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 心愿 【59】凿山开路打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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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场场部的土坯房里,人们每天都能听到铁锤击打钢钎的声音;去驼山腹地抚育森林的职工们,也经常路过“擦耳岩”,看着孟广林大汗淋漓一声不吭地凿着山体。

人们有的唏嘘,有的摇头,有的轻蔑。

到后来,大家都习惯了这一幕,对他担着土挑着石头的背影,已经变得熟视无睹。

就连炊事员也懒得每天跑两公里去那边给他送饭,冷冰冰地下了通知,让他每天去食堂打饭吃。

这两年粮食宽裕,蔬菜和肉、蛋副食也多了起来,大家的生活过得不错,可孟广林离得远,总是最后一个来,菜盆里能剩下点酱油汤都算不错了。

大部分时候,他只能领四个馍,要一块咸菜,在回工地的路上边走边吃。

没有人知道那两个月他是怎么度过的,直到有一天,人们忽然发现每天敲在心头烦闷不已的“砰砰”声消失了。

孟广林也连着两天没有出现在食堂里,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开始寻思孟广林是不是出事了?

车队长刘丙亮就是其中之一,他从县里拉货回来的时候,一脚油门开到了老鸹窝。

以前孟广林去县里开会都是搭他的车,两人私下交流比较多,路上闲着没事他就缠着孟广林讲战场上的事情,一来二去就有了比较深的感情.

他是林场唯一的司机,早就盼着修好了路开车去山里转转,那必须得摁一路的喇叭,向大山宣告人类的胜利!

那老旧卡车“嘎吱”停在了公路尽头,也就是老鸹窝下面。

这地方北边是一片缓坡,南侧山涧里有一汪碧水浅潭,往前走就是擦耳岩,算是驼山公路上难得的平坦地块,“春季攻势”大干快上的两个月,有一半的树苗栽到了这里。

刘丙亮踩着卡车车门的蹬台眺望,前面擦耳岩已经被凿出了10米多长,3米宽的路,高度嘛,大概有一人多高。

孟广林这会儿没在岩架上,反而是在老鸹窝的水潭附近忙碌着搭建一个营地。

他跳下车就跑了过去,看孟广林正拿着镰刀割草,就搭把手一边帮忙一边问他最近怎么样。

孟广林大概已经很久没刮胡子,浓密蜷曲的络腮胡从耳朵根开始长,一直覆盖住了鼻子以下的部位,整个下巴和脖子都被遮住。

他看到刘丙亮,黑红的面庞露出灿烂的笑容:“小刘啊,你咋来了?是不是等不及要开车进山了?”

“我这不是很久没见着你了,顺路过来看看,挺好的吧?”

“挺好,我这阵子琢磨出了更好的技术,插钢钎越来越熟练,抡大锤的准确度也提高,休息两天再加油干

!”

孟广林直起腰,用衣袖遮掩住左手背到身后去。

刘丙亮早就看见他左手不灵便了,一把揪住衣袖,非要看看他怎么了。

那粗糙的大手肿胀得像个大馍馍,黑红的淤血几乎要撑破皮肤,每一根手指甲都是裂开的,新旧伤势层层叠叠,有被崩裂的尖锐碎石擦伤的口子,也有被小锤砸到的肿胀青紫,更严重的是虎口一再迸裂,血迹顺着掌纹渗入手心,洗都洗不净。

刘丙亮明白了,他这两天没有打钢钎凿石头,看来是确实撑不住了,所以选择了干些轻快的活。

“怎么搞成这样,这可,这可怎么办……唉,但凡有第二个人帮忙,你也不至于受这么多伤!”刘丙亮夺过他右手的镰刀,俯下身子抢着割草。

孟广林擦了擦汗,对刘丙亮说:“这擦耳岩不好搞,小路像峭壁一样的狭窄陡峭,本来也容不下太多人一起干活嘛!等我把剩下40多米的岩壁给凿开,大家伙就愿意来干活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自己也没太多底气。

