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心与心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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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波之后,两名教官吩咐大伙休整半日,于是各自散去。

找了个视野开阔处坐下,托着下巴研究这整件事。还真不是我多疑,实在是“巧合”太多了,平时都是被我第一个瞄准击毙的胸小无脑之人,居然能想到从后包抄敌方?那个涯岸边危险,又不是没交代过,她怎么偏偏就走了那处?而且更离奇的是,她既然自救出来了,不原路返回,走那什么峭壁岩石的路干吗?还偏偏许子杰赶到,她跌海里了。

严重怀疑,整个貌似惊险重重的过程,其实就等着最后这一遭。

朝医护人群那边看了看,从缝隙中正好与袁珺姑娘目光对上,哟,那小眼神,够委屈的。不过她只是恰好扫到我,转而就落在许子杰脸上去了,哀戚幽怨,我见犹怜。

我就说她动机不良,阴谋,赤裸裸的阴谋!

可我在这边明察秋毫没用啊,那头男人低首与她说着什么,眉色温和,颇有殷殷关切之意。左右看了看,找找有没有称手的棍子类武器,真想举了棒子冲上去敲人。当然,我铁定不敢敲他,要敲也是敲那狐媚子。

实在看不下去了,眼不见为净,起身往别处走。到了僻静地,靠在一棵树干上,朝受伤的脚踝瞥了一眼,好家伙,肿成馒头了,一上午的休养都白搭了。刚去找他们时,也没顾得上脚伤,哪偏僻就往哪钻,乱草丛里高低不平也看不着。几下一折腾,加上连奔带跑的,钻心之疼像蚂蚁噬咬般,我抬头对着天空龇牙咧嘴。

扭曲的表情还没恢复,就闻身后有人问:“脚伤严重了?”扭头一看,刚温情脉脉的某人居然也逛到这地来了。反正在他面前形象早就破灭了,也破罐子破摔了,悻悻地转回头,没吭声。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他跟我说话,我不想搭理。结果我难得矫情一次,却听脚步声逐渐走远,顿时风中凌乱了,心中那叫一个悔啊,恨不得拔腿把人给追回来。仅余的那点自尊,控制住了我没骨气的脚,扎在原地愣是没动半步。

自尊是保住了,魂却丢了,除了长吁短叹也不知道如何表达酸涩情怀。

“坐下来!”

我身体一僵,去而复返?只是凉凉的语调,与刚才如出一辙,强令自己不扭头去看他,耳朵却竖起,全神贯注听着他的动静。只听一声轻叹,气息迫近,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上:“苏敏,你在跟我闹脾气?”

有吗?我哪敢?心里嘀咕,面上继续紧绷着。

但下一秒就绷不住了,因为腘窝被踢,屁股实扎实地坐地上,疼!不是脚疼,是屁股疼!我怒了,他居然搞偷袭!还没等我发飙,脚上一紧被他抓在手里,接着就是凉飕飕的,鞋袜被他脱去了,然后手指摸了上去,上药。

此时我才发现他拿来个医药箱,不知在红肿的脚踝处抹了什么,只觉火辣辣得像灼烧般,随后他拿纱布认真地裹了一圈,又一圈,还一圈……

“你准备裹几圈?”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再裹下去别说穿袜子了,就连鞋子也别想穿上了,这个样子还能走路吗?他低垂的双眸微抬,向我注目而来:“愿意和我说话了?”

这话问得我哑口无言,又想做鸵鸟避开他的目光,却听他下一句带威胁道:“你继续保持沉默,我就将你的脚裹成粽子。”

“许子杰!”我学他磨牙再咬牙切齿,然后出口后发现居然唤了他的名字,立即忐忑心虚去看他脸色,却见他一脸气定神闲,像没事人一般地道:“什么事?说!”

不知是该气还是恼,硬是一口气梗在胸口,没憋出一个字来,倒是气不顺猛咳起来。那叫一个来势汹汹,只差撕心裂肺了,涨红着脸说不出话的同时发觉他探手到我背后一阵拍。等缓过气时,揪着他衣袖上的扣子道:“你这是谋财害命啊,有你这么用力的吗?”

他轻哼一声问:“你有财?”

我想了想,确实来这岛时,可算身无分文,于是想了个中肯的说法:“谋色害命。”

这下他不轻哼了,而是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一番,给了句更中肯的评价:“没发现有色。”

我顿时怒了,怎么着我也算是有姿色的吧,虽然离我向往的文艺女青年方向越走越远,可一身绿装裹身,也曾被人夸赞过英姿飒爽。怎么到他这儿就成没色了?于是我开始反击:“谁有色?袁珺?那你丫的跑这儿来给我裹脚干吗?”

他眯眼了,我胆怯了。

盯了我半晌,他问:“你在吃袁珺的醋?”

我矢口否认:“袁珺是哪根葱啊,值得我吃她的醋?”许子杰凑到我跟前,嗅了嗅,“嗯,挺酸的。”我羞愤了,往旁打了个滚,还没爬起来,脚就被往后一拉,整个人伏趴在了地上,想要挣动,头顶传来危险的声音,“脚伤不想好了?”

这样的姿势实在太难看,头埋在手肘间,憋闷至极地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女人啊?”

