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小小如此模样，焦急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小让我进门说话，插上了门闩，她指了指柴火房的位置，说：“我本想着等恢复些力气再去找你，青鬼没送回去，让我关在柴房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忙往柴房走去，推开门看去，青鬼还是被绑在十字木桩上，只是整个身子都化成了一滩泥灰质的样子，勉强靠着木桩的支撑才没有倒在地上。

青鬼见我来此，提起了一丝精神，他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般的激动，“林先生，救救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小小，胸腔中燃起一股怒火，问道：“青鬼，小小可是你伤的？”

还未等青鬼说话，小小说：“慕青，不是他。那日我与你分开之后，本想着用法阵叫出鬼差带走青鬼，可我刚点起白蜡烛的时候，地下室中就刮起了一阵邪风，把蜡烛吹灭了。”

我见小小脸色煞白，嘴唇也没了血色，便挨近了她说：“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屋歇着，我先盘问青鬼，待会儿再找你说话。”

青鬼接着话说：“孙姑娘，林先生说的是，你先回去歇着，剩下的事让我来说吧。”

孙小小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我伸手将她蹙起的眉头抚平，说：“小小，对不起，我不应该一时大意让你自己将青鬼送回去，你且好生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待孙小小走后，青鬼主动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那日邪风吹灭了蜡烛，地下室中四下无窗，孙小小就察觉到了事情不妙，于是她准备带着青鬼离开了地下室，想换个地方联系鬼差。

可未等她行动一步，地下室的门就忽的一下被重重的关上了，孙小小疾步过去推门，却怎样都无法打开，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一般。

此时的青鬼也并不好过，他的身体像是被一把利剑贯穿般剧烈疼痛，一股凭空的力气将木桩从地砖内拔起，眼看木桩就要穿透地下室之时，孙小小双手用力拉住了木桩青鬼才没有被带走。等他们离开地下室的时候，孙小小已经受了很重的伤，青鬼则被吸走了大半的鬼气。

“竟有此事？”我内心自责极了，当日我就不该留小小一个人在那。

青鬼说：“林先生，这事怪我。我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日你问我坟底下埋着什么的时候，我就轻描淡写模棱两可的提了几嘴。”

青鬼告诉我，骨棺底下压着的那条双头蛇其实是一把名剑的剑魂，此剑问世的五百年间，有太多人为了争夺这把剑而丧命，后来这把剑被一位心怀天下之人所得，他认为即使是再好的剑，只要蛊惑了人心，就不该再在世上存在，于是他将剑身摧毁。

此剑因为沾染了太多鲜血，刃下斩过无数亡魂，时间久了，便生了剑魂，剑身毁后，剑魂附在一条毒蛇身上，毒蛇再生一头，是为双头蛇。

双头蛇只有一个真蛇头，世人无法辨别，此蛇不死不灭，斩其身，身分数段，分身会化为多足虫，而蛇头会重新长出蛇身，想要杀死双头蛇，就要斩其蛇头，但无论斩下哪个蛇头，另外一个蛇头

便会对入侵者攻击。

“此蛇可与小小被袭击有关？”我问道。

青鬼说：“当初为了练制还魂场，我将它压在骨棺之下数年，它现在被放出来了，你觉得它会放过我吗？我本想着待我还魂之时，它若找我报复我也可以提前防备，哪知被你们钉死在这木桩上，等着它吸食我的鬼气。”

我关上了柴房的门，走到孙小小屋门口，敲了敲门，孙小小说了进门后，我推门进去。

孙小小摆在桌子上一个棋盘，是楚河汉界的象棋残局，她对我说：“慕青，过来陪我破解一局残棋可好。”

“我棋艺不佳，你可别笑话我好。”我坐在孙小小对面的凳子上。

孙小小笑而不语，手中把玩着几个棋子。

我从棋盘看去，小小那边的车象皆已被吃掉，倒是两个过河小兵攻到了我方帅旁，我方士一上一左护在帅旁，上士上方还有一象子挡在小小方炮前。

“慕青，你看，我这边残子虽少，但步步逼帅，你那边残子虽多，但无一逼将。”小小说道。

我笑道：“你这哪是让我来下棋，分明是让我来看道理。”

说着我将象子撤下，小小借着我的士子以炮打了我的帅棋，“青鬼都和你说了？”

我点了点头道：“说了。”

“你打算帮他吗？”小小问道。

我说：“这孙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看双头蛇还算办了件好事，怎么才吸走了他一半的鬼气啊，要我说，都给这孙子吸走才好呢。我一会儿就把青鬼送走。”

“那双头蛇的事你不管了？”孙小小问道。

我看着她说：“它伤着你了，我就不能不管。”

