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50】一生恰如三月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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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心在一阵簌簌的穿衣声中醒来,头昏脑涨的嘤咛一声,睁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金色的帷幔,宽大的床榻,灰蒙蒙的光。

只是,床上一反往日整洁的样子……

唯心摸索到锦被下自己的身子压着那件藏蓝色的龙袍,略微掀开被子一看,顿时面色一红。

似乎忆起了昨晚发生了些什么,她刚刚想要支起身子,一抬纤腰牵动了身体,撕裂的痛瞬间清晰的传入大脑。“嘶……”

唯心小脸一皱,浑身无力的跌回了被中。

就在这时,层层帷幔被撩开,一张绝艳的脸在听到唯心的嘤后立刻出现在了这封闭的空间内,“怎么醒了?”

唯心抬头见到突然出现的梁政,脸色刹那红的快要滴出血,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好。

梁政见状脸上居然也带着不自然的红,他目光一垂,不知落在何处是好,“朕先去上朝,你……再多睡一会儿。”

说完他探进半个身子,伸手帮唯心将锦被向上拉了拉。

晨光微蒙,天刚破晓,唯心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张靠近的俊颜长睫毛扑闪,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居然荡漾起波澜。

梁政拉锦被的动作一顿,将唯心连带锦被都抱起离开床榻。

紧接着他腾出一只手抓过那件成了垫子后已经褶皱不堪的龙袍,重新将唯心放下。

整个动作温柔如斯,把唯心看的呆愣,连身上碾压似的痛也暂时的忘了去。

“致幻剂已解,安了。”梁政最后摸一摸唯心的脸。纵使宠溺的动作做在他身上也看上去尊贵非凡“朝纲不可废,朕,去去就归!”

唯心点点头,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怪异极了,好似千万只青蛙在心中鼓噪,心跳密如鼓点。

所以,现在,她真的成为了他的女人……

唯心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大脑嗡嗡作响。几个月而已,他们已经从陌生人变为做过最亲密之事的夫妻。

她当日回首望向人群中的他那一眼,心中曾经落寞过她要背负灭族的仇恨,终身大事身不由己,连一个家也不能有。

可如今一定全是宿命,所以才真的成就了和他的姻缘。

若问她是否愿意,她的回答一定会是“愿意”。

没有缘由,也许是为他曾经,茫茫人海中亘古无波澜的一个回眸,也许是在她,前路一片迷茫之时的一句“宠你,护你”。

可,这对于陆惟馨来说,足矣。

梁政在小培子的服侍下穿戴好朝服,玄衣绛袍,通天冠琉璃珠。

只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的手中一直攥着那件藏蓝色龙袍。抬起手指轻轻拂过那栩栩如生的盘龙,原本绣龙的金色丝线,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更显蜿蜒盘旋的飞龙古奥森严。

小培子偷偷瞄了一眼梁政手中的龙袍,顿时吓得一个哆嗦。

梁政感觉到了小培子的大动作,平静的目光递了过去。“今日是怎么了?”

“……”小培子听完梁政的话没有回答,他犹豫着,额头冷汗直冒。

金龙上居然染了血……小培子的人生观在崩塌。

不用仔细猜,只需看着皇上温柔如斯的神色,也能知道这血……该不会是缘妃的……处子血!

“皇上,这……血……污龙袍,乃大凶!”小培子终于正色说道,可是有两个字在嘴边徘徊就是说不出口。

这句话虽然实非他本愿,可祖训如此,他必须做的便是提醒梁政。

梁政抚摸龙袍的动作一顿,再次恢复了冰川般的冷硬。他将龙袍收回柜中,负手而立。

“无碍。”

“是……”小培子见梁政反应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低头应下。

“朕不希望这些乌七八糟的闲言碎语传入缘妃的耳中。”梁政说着,迈大步出了内殿。

呵!祖训,梁政一路在前,面色冷了下去,祖训不一直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而已!