“不把你当女人,能跟你提出交往吗?能跟你以结婚为前提恋爱吗?目前对男性还没多大兴趣。”听他这语调,带着点调侃,忍不住仰了脖子回头看了眼,不由得气结:“有你这样跟人谈恋爱的吗?就知道欺压我。”

他整个人的姿势是这样的:单膝跪地,另一只膝盖磕在我腘窝里,一手按在我背部,另一手,待命。但凡我要还用手反抗,估计就是遭到反剪的命运。

这分明是制伏歹徒的招式,也是校场上与男人单挑的行为,却用在了我身上,还说把我当女人看!我估计没人谈恋爱有我这么憋屈的,时不时受训受罚,还不能回击。

背上一松,腘窝里的重力也移开了,他就地坐在了我身旁,低目看着我:“袁珺出意外这事,我身为领导是有责任的,适当的慰问不能代表什么。”

他是在向我解释吗?我嗡着声音咕哝:“可你需要对她那般轻声呵护吗?”

哪知被他耳尖听到了:“我哪里轻声呵护了?统共就跟她说了两句话,你就扭头走了。”只有两句?我才不信呢。就算他寡言,那袁珺姑娘逮着了机会还不多蹭几句话?

突然拍来一掌,把我给吓了一跳:“还不起来,你打算这样趴多久?”

我高兴,我乐意,怎么着了?心里小小反驳着。

结果,磨牙声又起:“苏敏,你这是在找抽。”这才发现,声由心发,把话给说出来了。这种情况下,只有装糊涂,手撑地准备站起来,腰上一紧,他揽着我的腰扶我起身,还没待我娇羞情绪泛起,就听旁边传来调侃声:“小两口黏糊完没?子杰,有事找你呢。”

呃,是左韬!十几米开外处,左韬依在一棵树上,笑得不怀好意,不知在那儿看了多久。这回我也用不着羞愤了,直接找个地洞钻得了。

倒是许子杰气定神闲,绷得住皮,将我扶正站好了后,才看向那边:“什么事找我?”这淡定的气度,非我能及啊。左韬挤眉弄眼了一番后就把他叫走了,独留我一人在原地反省。

夜幕降临时,休整完毕的小伙伴们去训练了。整个营地就剩下两名伤员,一个是我,一个是袁珺姑娘。

这丫的挂了一下午的点滴,小脸蛋都红润透透的,居然也敢称病怠工。这人啊,就不能被看死,当初我还瞎了眼跟这丫好呢,现在怎么看她都觉得烦。

“苏敏。”

嘿,丫还主动找上门来了。

袁珺姑娘声音细小:“能和你谈谈吗?”一脸委曲求全的样子,跟小媳妇一般,倒真像是我将人怎么着了似的。学某人,挑了挑眉问:“谈什么?”口气不算生硬,也不和风细雨,没理由对个遭烦的人还好脾气吧。

她似极难开口,几次张嘴没出声,又咽了回去,看得我都为她累。半晌,她才总算开了口:“苏敏,你是不是误会我什么了?”

我眨了眨眼:“误会你啥了?你跟我说说呢。”

她的表情如吃了只苍蝇般难受,看得我心中喷笑,堵不死丫的。我还不信她脸皮厚到敢把我家子杰拿出来说事,反正是她存心来找堵,送我枪口上来的,不射白不射。

许是也看出了我的恶意,不吭声了,那不吭声就不吭声,你丫回去自个儿帐篷面壁去,干吗在我面前给我添堵?好吧,那就别怪我了。

先是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语重心长道:“袁珺啊。”唤了声她名字后,有意停顿了下,等见她腰背挺直竖耳朵细听时,我才继续,“那时候集训,我觉得你这人不错,除了有点婆婆妈妈、爱哭、多愁善感外,是个挺周正、心无城府的好姑娘。”

是人都爱听夸奖的话,袁珺姑娘那小嘴角翘着,还强装镇定坦然。

小叔叔从小就教育我,打击敌人的至高境界就是在给一块糖后,再给一棒子。让她从天堂掉落地狱,高空跌落谷底,那绝对比蹦极还刺激。所以,我扬高声音转折:“但是,没想到自己看走了眼,当真应了那句人心隔肚皮,女人心海底针,表面看着无城府,心里却黑着呢。”

袁珺姑娘标致的小脸变色了,她蹙着眉佯装不解:“苏敏,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那看来是我表达不清楚。这么跟你说吧,咱们老大,也就是许子杰,现在是我男人,你呢最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别三不五时地来个意外博眼球。老实说,今这事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你当他不明白?是高估了自个儿智商呢,还是低估了别人的智商?”

她要是还说不懂,那我直接找棍子敲她,帮助她开发脑力。暴力不见得能解决所有问题,却是解决某些问题的办法。

这回她总算也不装傻了,只是将原本养得红润润的脸,给染成了白色,神色从委屈变成哀怨。我笑了起来:“想哭?装委屈?也得有人看啊,这四下无人的,你哭给谁看?袁珺,我劝你差不多就行了,快回你地儿去吧。”

话声完,她还居然真滚金豆子了,肩膀轻颤,眼泪扑簌簌地流,很快就在脸上开起了水沟。柔柔弱弱,委委屈屈,那叫一个我见犹怜!若不是怕太刻薄有损自个儿形象,我还真想啧啧两声给她鼓掌,她这泪功是大有进步啊。这时候来了谁都会以为我苏敏欺负了她。

袁珺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委屈开口,却不是看向我,而是看着我身后的位置:“教官,我想跟苏敏和解的,可是……”

我猛个回头,夜朦胧,月朦胧,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某人,不巧就站在我身后。

顿时有骂人的冲动,草泥马,你袁珺给我下套呢!