孙小小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不是早就给我想好招数了吗？”我看着象棋盘说道。

这日夜半，我将大胡子约至乱坟岗内，说好今晚上帮他找到青鬼的坟。

大胡子如约而至，但他只能踏到乱坟岗的边缘之地，无法入内，他说：“林兄弟，你帮我去找，找好了做个标记告诉我一声，剩下的你就甭管了。”

我摇了摇头说：“大胡子，那日你不是告诉我这坟是依照北斗七星变化吗，就算我做了标记，不定什么时候这坟场又变动了，这不是白费力气。”

大胡子咬了咬牙，他若想进这坟场，就要从真正大胡子的身体里脱出身，这样的话就会暴露自己，他左右为难的想了想，编了个瞎话说：“也行，林兄弟我最近修了一金蝉脱壳的法子，可以将元神出窍，只是样子有些可怖，不要吓着你才好。”

我笑道：“此等仙法，我竟有幸见到，能有笑话之理?”

恶鬼嘿嘿一笑，装模作样的胡念了几声咒，又哼哼几声，装作痛苦的样子，从大胡子的身体中脱离了出来。

我见恶鬼已从大胡子身体中脱了出来，装作吃惊的样子说：“大胡子，你这出窍之法对身体损害极大，我这恰好有颗丹药，你且吃下去作罢。”

说着，我将丹药喂给了大胡子的

真身，其实这是一颗九转还魂丹，大胡子吃了此药，就能恢复意识。

恶鬼走进了坟场，催促道：“林兄弟，不用你费心了，你且快带我找那坟，才是正事。”

正说着，大胡子睁开了眼睛，我从袖子中掏出一把事先备好的桃木剑递给了大胡子，大胡子说时迟那时快，桃木剑一脱手，未等恶鬼反应过来，直刺在恶鬼的心脏之上。

大胡子杀死恶鬼之后，又是一番寒暄云云之话。

“大胡子，你怎么会被这恶鬼附身？”我问道。

大胡子叹了口气，他铁青着脸，告诉我说：“林兄弟，你有所不知。我和我妻子都是学道之人，后来我们结为了夫妇，一起斩妖除魔，本想着做一对柔情侠侣。可是有年我去一个村子中除魔之时，有一男狐在临死之时将自己的一缕魂魄封进了我的身体，我当时并未察觉此事，待我发现的时候，是我女儿出生之时。”

大胡子的女儿小羽出生时粉面尖耳，屁股后面长了九条狐尾，大胡子和妻子大惊之余，这才发觉大胡子体内男狐的存在，这件事让大胡子又羞又恼，几次提剑想要自刎。男狐以九尾之誓扎根在大胡子体内，若不是他甘愿脱身，大胡子只能以死制服男狐。

大胡子妻子跪在地上，哭着求他不要自刎，最终大胡子虽然并未自刎，但心已死。此后几年，他再也没有回过家中，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妻子，更无法面对那个孩子。

但男狐自此之后，常会趁大胡子体虚之时苏醒，他每次出现都会买一个拨浪鼓，只要拨浪鼓出现在大胡子家中之时，就会有一人殒命。男狐害怕大胡子有一日会伤害小羽，为了让她快速练成妖法，他总要杀人给小羽吃，大胡子妻子护子心切，就沦为了帮凶。

“那日我脖子受伤，这杂碎便又占了我的身子。”大胡子低下头去，“他每次做了什么，我都能察觉得到，但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他想杀你，兄弟，我有愧于你。”

我没想到看似桀骜不羁的大胡子竟有如此一面，也怪不得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姓名，“胡子兄，何出此言，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我本以为你和嫂子孩子都是被恶鬼附身，没想到却是这种情况。”

大胡子苦笑几声，“这辈子我杀了无数的妖，收服了数不尽的鬼，但我无奈我的妻儿。”

“大胡子，那你可知道这狐狸为何偏要找到青鬼的坟不可吗？”我问道。

大胡子说：“本来他确实想把你骗到家中杀害，但最近乾坤剑魂出现的事在道上传开了，有人说是珞城开寄尸铺的林慕青从一个坟堆儿里放出了剑魂。他便赶回家中制止了小羽杀你，他要的是剑魂出世的那个坟堆儿，剑魂在此被压制多年，大半的剑灵都散在了墓里，他想将剑魂散下的剑灵收拢起来，喂给小羽……”

大胡子说到这，眼圈红了一圈，他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吗，还是对小羽复杂的感情又或者是对男狐的恨意。人的感情太复杂了，无法揣摩透彻，我只静静地陪着大胡子在这荒地上站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