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相关章节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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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叭叭”,几声响鞭后,黑八出了门,他将头仰得高高地,一种蔑视一切地感觉。他觉得他就是申村的阎王爷,他把申村里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放在眼里,就连黑熊主任在他眼里球毛也不算,那个黑球会计更不算个啥东西,毛蛋队长就更不用说了。就拿每天生产队活计的安排来说,不管这天是不是需要赶马车,也不管别人心里如何想,更不管毛蛋队长咋安排,明显的事实证明,他就是申村的阎王爷,他就是申村的天,他更是申村里唯一的赶车把式。因此,只要出门他便拿上鞭杆,临出家门前总要摔上几声鞭响,以彰显他的某种威力,彰显他的某种霸气。并不是申村再没人会赶大车,而是他非要垄断这门专业,把自己看成申村的唯一。手中的鞭杆申村其他人没有,申村里的霸气从没有别人敢耍,而耍这种霸气的唯独只有他。出了门,快到街道中心,也就是他家与干头家那个墙拐角的地方,他还要摔几下。这几下摔,那也是有目的,不仅仅是一种彰显,也是一种有意的挥发,只要申村一些不长眼的人这时候非要走过这个拐角处,那么挨了黑八的鞭子打成了最应该最必然,也是最必须的事情。这样无缘无故地挨过黑八鞭子打的不仅有申鹰,也有白四,还有那个牛眼。

听见黑八的鞭声,刚刚走进家门的干叫欢突然在他家院子里又干叫起来“日怪了,真他娘日怪了,咱这申村咋啥事都有呢。只知道狗咬人呢,咋就人也会咬人呢,这不是人狗都不分了么……”

“弄球个啥事?都想成精,还闲申村不乱,是不是。球长咧毛短,到底逼逼叨叨个啥呢。”站在电线杆处的毛蛋,听见了干叫欢的干叫声后,高高地喊骂了几句。仅这几句喊骂,干叫欢立马停了干叫声,申村人也被他的喊骂声吸引过去。也正是毛蛋的这一句喊骂,把申村人早就脱离了身体的灵魂喊了回来。当时有的人把灵魂落在碾盘处,有的人将自己的灵魂丢向鸿雁家的方向上,有的人的灵魂则在白四家的门后面,有的人的灵魂却在黑八的那几次鞭声里,有的人则在……,不管咋说,毛蛋这一声喊骂,让不同的人将自己的灵魂从不同的地方及时地赶回了各自的身体里。

正当人们的

灵魂纷纷回归各自身体里的时候,从白二老爷子家里漂出了老人家很大很大的声音:“申村不申,叫一帮子乌龟王八蛋给日塌咧。申村想申,别管狗日哈咧还是狼日哈咧,把心放宽,把人做明。一群杂碎玩意儿,一个个把自己看得太高,小心把驴日的跌下来摔死球咧。逼长咧,毛短咧,弹嫌东家骂西家,嚷怂的仗,骂球的个架,叫人熬煎不熬煎。摆阔个怂,显摆个球,整天泼烦不泼烦。申村为啥要申村,没你狗日也行,有你狗日的不嫌多,再别把你狗日的当个稀罕物……”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当时申村的现实。很可笑吧,但这确确实实便是申村那年的实际,更是申村当年的历史真实记录。

不可笑吧,正是这样的申村人创造着申村这样的文化。

不得不再说说队长毛蛋的咣咣的铃声,这也是一种文化,这种声音有特色,这种声音也有历史,这种声音里渗透着一种不变的历史史实,而且这种声音在申村极具一种权威性。只要那咣咣咣的声音响起,人们便会从咣咣声中听出一种权威、一种动作、一种思维、一种难以打破的常规,这种不同的声音让申村人知道该干什么,自己就必须去干什么。

毛蛋对那块角铁敲击产生出的不同声响,在申村产生了不同效果。黑八首先很赞赏,曾当着全村人说过“那个狗日的杂碎毛蛋是个发明家。”申村里的人们也很奇怪,只要听到了村子中央电杆干上挂着的角铁敲击声响起,都会猛然觉得生产队有个叫狗日的杂碎毛蛋队长——不得不承认,毛蛋这个狗日哈的,那绝对是一位发明家。

毛蛋的确是个发明家,村里人普遍都是这样认同的。同样的敲击,产生出的不同声响,能让大家知道什么时候了,将要干啥事情。特别对于这种敲击所发出的声音,最佩服毛蛋队长的,第一个要算申鹰那个怂玩意。申鹰说他有个习惯,早晨起床那阵子,总想和老婆干干那种事,解乏(当然了,申鹰那是吹牛皮。并不是他没那个本色,而是他不那样吹,便会失去一种在申村人面前闪面的条件和机会。母老虎本身看上的是天狼,跟天狼之间的事情,申村人众所周知,申鹰只能靠着那种阿Q精神

活着。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却不能因此而失了自己作为男人的本色)。先前那驴锤子日的队长就不会敲,老是让自己在关键的时候蔫了下来。为了这事,他老婆母老虎就把他打了好几回。

的确,狗日的杂碎毛蛋对那块生角铁的敲击声,让村人不仅仅认为那是种发明,同时也会让不同的人产生出不同的丰富联想。其实,杂碎毛蛋的敲击法并不是他自己的发明,那是从武镇里那个预制厂学来的。但他就不告诉村人们,反而使申村人依然认为这是他的发明,杂碎毛蛋的聪明与智慧也正体现在这里,所以人们对他的佩服不仅让他有一种自豪感,而且他想通过这种自豪从而滋生出他对申村权威的一种占有性。这一点,就连黑八也自愧不如,无形对毛蛋产生了一种敬畏。

咣咣声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慢慢敲击,中间时间间隔相对过长一些,那便是告诉人们该起床了,这叫起床铃。把咣咣声两次连续敲击,中间稍有停顿,紧接着再两次连续敲击,按照如此节奏反复敲下去,这便预告人们该出门受领农活任务了,这叫派活铃。于是村人们都会到村口碾盘处聚集,然后听从毛蛋对劳动任务的分派。一阵指手划脚后,分派到任务的人们再回家准备农具。在家一边准备农具的过程中,一边再次等待集合铃声。

咣咣咣三声连续在一起敲击,中间再稍有停顿,如此反复,村里需要出工的人们纷纷拿出了自己应该要拿的农具,一个个慢腾腾地又聚集在碾盘处,你等我,我等你,三五成群结队出发,按照不同的活路去干活。这叫开工铃。

咣咣咣咣四次连续敲击,中间的停顿声相对偏长时,这是劳动间隙过程中的暂时休息的铃声,也叫休息铃。于是该休息的便都休息了,喜欢犁地的便喝住拉犁的牛在原地休息。申村里最喜欢听到这种铃声,就连喜欢提着粪笼到处拾粪的干头,也会放下粪笼找块地方吸吸烟蹴下来休息一阵子。更为可笑的是,许半截子那个怪怂,有时正为牛呀、马呀等牲口配种,听见这样的铃声响起,他也要强行赶走骑在牛背或马背上的公牛或公马,并大声地告诉这些牲口“停下,停下,休息时候到咧”,非要让这些牲口停止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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