许子杰垂眸淡声道:“袁珺,我选你们过来是特训的,不是来联谊的。身体恢复好了?那就参加训练吧,要不要先去跑两圈?”

原本哀戚可怜状的袁珺姑娘,这回愣住了,眼泪要掉不掉的,表情都不知道该如何摆。头顶传来沉声命令:“回自个儿帐篷反思去。”

看着落荒而逃的身影,我忍笑到内伤,太精彩了!还是他派头足啊,三言两语就把人给轰跑了,我之前说了一大堆,她都还坚挺着。如此看来,我与咱家老大确实不是一个段位的,光那气势就超出我一大截,嗯,必须得向他学习。

“想笑就笑,不用憋着。”

我嘴角上扬,毫不客气地笑起来。轻哼声又传来:“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忽略掉,继续傻笑,其实我乐的不是袁珺吃瘪,而是他帮我教训她。远处传来人声,他轻咳了下,压低声音道:“这回你不会再觉得我对袁珺有什么了吧。”撂了句话后,就朝集合场地大步迈去。

我坐在原地没动,凝望着他的身影潜进夜幕中。

莫名地,多愁善感了。我仰头轻叹:子杰,你可知我介意的不是袁珺,而是你心头那人?

不知为什么,在袁珺身上我看到了余浅姑娘的影子,她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却有一种类似的气质——柔弱。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之前袁珺在打点滴时,在旁嘱咐的神情是那般柔和。这种柔和只在那次他住院期间出现过,是对余浅姑娘说话的时候,而我偷偷站在门外看着。羡慕吗?羡慕,如果有一天他对我也这么温柔的话,我会乐得飞上天。

第二天,我就开始继续训练了。许子杰常会把目光投向我,疑似关切,而且他似乎剪除了体能类的训练,偏重于对战模式。如此,我的脚伤避免了加重的可能。

忍不住将目光凝在前头英挺身形上,他是在以另类的方式宠护我吗?扬起唇角,我感受到恋爱的滋味了。谁说恋爱就要逛街、看电影了,这样的方式与感觉,很不错。

正当我乐滋滋地开小差,通信器里传来沉冷的声音:“苏敏,你要是再不全神戒备,信不信我立即把你踢出局?”呃,他背对着也能发现我在走神?太神奇了吧。不敢再懈怠,凝神屏气,端着枪瞄准好前方位置,不用说,我又被安排在狙击手的位置。

当某道敌方身影出现在视线内时,我眯起了眼,居然与袁珺姑娘狭路相逢。

瞄准目标,射击!

袁珺居然在我出枪时闪开了,躲过了这一击,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看来我对她的长期“培训”很有效啊,知道躲避了。一击不中,她立即朝我这儿反击,就地而滚,半蹲起身。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我伸出了手指,朝她轻蔑地勾了勾,随后转身往草木丛中钻。

跑了不出三十米,就听到身后传来追奔的声音。我轻笑了下,很好,要的就是你追来。

耳内又传来许子杰的声音:“苏敏,你人呢?”我一边跑一边回:“报告,我在与敌人周旋。”对面沉默,随即再传来的声音变得冷硬,“苏敏,立刻回来,这是命令。”

我回头看了看,袁珺紧追在后,沉吟了一秒:“老大,我完成了任务就回来。”说完就将通信器拉了下来,里头还有沉怒声传来,一时也听不清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违背他的意思,原因无他,只为与袁珺做个了结。

当觅得一处复杂地形,我将身形隐在一个大树背后,立即感觉两旁鼓鼓的风声。尽量先躲闪,待我一个翻滚藏进草丛中时,我知道反击的时刻来了。

眼下袁珺整个身形都暴露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她却还以为用树身挡住了自己做好了

掩护。基于多次对战总结出来的经验,我首先瞄准了她的手背,砰的一声命中,她手一痛,武器掉在了地上。其次,瞄准器从她上身划过,对准她的腹部,又命中,她倒在了地上。

我从草丛里走出来,武器抗在了肩膀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怎么样,服不服?”

袁珺瞪着我,紧闭着嘴不作声,看她这表情也不像服的样子。我故意从她身旁跨过,丢下一句:“等练好射击再来找我吧。”哼,就她那两把刷子,还敢跟我比射击。

“苏敏!”还没待我撂下话扬长而去,袁珺在身后喊我了。顿住脚步也没回头,只是讽笑着问:“还想来?”她要有这特殊癖好,我绝对会满足她的。

“敢不敢放下武器和我单打一场?”

玩单挑?我转过身看她,只见她已经手撑着地,极其艰难地想要起身,微有诧异,她倒是挺坚挺的嘛。格斗搏击是她的强项,虽然我们从未真正硬碰硬对打过,可那个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尤其明显她在用激将法激我,我又岂会上当。于是我笑道:“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我们在演练,你已被我方歼灭。”

正待抬步离去,袁珺姑娘忽然幽声说:“加重赌注,谁输谁就退出这次特训。苏敏,再问你一次,你敢还是不敢?”

