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从格兰身后，走到了两人旁边。

看了一眼白客之后，洛低声问了一句：“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格兰暗自苦笑，洛与自己刚开始的疑惑一模一样。

“他说自己是男人。”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人？”

洛中间停顿了一下，她在思考“漂亮”这个词汇用来形容男人，是否贴切。

没等格兰回答，白客竟突然用兰彻斯曼的语言回答了出来。

“这皮囊是爹妈给的，自个做不了主，不过我真是男人，不信，我脱了裤子给你们看看？”

格兰大吃一惊，他实在没想到，这个白将军的后裔，竟然还会说兰彻斯曼的语言！

白客似乎看出了格兰的惊疑，主动解答道：“好汉不必奇怪，我自幼跟随家族来往于各个大陆进行贸易，会说你们的语言也算不上奇怪吧？”

格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当然再好不过。

“说吧，既然你与这森林里的村民一样，都是白将军的后裔，为什么还要残害他们？”

洛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白客看格兰眼神之中毫无杀意，顿时轻松了不少，侃侃而谈道：

“好汉此言差矣。如若你说我与大朋一样，都是白将军的后裔，倒也不算错误，毕竟大朋的祖上就是白将军的偏房，所以他体内也还算留着点白将军的血。

但是至于森林里的其他人，可就与白将军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联系了。”

格兰眉头一挑，问：“此话怎讲？”

“其他那些人啊，全部都是当年白将军部下的后代，自然也就与白将军没有什么联系。”

格兰明悟，扭头看了一眼洛。

只见洛突然问道：“可你还是没有回答，为什么要残害森林里的村民。”

“残害？您可真是冤枉我了呢！”白克的语气里似乎含着天大的委屈。

“冤枉？”格兰瞪了他一眼：“刚刚是你亲口所说，要将我的女人卖进皇宫里，这也是冤枉你？”

洛脸颊上升起一团红云，却也没有反驳格兰对自己的称呼。

白客连忙陪笑：“那是我不知道这位美人是好汉您的女人，如果我知道，就算是给我一万个胆也不敢对这位姑娘下手啊！”

格兰伸手指向阿莲：“她呢？难道她就可以被你们随意卖出去？”

白客收起脸上笑容，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好汉您可是第一次来到天启大陆？”

格兰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这么问，只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您觉得，与森林之外相比，这森林里的日子，好过不好过？”

“这里连最基础的生活物资都堪忧，自然不会好过。”格兰如实回答。

白客看了一眼仍在幻觉中的大朋，继续问着：“那您又觉得，有大朋这样的父亲在，阿莲会幸福吗？”

格兰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大朋，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他只好摇了摇头。

等他回过头来，却发现白客正在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那么我将这些可怜的女人带出森林，改变她们以后的生活，又有什么错呢？”

格兰顿时觉得这人说的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就拿阿莲来说，如果继续待在大朋身边，就算这次逃过一劫，日后等自己离开，免不了还是会被大朋利用。

而如果眼前的这个白客能够将阿莲从大朋身边带走，前往大的城镇，没准生活的要比现在幸福的多呢？

就当格兰思想发生转变的时候，洛却在一旁狠狠泼了白客一头冷水。

“但是归根揭底，你也只是将她当作了一个商品！你所说的一切，只不过是在为自己获得的不正当利益找借口！”

格兰瞬间领会，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竟差点被白客带到沟里去，于是不由朝洛伸出一个大拇指。

“还好你聪明，不然我就被他给骗了。”

洛眸子里突然出现一抹悲伤，淡淡说着：“不是我聪明，是因为我也是女人，而且，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了吗？”

格兰这才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洛的时候，也正是洛即将被卖到酒馆里的时候！

当初如果不是自己与奥伊大叔将其救下，那么恐怕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洛了。

白客并没有因此而显得愧疚，神情之中，更是多了一丝理所当然。

“我是商人，你总不能指望一个商人以作慈善为生吧？”

格兰冷哼一声：“哼，商人的确不是慈善家，但是商人也是人，可是你做的这个买卖，却已经没有了身为人而应该有的良知！”

“切，良知？”白客眼睛之中闪过一丝不屑：“良知可以当饭吃吗？若人只是靠着良知活着，恐怕早就已经绝种了。”

格兰自知自己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自然不想在这种有关哲学的问题上与对方撕扯。

于是他当即转变话题道：“退一步讲，你身为白将军的后裔，不说什么铁骨铮铮，怎么也应该有点骨气吧？可是依我看来，你眼睛里只有利益，恐怕连骨气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骨气？白将军？哈哈哈哈哈！”

白客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你笑什么？”格兰有些纳闷。

白客好半天才止住笑声：“如果我家祖上能听到有人这么夸他，恐怕高兴的会从地底下跳出来，哈哈哈。”

格兰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

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白将军的后代，但是现在口中说着白将军，却没有丝毫的敬意。

“你可知，在你眼里这没良心的买卖，是谁先开始做的？”白客脸色因为狂笑，变得有些微红。

格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然坍塌。

“你是说，白将军？”倒是洛率先说了出来。

白客点了点头，看着眼神有些恍惚的格兰说道：“正是好汉所谓的，铁骨铮铮的白将军！”

不知为何，格兰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不是因为再一次被别人欺骗，

而是，

他有些搞不懂这个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

“怎么可能？”还是洛提出了质疑：“大朋说过，白将军虽然做了一些错事，但他都是为了能够复兴先朝，又怎么会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买卖？”

白客看了一眼格兰，并没有说话。

反倒是格兰替他解答道：“恐怕大朋说的那些话，也都是你，或者说你们告诉他的吧？”

白客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对看到格兰总算意识到真相的样子，感到颇为欣慰。

“有良知的商人，总比那些无良商人更愿意让人相信，不是么？”

格兰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大朋看到的神龙是假的。

大朋所知道的历史是假的。

铁骨铮铮的白将军是假的。

而白客口中所说的良知，自然也是假的。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