我:“你想起一切了,对吗?”

我不说话,脑中一片混乱。场景仿佛是回到很多年前,那时候在地宫里,我也是这样抓着他。

可那时候的他,目光远没有这样温柔,神色也不是这样忐忑。

“如果你愿意,”山风呼啸而过,他看着我,仿佛是等着我的裁决:“你此刻可以放手。流岚的死与我的拖延有关,我为了争夺皇位曾经背叛你,后来我欺辱过你,还将舒家贬为庶民,哪怕此刻,你的好友上官婉清的死,也与我脱不了关系。”

他一句一句地陈述着,面色一片平静:“如果你想,此刻你就可以放手了。”

我没说话,紧紧握着他。

过往在我面前一一闪过,我不由得笑了。

“我当年就没有放开你的手,如今又怎么会放开?”

“真的?”他猛地抬头,眼里绽出华光,“这辈子,你都不会放手,不会离开我吗?”

“这辈子……”我低声笑了,“岂止这辈子呢?”

沈夜也笑了,只见他牵着我的手,足尖往崖壁上一点,便轻盈地跳了上来。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不由得大怒:“你这个浑蛋!”

沈夜一把将我拉到怀里,笑道:“你喜欢怎么骂就怎么骂,可以骂好几辈子呢。”

“你……”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一回头,看见那云雾缭绕的山崖,竟有些怅惘。沈夜也收敛了笑容,陪我看着那山崖。

“沈夜,”我低声道,“婉清说我不懂得在黑暗里的绝望,可所谓的黑暗,到底是什么?”

“这世界上的人有幸运和不幸之分,可是不是每个不幸的人都会选择一个不幸的结局。舒城,哪怕身处黑暗,你也不会做出她这样的选择,你也会过得很好。”

他的声音很温和,听不出丝毫的奉承。我不由自主地仰头看他。

他温柔地看着我,抚上我的面颊:“舒城,上官婉清总想着有人来救赎她,总希望谁能当她生命里的光芒。可你不一样,你本身就是别人的救赎,本身就是光芒。”

我愣了愣。就在这个时候,牡丹叫了起来:“主子,你来看看阿从!”

沈夜猛地回头,拉扯着我冲了过去。牡丹正在拼命给沈从喂丹药,沈从的面色却逐渐变成了青紫色。他似乎很虚弱,却还是强撑着,努力睁着眼睛。

沈夜一看他的模样就慌了,一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连声音都颤抖起来:“阿从别怕,大哥带你去找郑参。”

“大哥……”沈从的声音很虚弱,“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沈夜怒吼起来,“这时候还说这些做什么!什么都没你重要!”

沈从呆呆地看着沈夜,沈夜红了眼眶,抱着他一路往前冲去。

我紧跟在后面,听着沈夜明显慌乱了的声音。

“阿从,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不能死,你不是说要帮着我治理天下的吗?凤楼的人都打打杀杀的,你死了谁来帮我?我当年把你从死人堆里扒出来,你以为很容易吗?没学过什么武,就你这破败的身子骨,学人家挡什么箭!”

“阿从……阿从……不能让大哥……受伤……”沈从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很艰难,却又格外认真,“大哥……是阿从的命……”

沈从慢慢抬头,仰望着这个从他幼年起就在他生命里熠熠生辉的男子,眼中全是仰慕,“大哥,一定会是一个……好君王……阿从此生,能见大哥荣登九鼎……已无憾……”

“哎呀我的亲娘,这是我家沈从吗!”

一声惊呼从天而降,我瞧见我那神出鬼没的亲侄女猛地蹦到我们一行人面前,拦住沈夜的去路。她打量着沈从道:“我的亲娘,怎么几天没见,丑成这样了!外婆!外婆!你快来给沈从治治脸啊!”

一听这话,沈夜猛地反应过来,他将舒喜往旁边一推,就朝着前方的马车冲了过去。

“舒神医!”他兴奋地掀开车帘,将沈从往马车里一送,忙道,“舒神医!你帮我看看我弟弟!”

大姨母坐在马车里,脸上保持着一贯圣洁的笑容,她低头看着沈从,温和地说:“有救。不过老身有个要求。”

“神医请说!朕必定做到!”沈夜一脸认真。

舒染叹了口气道:“我还差个孙女婿……”

话没说完,沈从就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拼了最后一口气道:“我……拒……绝……”

这真是用生命在拒婚,我想。

舒染看了沈从一眼,似乎很是惋惜。她抬手从旁边药箱中拿出银针来,漫不经心道:“那就付诊金吧。”说着,就一针扎了下去。

沈从浑身猛地抽搐了一下,沈夜的眼角也跟着抽了一下。我忍不住躲在沈夜身后嘀咕:“要是答应当孙女婿,就不会这么疼了吧……”

听了我的话,舒染抬起头来,一脸慈爱地看着我道:“城儿放心,我一般只对外人下手比较重。”

听到这话,躺在马车上的沈从猛地抽搐了一下,再次喷出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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