当下,我想到了巫婆与白雪公主的故事,袁珺就是拿着毒苹果的巫婆,我自然是正面人物白雪公主。她将红灿灿的苹果伸到我面前,引诱着我一口吞下,老实说,这个赌注很诱人,也很危险,更是刺激。一场定输赢吗?很合我口味。

我将武器扔在了地上,还没开口,忽然有道细小的声音传来:“苏敏,戴上通信器。”是子杰的声音,来自挂在我脖子上的通信器,里头又重复了一遍命令。基于长期受迫模式的养成,我将通信器放进了耳朵里。

随即那头他沉稳开口:“听着,攻她下盘。袁珺格斗技巧最大的死穴,就是下盘不灵活,她擅长手上击打招式。”

恍然而悟,他这是在给我作弊啊,他此刻定是在哪个位置看着我们。心里乐翻,有了他这个后盾,我顿时信心满满,勾起唇对袁珺说:“来吧。”

虽说格斗不是我的强项,但同时受训,同样规格教习,她学到多少,我也学到了多少,只是技巧上有偏差。加上刚才她腹部受我袭击,算是有伤在身,我还有后盾,所以觉得赢她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真到打斗起来,才发现自己轻敌了,也可说这袁珺姑娘深藏不露。她远比多次对战训练中表现出来的身手更矫健,出招更凌厉,完全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并且显然连许子杰也低估了她,她的下盘路哪里不稳健,扫堂腿踢得可利落了。

只过几分钟,我就已显败势,耳内叹息声起:“苏敏,你不是她的对手。”他在旁也看出了苗头?可赌注下在那儿,我如何肯服输,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退出特训代表的背后意义是放弃他,这在刚才彼此的眼神中已经传达。

“听着,苏敏,你如果想赢,就必须速战速决,越拖下去对你越不利。乘刚才袭击的后挫力的威力还在,攻她腹部和手。”

我立即听令行事,出拳击向她腹部,她缩身避开我这招,却不知我真正的目标是她手骨,小擒拿捏住她的腕骨,用力往我旁边一拽,继而一脚踹向她腹部。同时受创,伤上加伤,她整张脸疼得都揪在了一起。

“闪到她身后去,劈她后颈。”

我身形急变位,手掌拍下瞬间,耳中指令又到:“踢她腘窝!”抬脚,踢中!袁珺姑娘往前趴伏在地,跌了个狗吃屎,这回不用他再教了,一个飞身疾扑,压在了她身上。可她却仍旧顽抗,想挣扎起来,到这种时候,女人与女人之间打架就不讲究技巧了。

她一边吼着“苏敏,我不会输给你的”,一边则一个抬肩将我往旁掀,反手还来抓我的脸。好家伙,居然想破我相,那也别怪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死命按在地里,另一手反剪住她的手腕,用力压她红肿的伤处,疼不死你丫的。

等到许子杰不知从哪走出来喝止时,我们俩的战况都不太乐观。我衣服上的纽扣被扯落,她帽子不知跑哪儿了,脸被我摁在泥地里,吃了满嘴的污泥,还被我压在身下无法动弹。

咆哮声起:“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我自然不能揭穿他其实早在附近的事实,佯装低着头挨训,一句话也不吭。而袁珺姑娘则在看到他后,开始号啕大哭。

待我们一前一后回到营地时,其他组员都已在列。

“报告,我想退出这次特训。”袁珺走到了前列,扬声对两位教官汇报。

我殷切的目光看向许子杰,心里念着:快答应吧。乘着天色还早,还能联络外界来将人带走,免得拖到明天。哪知他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吃不了这个苦,无法胜任接下来的训练课程,所以自愿退出特训,回原来的岗位继续待命,为下一次做好充分的准备。”

静默,我几乎看到许子杰眼中也闪过了讶异。这话委实说得漂亮,换成是我绝想不到这么好的台词,只会实打实地硬梗着脖子要求退出。

“你知道何为岗位?岗位就是你坚守的这块土地,你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岗位。袁珺,你的请求我驳回。”许子杰做出裁决,我的心也凉了。

只见他站在上首位置高声道:“你们十个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才能站在这里的,我不希望再出现任何人跑来对我说吃不了苦之类的话,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们在逃避,对自己不负责任。现在告诉我,你们想当不负责任的人吗?”

“不想!”

“很好,记住你们现在说的话。一周后,将开展综合测试,一场定输赢,就看你们谁留到最后。”许子杰的视线扫过我的脸,眼神中带着警告,似乎还有鼓励。

基于那个“温暖”的眼神,我决定深明大义不追究袁珺姑娘反悔这事了。老实说这场胜利我赢得也有点虚,要是没他在耳边指导,那输的一定是我。这次教训告诉我一个道理:宁可相信小人,莫要相信袁珺。

夜间集训解散后,有个意外的惊喜等着我。许子杰在确定我脚伤无碍后,让我每晚训练结束后到林地空处训练格斗技巧。我压抑住兴奋忐忑地问:“你教我?”

他挑挑眉:“要不然呢?还是你不想我教?那行,我安排左韬。”作势欲走,我连忙拽住他的胳膊:“别别,你教就好,不用麻烦左韬了。”

额头一个响指敲来,疼得我龇牙,他冷着声训斥:“左韬是你叫的吗?”

我捂着额头委屈地回嘴:“就私下里说说的嘛,你不也让我私下里喊你名字嘛。”一个响指又敲来,直接打我头顶,“我和左韬能一样?”

好吧,大人威武!

等我第三次被他过肩摔摔在地上龇牙咧嘴时,我在心里大呼:大人暴力!

