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2章 哭泣的少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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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下大了, 湿漉漉的打在红色伞面上。

撑伞的人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中。

9号望着红伞离开的方向,黑沉沉的眼中闪过些微光亮,某种陌生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滋生蔓延。

兴许是对方的红伞过于耀眼, 他离开后,这座浸泡在雨水里的荒芜城池变得阴沉又单调, 所有的颜色都被下午这场雨冲刷掉了, 剩下的时间变得索然无味。

等世界彻底暗下来, 9号意识到黑夜终于降临了。

迟南。这个名字他应该忘不掉了。

他突然有个念想,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他想称呼对方南哥。

……

“南哥?”

游遇在一片大雨中醒来,得不到迟南回应的他血液登时冷却, “南哥,你还在吗?”

迟南消失的229天让他染上了患得患失的毛病。

游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睁开眼, 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霓虹灯光影里, 地上刚好有一滩积水,他从倒影里确认自己的右眼还是属于迟南的绿色后,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

这会儿迟南终于从他的意识里醒过来,声音还有些困倦的沙哑:“我刚才…和造梦神的意识同调了。”

游遇眉头拧了拧, 但很快就从混乱的现状里捋清思路:“是你丢失的那段记忆吗?”

迟南却有些迟疑:“嗯。”

“应该是我们通关第二层梦境获得的奖励线索。”游遇说。

他从造梦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将眼下所有荒谬的事都整齐的放进规则的盒子里, 让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

迟南:“我还从这段记忆里, 看到了长大后的9号。”

游遇:“也看到了《哭泣的少年》的诞生过程吗?”

“对, ”顿了顿迟南继续说, “我也…看到了你。”

“嗯?”游遇的心跳停顿了一下。

迟南:“9号就是你。”

“什么?”

淅淅沥沥的世界在游遇面前静止了, 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游遇,9号是你。”

迟南用清晰又肯定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通过感官共享系统, 迟南对游遇此刻全身肌肉紧绷、血液和心脏静止运作的状态感同身受。

透过被霓虹灯照亮的水洼,他看到游遇脸上冷白一片。

但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游遇就从压倒性的震惊中抽身而出。

他低低的笑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啊…大意了,我早该想到的。”

游遇回过头想,其实两人相遇后处处都埋着线索和暗示。

第一次在马车上碰面时,他惯有的敏锐和警觉并没有觉察到9号的存在,想必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气息和存在感高度相似甚至完全相同,在狭小的空间里混杂在一起难分彼此,并非是需要警惕的‘外人’。

还有之后相处的短短十多个小时里,他无数次从对方身上觉出的熟悉感,还有某种似乎与生俱来的亲切感甚至默契感……以及面对死亡和恐惧时的无所谓。

就连两人被亲生母亲卖去献祭的悲惨童年经历都高度相似…游遇暗暗啧了啧,一下子竟不知道是该觉得可怜还是可笑。

原来他自己就是《哭泣的少年》的画师…这样一来,之前许多疑惑都找到了答案,他能成为最资深造梦人并非运气好,他的死亡证明怀表会成为开启权限的关键也有了合理解释。

所有事情早就埋下了因果。

“我真是…之前还嫉妒自己。”游遇笑着说

迟南:“嗯,你是挺无聊的。”

游遇啧了啧:“不过,就算知道9号是另一个时间段的‘我’,也不妨碍我现在仍然嫉妒着‘他’呢。”

迟南:“……”

即使知道游遇就是当年创作《哭泣的少年》的画家,也不妨碍迟南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变态。

迟南很快将他在造梦神潜意识里看到的记忆尽数告诉游遇。

“所以,我们通过副本从几百年后穿回来,来到你作为造梦神的时间段,成功把9号…也就是这个时间段的‘我’从巫师组织的献祭仪式中救出来,并通过所谓完成交易的条件,让9号在造梦城定居并成为一个落魄的街头画家。”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9号终于等来了变成普通男孩子模样出来散步的造梦神,于是《哭泣的少年》就这样诞生了。”

“可真是很糟糕呢,9号居然当着造梦神的面,揣测对方是个丑陋的老头子,”游遇不满的啧了啧,“初次见面就给人留下这么差劲的印象,也难怪几百年后才能再次见面,对吧,南哥?”

迟南只冷冷淡淡怼了句,“以前的你画画技巧比现在好一点。”

游遇噎了噎:“……”

迟南把重点收了回来:“所以在这个噩梦副本里,我们的时间是呈环形流动的。”

未来的自己回到过去,成为推动事件的重要一环。

“或许不光是这个副本…整个造梦世界就是一个时间环。”迟南声音低了下去,又补充了一句。

游遇沉沉吸了口气:“现在这个环形结构里,还差至关重要的一个事件点。”

“造梦神究竟是怎么被封印到《哭泣的少年》里的?”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出口,又很默契的沉默下来。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在意这个副本最后导致的结果,”游遇的眸色转暗,“南哥,这里和以往所有副本都不一样,如果造梦神死在这个世界,你也会在现实里消失的,对吧?”