不过抬头望望前面的岩架,那十来米的长度,3米多宽的路面虽然依旧坑洼不平,但是已经极大地方便人们行走。

这阵子已经有不少山民和职工走过擦耳岩,所有人都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足以说明他的血汗没有白流。

现在左手肿得握不住钢钎,他就决定一边修养一边张罗这个营地。

老鸹窝的浅水潭被他当作前线阵地,现在天气暖和了,他打算吃住在这里,好节省体力和时间。

以前他每天晚上回林场睡觉,早上天一亮就来干活,中午还得回食堂打饭,每天要走三个来回,太耽误功夫,不如直接在这里住下,每天可以多干三个小时。

这里地势平坦,附近小溪流水不断,取水和生活比较方便。

他把刘丙亮帮忙割来的草拿去岩石上晾晒,顺便收起之前已经晒干的草,拿回帐篷里铺床。

在浅水潭十几米远的平地上,一顶深绿色帆布帐篷已经搭好,里面放着折叠行军床,铺上干草能软和一点。

帐篷帘门被卷了起来,上面挂着一盏马提灯。

刘丙亮把干草放到地上,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光线打量着这个帐篷,大概也就五平方米左右的长方形空间,有着一人多高的尖顶。

其中一张单人行军床占去了一半的空间,床头位置有几个木头箱子摞起来,里面大概是衣物行李和怕湿怕潮的引火之物。

箱子上方,一根绳子从帐篷骨架上垂下,吊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一些干粮。

箱子前面是一根光溜溜的扁

担和两个箩筐,里面搁着钢钎、大锤、铁锹、十字镐之类的工具。

牙膏牙刷和毛巾肥皂都一股脑塞进洗脸盆,放在床尾。

在正对着帐篷入口的几米外,是一个用山间石头垒起来的土灶,墩上锅就能凑合着生火做饭。

“不回场部,你吃啥?”

“我隔几天去场部食堂拿点馒头和咸菜,吃之前用铁锅和笼屉热一热,或者直接架火上烤一烤就行,这腌萝卜拿豆油炒一炒,加水做一锅汤,可香了!”

“老吃这个不行啊,会生病的!”

“嗨,咱也能改善伙食啊,我跟你说啊,你小子今天来着了,我早上在水潭里下了个网笼,逮住了条大鱼,一会儿我上油锅煎一煎,做一锅鱼汤给你尝鲜,场部的小伙子们可没这口福!”

他说的这条大鱼其实也就半斤来沉鲫鱼,浑身乱刺没多少肉,一个人吃还不够呢,刘丙亮哪好意思留下吃饭。

孟广林是硬把他留下,说好不容逮住个小伙子,帮着干点零碎活,好让自己歇口气。

等那锅鱼煮出了白汤,孟广林翻出半瓶腌萝卜条倒进锅里,这成了刘丙亮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滋味。

临走的时候,他从车上拿出一包桃酥点心,说是在县城顺道采购的,要留给孟广林补补身子。

孟广林知道这是他准备拿来追求林场女工的礼物,哪会收他的东西,沉下脸来把他给批评了一通,仿佛自己还是林场那个说一不二的孟场长。

刘丙亮看他抱着腌萝卜的玻璃瓶,说有这东西就足够了。他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哽咽地问孟广林这么拼命到底图个啥?

孟广林在日记里写道:“当时我没回答小刘的这个问题,因为我自己也没想明白,到底为什么非要把这条路修起来,直到8个月后,看着一车车的木料运出驼山,送往国家最需要的地方,我才确定,修路就跟建设这林场一样,是我从战场活下来之后的使命!”

是的,8个月的时间,5公里的山路修通了,因为孟广林用一锤又一锤的敲击声,震撼了林场工人冷漠的心。

刘丙亮回到林场里,把老鸹窝的所见所闻吐露出来,听说孟广林一个人用两个月时间凿出来十米“隧道”,那些走过这段路的人都羞惭不已,许多人心里都有了去帮忙的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也不用别人动员,当天没有工作安排的职工就自动提着工具出门了。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响彻山谷,孟广林终于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打动了大家,他一个人干一年也凿不完的山,被大家轮番上阵加班加点,一个月的功夫就疏通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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