这格斗技巧也不是他这么训练的啊,拿我当沙包一样甩了,他还美其名曰要练就练最基本的,先从被摔练起。我欲哭无泪!等到他终于放行时,身子都在风中打战,那个疼啊,全身骨头都散架了。

可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又如期赴约了,原因无他,我要跟他谈恋爱。虽然方式暴力了点,但至少是单独相处,这天黑风高的,这花前月下的,指不准可捞着点啥好处,比如……

“哎哟!”我一个四脚八叉被掀翻在地,头顶的月光被许子杰愠怒的脸遮挡,声音寒凉:“苏敏,你要是再不集中注意力,我不介意今晚磨炼久一些。”

如此更好!我在心中欢呼雀跃。脸上却难维持淡定,因为小臀部被刚才那一摔,估计是青了一块。从昨晚起,我这身上就多处乌青,全被他摔的!照此下去,相信到综合测验那天,我就体无完肤了。

一只手伸向我:“起来!”我顿时就乐了,喜滋滋地拉住他的手,就势要站起。哪知还没站稳,就被他顺势往前一送,然后以恶狗扑食之势跌趴在地。头顶传来他肃寒的声音,“这是教你任何时刻都要提防对手,反应要灵活,要学会随机应变,刚才你有足够的时间稳住自己而给予我还击,可你却跟木头一样傻愣愣的。”

羞愤,他居然说我像木头!我那不是因为相信他,才把手伸给他嘛,哪里防到他来这一手啊。真憋屈,要摔我也弄个好一点的姿势吧,总之我在他这是形象全无。

“自己爬起来!”

我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转身就是一个扫堂腿踹他胸口,他往旁及时避开,眉毛掀了下:“这招不错,速度可以再快些,脚再抬高一点,就不容易避闪开了。”

得了他赞赏后,再接再厉,引身出拳劈他肩膀,却被他一把揪住手臂然后反旋,另一手肘已经勒住我脖子,将我整个人控在了他胸前,动弹不得。他磁性的嗓音就在耳旁:“你这招出拳速度太慢,反应也不够敏捷,见势不对就迅速收拳。这种反击招式,袁珺最擅长,她在拳路上有一套,应该做过专门特训。苏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我走神了……原谅我实在抵抗不住眼下的情势,后背贴着他健硕的胸口,耳边听着他说话,几乎那吐露的气息都能感受到,这要我如何能集中精神嘛。

被他如此喝问,急急回头欲解释,哪知估错了两人靠近的距离,回头间刚巧脸颊擦过他的唇,顿时两人都愣住了。随后那处被他唇触过的脸颊如火烧般蔓延开,一直烫到耳后根。上一回的情景如数窜入脑中,这是自那日后,我与他最亲密接触的一次了。

而下一瞬,我与他又做了一次非比寻常的亲密接触。俯压而下的唇瓣带着凉意贴近,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吞没了我。这次,他没有浅尝辄止,而是试图挑开我的牙齿探进来,可怜我因神经高度紧张而牙齿紧磕,他在周旋了一会儿后,松开些抵在唇边轻语:“张嘴。”

基于脑子对他的命令是自然遵守模式,牙齿一松,唇自动启开,随即他的舌挑入,勾卷。在席卷了几个来回后,他似觉不够,转而吸吮我的舌,直到舌尖发麻才松开,继续勾舞其他领地。他的手早已松开对我的钳制,改而一手按住我后脑,一手扶住我腰。

越到后来,脑子越加混沌,只感觉酥麻从舌尖蔓延向四周。终于他退开了唇,气息紊乱,视线内可看到他的唇瓣带着晶莹的水润,那其中有我的功劳。

这可是质的飞跃啊!我就说天黑风高,花前月下,能捞着点啥好处,这不,福利来了。

许子杰再开口时,嗓音微有沙哑:“今天就到这里吧。”可话这么说,他的手却没放开,还搁在我腰上。

这个晚上我没失眠,睡得特别好,春梦无边。

所谓练兵千日,用在一时,终于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清晨曙光微凉,所有人都集合在场,听着许子杰宣布今天的测验项目。采取的是两两对决方式,完成五项考核,最终胜利的五名加入特派组。

正在准备分组时,忽然袁珺大声道:“报告,我请求与苏敏一组测验。”

得,这丫是跟我杠上了,赤裸裸地挑战呢。我挺了挺胸,心道谁怕谁,不就是格斗技巧比我稍强嘛,敢这么嚣张,灭了你。

五项考核,前四项我与袁珺平分秋色,各赢两场。而一场定胜负的最后一个考核,偏偏就是格斗技能对战。我知道她就等着这呢,势必是要挽回私斗时输给我的场子。那看着我的小眼神,藏着一把把小冰刀,恨不得做那李寻欢,全飞我身上来。

真正动上手时,才发现人比眼神还凌厉,她出的每一招都虎虎生风,踢过来的每一脚都带着狠意。我几次都险险避过,不敢掉以轻心,先以守为攻,抓准时机再击她空门。

几十个回合后,仍未见真章,两人都不由得有些气喘。欺身靠近的瞬间,袁珺忽然低声道:“苏敏,你以为指挥官私下教你练习了一周格斗技巧就能赢我吗?”心中一沉,她居然知道?一拳击中我腹部,疼得我弯下了腰。

好你个袁珺,给我玩阴的,故意用别的事来分我心神。

刚避开她击向我面门的一拳,又听她道:“我就说上回在林子里你的拳脚功夫怎么可能赢我,原来是指挥官在私下指导你。这种行为叫徇私!我会向上级领导反映的。”