迟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明明白白摆在眼前。

在这个环形时间结构里,一旦有一环出现差错,结构的稳定性就会被打破,现在的迟南也会因为过去自己的死亡而消失。

之后…或许就和迟南消失的那229天一样,所有人都失去了关于迟南的记忆,甚至包括整个造梦世界都消失不见…

兴许是雨水太冷了,迟南感知到游遇的身体在细细颤抖。

迟南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很想去抱一抱站立雨中偷偷发抖的游遇,把他湿漉漉的肩膀揽入怀里,在他耳边说一声‘没关系的’,直到对方停止颤抖再放开…或者不放开,就这么一直抱着也不错…即使会因为深度触碰泪流不止也没关系…

可惜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栖息在游遇的感官里,用他最不擅长的方式试图安抚对方。

“游遇,我不会消失的,”迟南的声音总是很平静,“现在的我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几百年前已经有另一个‘我’完成了这个循环,”

游遇抹掉脸上的雨水,勉强扯了扯嘴唇,用一种近乎弟弟和哥哥撒娇的语气说:“南哥,神明做出了承诺,必须要兑现的。”

迟南很肯定的说:“嗯,我会兑现的。”

“如果是环形时间结构的话,那一定存在从过去通向未来的连接口,”游遇重新沉静下来分析说,“比如让我们完成了好几次时间穿梭的幽灵隧道。”

迟南:“从前几次看来,幽灵隧道每次都是通过某种介质物出现的,404公路的广播、子城206的窗户、还有黎明基地办公楼的画作,是画作把我们带到这个时间点,所以…”

“幽灵隧道的入口在《哭泣的少年》里。”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的说。

“南哥,看来我们要回一趟你的老房子了。”游遇看向雨中高耸的黎明塔。

“好像我们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迟南说。

从造梦神的记忆里得知,那幅极大可能隐藏着幽灵隧道入口的《哭泣的少年》已经被造梦神带回黎明塔中。

“神明大人,这算不算你第一次把男孩子往家里带?”严肃不到两秒,游遇又恢复成不正经的样子调侃道。

迟南:“……”

“不过我有一点没想明白,造梦神把怀表给9号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迟南喃喃道。

游遇:“有可能只是想提供9号的身份信息?”

顿了顿他又若有所思的说,“也可能还有别的用意,但现在我们没法知道。”

“嗯,先去一趟黎明塔看看吧。”

现在他们身处的造梦城,比迟南在神明意识里看到的又破败了许多。

雨水笼罩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晚,可霓虹闪烁的街道上却空无一人,凑近了看,所有建筑物都爬满青苔和霉斑,这座浸泡在雨水中的城市已经彻底荒废了。

迟南推断,现在的时间点应该是《哭泣的少年》诞生后又过了数年,人类负面情绪对造梦神的精神值污染加深,整座造梦城沦为一片负能量的废墟。

就连那些疯子和罪犯都选择离开这里,或者…那些人已经葬身此处。

黎明塔是整片大地上最高的建筑物,就和黎明基地的办公楼一样,宏大又荒凉的耸立在地平线上。

还没靠近塔身,一股无形的力量扑面而来。

“巫师组织那些人已经在塔四周设下咒术,这些能量会对造梦神造成伤害。”

曾经因为编制梦境的原因,游遇研究过一些巫术方面的知识,所以一下子就能分辨出黎明塔下的能量场。

他也庆幸迟南现在以‘寄生’的形式,藏在他的感官系统之下,迟南只能感他所感,刚好完美规避掉这些能量对他的伤害和痛苦。

这些难道只是巧合吗?

游遇从来不相信巧合,更倾向于认定这是系统出于保护迟南做出的设计。

他迅速绕过地上画满的逆五芒星和蓝色火焰蛇图案来到塔的入口处,可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启黎明塔紧闭的门,即使用迟南的右眼进行识别也无动于衷。

“看来整座塔出于自保,已经启动应急封闭系统,我们现在没办法进去。”游遇想尽一切办法徒劳无功后,语气里难得有些急躁。

雨越下越大,地上的巫术图腾在水洼里发出浅淡的光泽,游遇知道是咒术的能量场加强了。

正在这时,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

[恭喜二位顺利进入第三层梦境,请二位根据已经掌握的线索做出正确的抉择,祝你们好运]

迟南刚想问有什么提示,系统似乎已经聪明到掌握他的行为习惯,这次主动说——

[提示:现阶段黎明塔下的巫阵已成定局,梦境参与者无需再浪费精力试图破坏巫术,请把时间和能力用在可以做出改变的地方]

[再次提示:距离咒术彻底把黎明塔摧毁还剩2小时,请二位抓紧时间]

冷冰冰交代完毕,系统再次隐匿声息。

游遇:“……”他忍耐的将嘴唇崩成一条线,内心甚至有种想把系统砸成废铜烂铁变卖的冲动。

“我们已经掌握的线索,无非是9号和我的关系、造梦神和你的关系,还有这个噩梦本、甚至造梦世界以环形的时间结构运转。”

游遇拧着眉头总结,可这些信息并不能帮助他们进入自我封闭的黎明塔,更不能解救神明。

迟南将进入副本来所有的细节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突然福至心灵:“游遇,我们需要你的怀表。”

游遇黑沉沉的眸子骤然亮了亮,迟南继续说,“从第一层梦境进入到第二层梦境的入口也是《哭泣的少年》,当时系统给出的提示是时间和光明会指引我们入梦,相对应的,时间和光明也可以指引我们离开梦境。”

而那块象征着时间的死亡怀表,遗失在第二层梦境中,又出现在第三层梦境造梦神的身边,且由造梦神亲手交给了画画的9号。

这些并非巧合!

“我们只有找到现在的9号,才能获得打开黎明塔的‘钥匙’。”迟南的声音低了下去。

可时间线出现了数次跳跃,距离9号创作《哭泣的少年》已经过去数年,9号有没有离开造梦城尚无法确定,他们只有两小时,要找到9号简直天方夜谭。

“我或许能知道9号在哪,”游遇掀起眼皮,看向黎明塔后大片荒凉的土地和黑沉沉的雨幕,“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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