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肯和亲归去来(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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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和亲归去来(31)

宫长诀倒在地上,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如潮水一般散去了,天地间空空荡荡,如她的心脏一般。

近日来无力的心脏,无来由地恢复了正常跳动。

可是却刺痛着,如同被利刃所斩。

一剑剑无情地刺向她突然而来的希望,斩断了所有可能。

她明明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跳动雀跃,似被什么指引着一般,就要跃出胸口。

突然炙热跳跃的心脏告诉她,近在咫尺的地方,会有一个人在那里等她。

可是倏忽间,这种感觉消失了,希望也消失了,天地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没有任何指引与可能。

雨雪砸下来,落在她身上,融化成水,一个一个点在白衣上。

手上的血凝结,血液停止流动。

宫长诀的心脏钝痛着,她捂住胸口,喘息不过来,想要流泪,喉咙却刺痒,她无力地轻咳着,长发从她肩上落下,衬在脸颊边上,愈发显得面白如雪,如同白纸一样。

两行清泪不自觉已经流过面颊,大雪中,她无声地啜泣着,悲恸如海潮蔓延。

他不在,他消失了。

宫长诀脑海中,慢慢倒放着回忆,一点一滴都极度清晰,

重重花灯下,楚冉蘅终于站在她面前,在灯影中看着她,

而她不敢抬头看他,小心试探着问道,

“世子为何总救我于危难之间?”

他在烛光中看着她,眼神温柔,似在轻抚她的面庞,

“因为你是我需要救的人。”

她的手一抖,手中的纸鸢花落地,

暗阁的小桥上,漫天的霞光像洪水一样将人卷进去,流动的雾霭好像就在身边。

她慌乱地擦着眼泪,

“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楚冉蘅看着她,温声道,

“你不是孑然一身,你还有我。”

她抬眸,看向他。

楚冉蘅道,

“我从前觉得,时间很重要,地点很重要,可是最重要的,却是我眼前的人。”

她的眼圈慢慢地红了。

他却只是一字一句地告诉她,

“我曾经觉得,那个人像一只鹭鸟,哪怕只有一刻停在我掌心,下一刻就要飞走,和苍穹白云为伴,我也会祝福她,可是现在,我看见了她的不安与脆弱,却再做不到轻易放手,因为这份心情,我放下所有考虑与算计,前路与成败,若是这份心意不能对等,我愿爱得更多的人是我,她走一步就好,剩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步,由我来走。”

楚冉蘅看着她,

“宫长诀,你愿不愿意走这一步?”

瑰丽的紫色和赤色的烟霞席卷着人,将人的理智蚕食得一丝不剩,他慢慢握住了她的手。

“宫长诀,你愿意吗?”

“宫长诀…”

低沉温雅的声音似乎还响在耳边,一声声极清晰。

宫长诀捂住心脏,眼泪不停地落下。

他消失了,如同梦境中那般,突然出现,给她希望,又突然消失不见。

天上没有月,她却觉得这天际好像梦里一般,挂着极大极圆的满月,压迫着人的心脏,血脉噗通噗通作响,下一刻,就要砰一声炸开。

她似乎又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抵在她耳畔,

“宫长诀。”

宫长诀…

唯有这个声音在雪夜中回荡,每一个辗转和语气里的亲昵,都锥心刺骨。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一个人拿着一把青色油纸伞,身材高大颀长,三千墨发由一根羊脂玉簪挽起,长眉入鬓,面容线条流畅精致,五官端正挺拔,玉面无双。

手中握着的那柄油纸伞挡住了纷飞的大雪,雪中落下连串的脚印。

宫长诀的视野里,出现一双鞋子,油纸伞让砸在身上的风雪停止了。

她缓缓抬头,看见了来人的面容,熟悉的声音响起,

“宫长诀。”

她想站起,却因为跪在雪地里太久而腿脚僵直,险些摔倒,楚冉蘅握住了她的手,防止了她摔倒。

她眼泪簌簌落下。看着他的脸,仍是在梦中一般,他握得紧,她却握得比他更紧。

因为她不知道,在哪一个下一刻,他是不是会毫无征兆地突然消失。

眼前就算是梦,她也要紧紧地抓住。

她扑进他怀里,抱得极紧,头埋在他怀里,无声地流泪。

他手中的油纸伞在她扑过来的那一刻落在地上。

落在雪地里,溅起雪。

沉默的雪夜里,两个心跳合到一起。

关无忘站在楼上,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雪飘过来落在手背,顷刻便融化成雪水,顺着他的指尖滴落,高高地滴落到楼阁之下。

“大人,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和几位老王爷在一起,不知谈论了些什么,屋内发出笑声,不久后几个王爷便离开了。奴婢在殿外,听不仔细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见太子殿下的模样似乎是很开心。”