呃,肩膀被她一脚踢中,人往后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瞬间半边肩膀麻了,这一脚可真够狠的。袁珺似乎找到了甜头,一边攻击一边拿话刺我,而且全围绕在许子杰身上,也是我死脑子转不过弯来,只要碰到他的事,就傻傻分不清楚。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哨,我微转目光去看,只见许子杰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看着场中,目光正凝向这边。心中一凛,立即屏气凝神,不再受她分心。老实说,头两天挨的那几顿摔还真挺有用,皮都摔厚了,只在被击中时疼得发麻,过后立即就可忽略那疼。

当我一个重重的过肩摔将袁珺撂倒在地时,她睁圆了震惊的眼,似乎无法相信她会在最引以为傲的格斗对战里输给我。我紧紧压住她的身体,将她双手反缚,轻声道:“袁珺,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心不正!”

如果她不求胜心切对我使阴招,而是全神贯注将心思用在对战上,那么就算我临时抱佛脚练习了一周,也难是她的敌手。许子杰曾说,袁珺的格斗技能并非一朝一夕间练出来的,而是长期刻苦的训练,所以我要赢她,一个字:难。

成绩出来,特训就结束了,我被入选特派队,而袁珺自然落寞离开。在正式入编前,上级给安排了休假,算是慰劳我们这两个月的不见天日。

于是,我与许子杰走在大马路上,烈日当头,美其名曰——逛街。

是他提出的,当时我有被惊悚到。途经商场,他拉了我进门,揪住他衣袖问:“你要买东西?”他摇摇头,“你给别人买礼物?”他又摇摇头,“那你来这里干吗?”什么都不买跑商场吹空调?太会为国家节省资源了吧。

“女人不都是喜欢在恋爱时逛商场吗?”

我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吞咽了口唾沫:“你是说,你在和我谈恋爱?”

他轻睨我一眼:“

要不然呢?”将我手从他衣袖拽下,改为握住。我的小心脏又扑通扑通荡漾了,逛街、恋爱,想想就美。

可在商场里逛了一圈,仍然两手空空时,开始觉得不是那么美丽了。很想问一句,是谁提出恋爱就得逛街的理论?太无聊了。等走出商场大门时,长舒了一口气,耳畔也传来类似的一声,看来不止我一人有这想法。

模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在他提议去看电影时,我果断拒绝。怕直接在那电影院里睡着了打呼噜,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于是在我的提议下,两人杀去了射击俱乐部。

一进射击场,我就摩拳擦掌,语带挑衅地问:“玩一局?”

许子杰瞟了我一眼,放下一句话:“想找死就来吧。”我顿时成了愤怒的小鸟,别的我可不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但射击可是有底气的。

可等一轮十发子弹比下来,我歇菜了,成了怨怒的小鸟。有五枪打了9环,三枪10环,还有两枪是8.5环,按理这个成绩算不错了。可是他架势摆起,连射十枪,没有一枪是在9环以外的,总成绩一加,没有悬念。

他轻吹了下枪口,嬉笑地说:“很多事是需要天赋的。”

揉了揉眼睛,再凝神看,还是那股味道——痞气。

从未将这两个字与许子杰结合在一起,可眼下他穿着绿装,领口纽扣解开两颗,露出里面的浅色衬衣,唇角微微上扬,眼底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股子痞味就出来了。

下巴微凉,他用指尖挑了我下巴,气息扑进,在我以为他又要那个啥时,却听他说:“苏敏,给你一周时间,只要有一次赢过我,就送你一样礼物如何?”

我愣愣地回:“什么礼物?”他好看的唇角勾起:“秘密。”

美色当前,毫无抗拒力。等我回过神时,已经应下了这个约,� ��细一琢磨,觉得也不亏,反正他也没说赢不了会怎样,等于说我赢了有礼物,输了最多被他削一顿。为此我特意确定了下:“是真有礼物?射击是吧?”

他掀了掀眉梢,回道:“不是射击,你哪个项目能拿得出手?”

软箭射中!我自找的。

接下来一个礼拜,我又投入刻苦训练中,为了这个约甚至还特意跑去找老爹,请他帮忙找射击教练,苦练一周。第七天赴约,进门就见他先我一步在射击馆内,斜靠在支架上,视线扫过我身上时凉凉的,冷哼声从他鼻子里出来:“就你这副懒散的样子,还想赢我?”我没敢回嘴,走到靶前看了看,支吾着做出要求:“子杰,能不能让我两环?”

见他不吭声,我就当他默认了,做好防护工作后,抬起手臂准备射击,忽然手上一紧,他从身后贴住我的背,扶住我握枪的手,咬字在我耳边:“手不要颤,呼吸保持均匀!每一枪的间隔呼一口气,你行的,苏敏!”

当他松开走向旁边位置时,一口被憋在胸口的气才吐出来,心中哀号:老大,有你这么鼓励人的嘛,分明就是扰乱军心。这下我哪还集中得了注意力?

耳旁“砰砰砰”连发的枪声传来,闭了闭眼,死就死吧,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咬牙扣动扳机,等到十枪射完,我不忍直视了。有史以来成绩最差的一次!一个10环都没打中,而且全跑8环以外去了。成可见,美色干扰太牛叉了!

一个重重的响指敲在我头顶,数落声在旁:“不是请了私人教练嘛,练了一周就这水平?”我吃痛地抬头,惊疑:“你怎么知道?”他抿唇轻哼,“左韬是那射击场的头,你那教练是他手下,你说我会不知道吗?”

