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的女孩，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路人为之侧目动容。

她抬头，模糊的泪光反射出那个人的身影。

“苏塔？”林笙拼命抹干眼泪，站起身来，“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们的约定还有效吧？”苏塔并没看她，而是撇过脸去问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

林笙没心情再哭了。“我们......有过什么约定吗？”

阳光似乎在二人之间按下了暂停键，微风让每个人的呼吸变得分明。在这样令人心悸的气氛中，苏塔终于直视林笙的眼：“你问我为什么帮你吗？”

她的声音轻盈而空灵，仿若飘荡在空中的丝丝叹息。

“我可以减少组织对你的伤害，而你，”苏塔停了下来，似乎在仔细斟酌，“......也不要帮苏宁原找她的‘女儿’。”

林笙发蒙了，她仔细咀嚼着面前女孩的话语。苏老师找自己的女儿，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你为什么......这么忌惮苏老师？”

“我以为你早知道了。”苏塔并没有看她，视线落在她身后的远方，“我姓什么？”

“不是姓苏吗？”

“她呢？”

“也姓苏——等等！”林笙难以置信，“你不会就是——”

含首，垂目。“我就是那个女儿。”

“怪不得......”林笙呢喃。

怪不得，我们的初遇好似似曾相识；怪不得你的脸总在我心头挥散不去；怪不得——

你会一次次地出手帮我。

苏塔向前试探地跨了一步：“还有效吗？”

林笙狐疑地看着苏塔急切的面容，不知为什么她的气场骤减。明明每次出现在她面前都是清高孤傲的姿态——

今天却像个拼命讨好母亲的小孩子。

“他们不会停手，只会一步步毁灭你在乎的人，最后毁灭你。”苏塔垂着头，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我可以保护你。”

“那你能把我的工作找回来？”林笙故意呛她。

“不是工作。”苏塔抬头，直对林笙的眼眸。

高岭的严寒再次回到了她的眼中。

“毁灭你，首先要从你在乎的人下手。”

“我在乎的人么？”林笙认真思考了一会，“应该是我的父母，还有我最好的朋友邹文婷......其实不怕你笑话，全世界都是我在乎的人。”

“全世界么？”苏塔的语气听不出是质疑还是喃喃自语。

“对啊，挺矫情吧？”林笙自嘲地笑了笑，“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这一穷二白的，居然心怀天下，想想也有点讽刺。”

不然呢？那就是眼界小、格局小，人人避之不及的心穷者。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苏塔棕褐色的眸中，闪烁着不解的光芒。

“是啊，我和你说有什么用。”林笙苦笑一声，嘴角尝到咸湿的气息，“人人都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问题。当他们加害时，他们指责别人的脆弱，哭诉命运的不公和社会的刻薄；而当他们沦为受害者——他们只会把对方的辩护看作免罪的托辞。”

她习惯性地拿袖子擦眼泪，这才惊觉袖口早已洇湿了一大片。

“我是有罪的——对姜娜娜，对孟熹微，对任道生，所以我的挣扎根本无人理会。”她泪眼朦胧，又似哭又似笑，“放心，我不想再插手别人的事了。你们已经毁了我了，你们把我变得一文不值，变得悲哀了。”

清风徐徐，林笙眼泪半干，发现对面早已空无一人。

她的手感受到了衣兜里的异物——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被小心地展开。

苏塔走到墙根底下，不为人知地微微叹气。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了解你的情感，就等于掌握你的弱点。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膝盖，警惕地左顾右盼，然后三下五除二翻了上去。

这是她两岁是时居住的小区的围墙。小区早已没了，围墙却仍然屹立不倒。

“你没有爸爸，你是私生女！”小男孩投出他认为最恶毒的辱骂。

小女孩很是困惑和委屈：“我是私生女没错，可我有爸爸呀？没有爸爸是生不出小孩的。”

小男孩的妈妈扯过儿子：“别搭理她！一看就是个不知廉耻的。”

我怎么啦？小女孩终究是没有问出这一句。是因为六岁的你下五子棋输给了两岁的我吗？

“妈妈也不来带着，就让孩子这么在外面野......”那妇人拉小男孩回家时，嘴里还不忘唠叨，“早晚会和她妈一样一辈子都毁掉。”

小女孩落寞地站在小区的操场中央，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妈妈不想看见我，她让我出去玩，不到饭点别回来；小朋友们嫌跟我玩没意思，每次都是我赢；就连叔叔阿姨也不喜欢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她无心再流连了，只想回

家。

门被打开的那一瞬，她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面面相觑。

赶来送学生下课的母亲迅速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拉到屋内，然后对学生微笑着说“再见”。

随着门“砰”地一声砸上，小女孩的内心一沉。

果然，一个脆生生的耳光在脸上绽开。

“你成心的是吧？告诉你家里来人的时候躲远一点，你偏偏这个时候回来现我的眼！”

小女孩抽泣着捂着脸，她不敢想象妈妈会如此生气。

厨房内传来天然气的“呲呲”声。

“妈妈——我来择菜。”她跌跌撞撞地奔向菜盆。

小手不由分说地被打开。“真是个饭桶，除了吃还会什么！”母亲似乎觉得还不解气，拉着她的胳膊往杂物间里拖：“我告诉你，你饿死算了！也省得我背个坏名声！”

她拼命拍打、哭闹，在落锁的大门后嚎啕。

直到哭声变得嘶哑，直到失去知觉的前一刻也没有听到开锁的声音。

苏塔轻轻落地，环顾一圈后昂起头：“姚乃莹，你的跟踪技术不太过关啊？”

后颈处一阵寒意袭来。苏塔伸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对方的铁棍。

“偷袭也不合格。”她反手一掰，那人便一个趔趄。

姚乃莹又一次在苏塔这里吃瘪，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你不会是打算从良吧？”她愤愤地道。

苏塔满脸写着云淡风轻：“可以停止监视了。”

说完，她遁入窄巷，留下姚乃莹一人愤愤不平却无可奈何。

她竭力遏制住怒火，拨通了一个电话。

“娜娜，我们现在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姜娜娜一惊：“难道她报警了？”

“她不敢。”姚乃莹冷冷道，“是苏塔，她在帮林笙。”

“苏塔？！”姜娜娜简直不敢相信。

“我一早就怀疑她，所以派人秘密跟踪——结果她还是发现了。不过我也不算白费功夫，林笙刚被公司解雇，苏塔就出现了，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啊？那我们的计划——”

“暂且照旧。”姚乃莹摩挲着锁骨处的纹身，“我要组织的控制权。现在她的话语权比我大，但是只要我夺了权——”

姚乃莹笑得一脸威胁。

“我就掌握了她的生杀大权。”

到时候，谅你聪明盖世，我不信你不会求我饶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