杨晟身边的宫人一五一十地将所知告予。

关无忘还没说话,就有小厮急蹬上楼梯,拿着一个信統,急跪在关无忘面前,

“大人,宫里来信。”

关无忘伸出手,单手将信倒了出来,不过看了两眼,关无忘便将信揉成一团,连同信統一起扔回小厮怀里。

小厮不敢言,无声地退下。宫人见状,也退下了。

杨晟当真是愚不可及。

当初选他而不选杨碌,是因为他目中无人。

觉得这般人好操纵。

如今,杨晟握着一些权利,就开始忘乎所以,狂妄自大,连元帝的亲兄弟都可以毫不怀疑地接纳进自己的阵营。

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能力卓然,所以所有人都来投靠,却不知自己有多愚蠢。

倘若内侍李忠不来信,他恐怕也只以为杨晟是要警告那些人。却没想到,是杨晟中计,那些人和杨晟,竟然还表面上达成了统一。

一个连自己几斤几两都看不清楚,唯有几分小聪明的人,也托不住这个朝堂。

纵使杨晟只是他们用来挡刀的盾牌,只需要在这个位置上坐一小段时间,都会让人觉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如今,朝堂里的朝臣分为两派,一派是中立,不争不抢不站队,另一派则是他们这一派,表面这一派姓杨,实际上,掌握权利的三公九卿,除却少府之外,全都是不受杨晟掌控的人,假意臣服而已,他朝要颠覆王朝,只要端掉杨晟,便是另一派光景。

而杨晟连这个都发现不了,还想着要把手伸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实在是可笑。

如今,杨碌和元帝在一起,元帝眼见没有几日能活了。杨晟起码五日才会赶回来。若现在,杨碌用着这些老王爷,做出什么事情来,杨碌无疑会是下一个名正言顺坐上皇位的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纵使机会再渺茫,也有可能发生。

如果不小心谨慎,一步踏错,步步都错。

他谋划了四年的战役,决不能有丝毫闪失。

鄞州。

宫霑和宫韫对坐,宫霑道,

“沈将军和李将军当真去了吗?”

宫韫点头,

“已经盖棺了。”

宫霑捏起拳头,

“两个正当年轻的少将军,竟是如此而区,必然难以瞑目。”

“不说别的,现在将那些杀两个少将军的人抓住了吗?”

宫韫将炙过的酒推到宫霑面前,外面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抓住了几个,只是并没有什么用,当场咬舌就死了,没有透露半个字。”

营帐外,倒映在营帐上的草影微动。

宫霑道,

“可有办法将剩下的人抓住?”

草影又动了动。

宫韫叹了一口气,

“如今倒是有一计,也不知可不可行,时间亦是要耗费得长一些。但咱们现在要争取的就是时间,等我们揪完这些人,恐怕已经谈判结束了。”

宫霑道,

“什么计?”

宫韫道,

“附耳过来。”

宫霑附耳过去,宫韫低声说着什么。

而营帐接近地面的帐面下陷了一点,依稀一个耳朵的形状露出。

沈烨猛地抓住了那个耳朵,外面的人杯揪住了耳朵,拼命挣扎。

宫韫站起,拔出匕首,将营帐刺穿,那个耳朵的主人被一下子拖进营帐里。

一个面容黝黑,有些贼眉鼠眼的男人五官狰狞。

看见沈烨,被吓得身子都在抖。

有兵将进了营帐,将贼眉鼠眼的男子五花大绑。

沈烨盯着那个男人,

“怎么,不学风声,不扮草木了吗?”

男人虽然貌不惊人,却是沈烨记得清清楚楚的面容。

传闻中,西青京城有一位擅长学百戏,能作口技,能摆成各种各样形态的动物的人。

沈烨曾在西青京城中,见过这个人,看过他的表演。

大周往西青京城去的时候,尚且知道要带一些擅长口技,能灵活应变的人。一是壮大声势,一个人能做出千军万马之声。二是方便应对突发情况。

大周能想到的,必须要用的人物,西青往大周军营里塞人,难道就能避免?

更何况,营帐扎在山下,哪里来的狂风?

鄞州饥荒,目所能及皆是荒芜,哪里来的草影?

但若是人扮演出来的,那便一下子解释得通了。

前些日子,这些人正是借着假装风声推帘,想要进营帐里杀了正在说话的骠骑将军和他,还有游骑将军。被他们发现,当场逮住,当场自杀。

于是他们也做出一场戏来,假装那些人是在杀死他们之后才死的,来放松西青细作警惕。才有今天这一出。让西青细作放开胆子到主营帐,想要刺杀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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