得,我又扮演了一个礼拜的小丑,供他娱乐了。

垂头丧气往门边走,他在身后问:“去哪?”我头也没回,“找人算账去。”

“哟,这是要教训谁?私人教练,还是左韬?”

我敢吗?当然是回家找老爹去,问问他怎么给我找了个不着调的教练呢。埋头继续走,身后又丢来一句:“礼物不想要了?”我麻溜地跑回他身旁,腆着笑脸道:“想要。”怎么会不想要,我每天晚上都在想他会送什么。

“闭上眼!”命令式短句。

我照做。等了五秒,还没听到指令,有些急躁地问:“能睁眼了吗?”沉默!我又问了一遍,继续沉默……

他不会将我搁这跑路了吧?眯开一只眼,人影还在,松了口气,再眯开另一只看清眼前时,我不会呼吸了,这……啥子情况?

他的手上托着一个红色的小丝绒盒,盒盖被开启,里头躺着一枚璀璨钻戒,亮花了我的眼。“喜欢这个礼物吗?”从未听过他用如此轻柔的声音与我说话,瞬间心酥化了。可是,女孩子不好随便收戒指吧。心里边想着,嘴上也喃语了出来。

轻笑传来,他的眼角上弯:“傻妞,还不懂?我在向你求婚。”

What?求婚?

“之前我就向你表示过,我不是在耍流氓,与你交往、恋爱,都是以结婚为前提。现在,你愿意嫁给我吗?”

来个什么把我砸晕了吧,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啊。

他见我发呆不语,又问:“苏敏,你愿意嫁给我吗?”心里头无数个声音在喊快答应,可是我因情绪太激动呼吸不稳,出不来声。最终结果是:许子杰不耐烦地直接将戒指套我手指上,然后帅气地将红盒子抛向不知哪个角落,拽了我的手走出射击馆。

当他领着我走进婚纱摄影馆时,我又鸡冻了。全程都是他在跟里头的工作人员协商,敲定了哪组摄影,然后约定时间拍摄。完了走出门时,我拽着他的手不肯走:“子杰,你拍我一下脑门。”他挑挑眉,铁砂掌盖来,疼!是真的!

然后听他下一句道:“今天是周末,民政局关门,明天记得把户口簿带出来。”

于是这晚我回家,直接抱着户口簿睡觉了。

第二天走出民政局,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拍了张红本子的照片,传给闺密简宁一显摆。

嘀嘀两声,短信回来了:敏子,我要当伴娘!

我回她:考虑考虑。嘴角却乐开了花。

“苏敏,专心点走路。”警告声在前,我刚哦了一声,就砰的一下……撞路边的电线杆上了,顿时眼冒金星,很是哀怨地道:“你早点提醒我呀。”

暖热的手掌贴上我额头轻抚,他的语气颇为无奈:“你整天心神恍惚,我提醒得过来吗?这么大一根柱子,你也能一头撞上去,我以为你是想练练铁头功。”

铁头功?我还硬气功呢,一点都不厚道,纯心埋汰我。

过了两天,甜甜蜜蜜拍完婚纱照,迫不及待先跟摄影师要了毛片,跑简宁一那继续去显摆了。看吧,虽然我整天奔在日头底下训练,皮肤给晒黑了,可粉底一打,雪白的婚纱一穿,还是娇俏漂亮的。更主要的是,穿着纯白色西装礼服的子杰,真就像一个白马王子。

而这个白马王子,是我的。

这么喜庆美好的事,能不跟最好的死党分享吗。结果宁一囫囵吞枣看完所有照片后,表情颇为莫名地看着我。看她这架势我就生出不祥的预感,指着她鼻子警告:“你丫给我说点好话,要不然伴娘我找萧雨做。”

“萧雨?你敢!”宁一狮子咆哮了。不怪她如此情绪激动,而是她死磕了大把年头还在守望期的陆家哥哥陆昊,初恋情人不巧正是那萧雨。我、宁一、萧雨,是一个院里长大的。在陆昊毛还没长齐时,简宁一这小丫头就昭告天下这辈子跟定陆昊了。偏偏陆昊那人贼坏,送到嘴边的当哥们,一头栽进了萧雨的温柔情海,从而奠定了宁一与萧雨的情敌生涯。

后来萧雨挥挥衣袖出国去了,陆昊的初恋才算是终结。

在我用出萧雨这个必杀技后,宁一瞟了个哀怨的眼神给我,再飘忽一句话出来:“敏子,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八字箴言。”

“哪八个字?”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懂,语文学得没你好。”

她叹息,一脚踹向我:“你个文盲,赶紧滚去学习。还有,忘了跟你说个事,陆向左要回来了。”Who?陆向左?惊悚之后就是哀号声起。

陆向左是谁?陆昊他亲弟!

从小到大,我跟他干架最多,不知有多少回被老爹训斥是受他连累的,曾有一度我把他奉为灾星。好不容易盼着他走人去祸害帝国主义了,这还没过几年,居然说又要回来了,真真是个噩耗啊!

“瞧你那小样,至于吗?”简宁一在说风凉话了,她小时候跟着陆昊,也少不了被陆向左欺压,可她那小心思在陆昊身上,想尽各种办法贿赂这小叔子。后来陆向左不知被她拿什么收买了,改而将炮火完全正对我,轰得我灰头土脸。

他走的那天,我没去机场送。而是跑到庙里去烧香,不为啥,为还愿。每年去庙里都得跟佛祖爷爷许个愿,让陆向左远离!终于是被我盼着了。

没了陆向左的荼毒,我的学校生涯混得风生水起。

这不,后来还碰上了一生中最美好的事——与我家子杰结缘。

时间一日一日过得飞快,婚礼前三天,按照规矩,男女双方都不能见面。在子杰与老爹他们商量下,婚礼就办在本市,所以他陪着从C市赶过来的准公公和准婆婆入住在酒店。

如此这般,我又忧郁了。

要连着三天都看不到他啊,当真是度日如年。婚礼前一天,宁一看我鬼打墙一般在房里来回踱步,就发飙了。她发飙的结果是领着我直接杀去酒店,此建议甚合我意。

这丫最喜欢埋汰我,可却干了件特仗义的事,就是怂恿我去偷窥我家子杰!

我俩先是遮遮掩掩避开耳目偷跑出了家门,再特意跑商场换了个装。等站定在准公公、准婆婆一家入住的酒店楼下时,我朝戴着大太阳帽的简宁一看了看,嗯,不会露馅。

反观我,那就更不会露馅了!一款波西米亚风的长裙裹身,一副超大号的墨镜遮住大半张脸,还有一顶长波浪卷的发套,就是走到老爹面前他也认不出我。

既然来意明确,自当直奔主题,由简宁一与大堂服务周旋引开视线,我悄悄潜入电梯。出了电梯转过一个弯,刚走几步,我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扒墙角一看,果然是我家子杰!他轻靠在墙上,面前站的靓丽女子是小婶婶,柳眉紧蹙地看着他。似乎在我来之前,他们正在争论着什么,但就目前气氛而言,应该是结束了。

只见小婶婶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子杰,姐不想你步我的后尘,好好想想吧。”转过身往走廊另一头走去,身影似有凄凉,很快就消失在某扇门内。

我不明白小婶婶为什么会那样说,听着那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有点不敢走出去了,整个身体几乎是全趴在地上,从下往上的角度仰看着他的侧脸。那张脸上有不安、有压抑,似乎还有……我看不懂的沉痛。

忽见他在兜里翻找着什么,找了一圈后在裤兜里摸出手机,手指极其灵活地翻滑,然后定格住。心中微动,小心地从地上爬起,视线瞟过他掌中的手机上。即使隔得远看不清,也意识到他在看什么,因为他的神色迷离,曾经我见过一次,在看余浅姑娘照片的时候……那个名字多少次我在心间徘徊,却从不敢去深想。而就在婚礼前一天,他看着她的照片满眼痛楚,这代表了什么?茫然转身,告诉自己,他只是在缅怀过去,给他安静的空间。

走到楼下,简宁一跟那大堂经理你来我往相谈甚欢。我在旁观望五秒,决定绕过他们,咱不能破坏人情感交流,指不准对上眼了,那也不用吊死在陆昊那棵树上了。可刚走出酒店大门,手臂就被简宁一给拽住了,嚷嚷声起:“敏子,有你这样的吗,走也不喊我一声。”

我回头将她红扑扑的小脸望了望,这春风得意的,到底脸蛋长得漂亮就吃香啊。掸去她的爪子,无精打采地抛了一句:“不想破你的桃花运。”那丫的狗鼻子出了名的灵敏,立即就嗅出点啥味道了,她凑近我问:“怎么了?没见着你家男人?”

我摇摇头:“见到了。”

“那怎么这么快,没说点啥,腻呼一下呀?”她不怀好意地拿肩膀顶了我一下。

腻呼?我倒是想呢。“我见着他,他没见着我。”

简宁一没声音了,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问我原因?”她却拍拍我的肩道:“看你这落寞的表情就能看出点苗头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吧。”

微微动容,这孩子极少像这样着调过,要在平时,肯定使劲消遣我。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很落寞?这两个字有些陌生,似乎从未与我关联过。

到了晚上跟宁一同躺床上好久也没睡着,我到底没绷得住心事,将白天的情形讲了出来。她闷在被子里默不作声,我推了推她问:“你有什么看法?”

被子呼地被掀开,她气急败坏地坐起来吼:“苏小敏,有你这么坑人的吗?看看几点了?凌晨两点钟!你把我喊醒就为讲你男人看前女友都排不上的女人的照片?那能代表什么?”

我心虚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真是凌晨两点,那丫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睁也睁不开。我小声咕哝:“我就是不知道代表什么才问你的啊。”

她哀号了一声,往后倒进床内:“你也说了,那姑娘是你男人堂哥的老婆,他们能有什么可能?人还抛夫弃女跟他?我都不明白你在这儿纠结啥。难道说你会因为他看看女人照片,然后明天不结这婚了?”

铁定不会!经她这一分析,确实有点像我在胡乱纠结。可是心里慌寥寥的,最终我把这焦虑的心情定义为婚前恐惧症。

然而,婚礼这天夜里,就确诊了我不是婚前恐惧症。

即使我满脸漾着幸福的笑,即使我满心都是甜蜜的喜悦,即使我假意不懂他不要孩子的原因,即使我……不愿承认余浅姑娘始终都在他心底,也逃不开这一刻。

他站在与我几步之遥的阳台上,满身的孤寂与绝望沉载,我躺在承着我们喜庆的婚床上,静默相守且凝望。距离由此而生,不是空间的,是心与心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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