“皇上,还有一件事。”小培子快步跟上,覆在梁政耳畔小声说,“和婉长公主此刻正在宣华宫外候着。”

“她?来做甚?”梁政停下脚步,猛地一个侧头。

“奴才不知,公主只是说要见皇上。”

梁政眼角一挑,心中已经有了底。梁湘?这还真是稀客。

“朝纲不可违,任何事情,待朕早朝过后再议。”

“皇兄!”梁政话音还未落,一个无助的声音便已在殿门响起,“皇兄,和婉无意扰乱朝纲,只是想来求皇兄放过驸马……”

说完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目噙泪,颤抖的身躯摇摇欲坠。

“和婉,虽然驸马犯下大罪,但朕无意迁怒于你。”梁政似笑非笑,“你既然不愿扰乱朝纲,就什么都别再说了。”

“皇兄!”梁湘猛力的对着梁政叩首,“和婉自知驸马罪孽深重,侵犯了缘妃娘娘……但是……但驸马他却实是无心的啊!”

梁政看着梁湘的自导自演,无动于衷。

梁湘面上悲悲戚戚,心中却恶狠狠的像淬了毒。不愧是能做到帝王之位的人,她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兄,还真是油盐不进!

不过这些都还不重要。

梁湘继续用含泪的目光望着梁政,取出那支翡翠镯后将它高高举过头顶。“臣斗胆……妄用翡翠镯,换驸马自由……”

梁湘透过指缝观察梁政平静中却隐隐泛着震怒的面容。

他们二人的容貌都继承了先皇,所以看上去有些地方相似,可梁政的脸更像极了他死去的母亲,绝艳的无法比拟,不言则冷面冷眸浮碎冰,一笑则如倾泻云霞万千。

这张脸,是她母后永远的脑中烙,心头刀。

梁政薄唇微抿,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气氛凝结的几乎不流动,梁湘挺直的脊背冷汗直冒,呼吸渐渐不通畅。她虽然猜不透对方的意思,但她肯定自己在这场僵持下一定能赢。

这种必胜的信念不是来源于内心深处,也不是急于救尚鄢陵的走投无路,而是——因为这是主人的指引。

主的话,从来没有出过错。他的旨意已下,那么她也就如有神助,哪怕对手强大到无法直视。梁湘无声的勾起嘴角,静静等待着。“臣给皇兄谢罪!”

……

“你起来吧。”过了许久,在梁湘已经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梁政终于开了口。“朕还要去上朝。”

梁政手中攥着翡翠镯,一路来到乾清宫。

百官已恭候多时,见帝王来到,集体跪拜,三呼万岁万安。

缘妃昨夜承宠的消息不必大肆宣告已经人人皆知,经昨晚,众人已深明这个从楚国来的女人在宣帝心中的地位,今日早朝,也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再提昨晚那荒诞的一幕。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梁政一撩后摆,坐上龙椅。

“禀皇上,臣,有本启奏!”一大臣出列后行一礼,“如今皇上已快到而立之年,膝下仍无子嗣。”

殿中所有朝臣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出列大臣的身上,有人目光震惊,有人目光嘲讽。

但这人仍旧面不改色的继续说下去,“臣等听闻缘妃娘娘承宠,还望皇上多去后宫走动,好早日诞下龙嗣。”

“朕知道了。”

若平日里,梁政听到这话后一定面若冰霜。可今日里居然风平浪静,看的众人眼珠子掉一地。

趁众人还都沉浸在梁政非比寻常的反应中无法自拔时,小培子一溜小跑进了大殿。他虽然跑得气喘吁吁,面上的喜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皇上,青珀石有消息了!”他尽量的压低着声音,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到。

梁政手心一松,翡翠镯咣当一声掉在了龙椅上。

“消息可靠?”梁政感觉到自己的血脉在燃烧,成熊熊烈火。

“千真万确!”小培子用力点点头,生怕梁政不信。

“走!”梁政抓起掉落的翡翠镯揣进怀中,拂袖而起。他丢下还在站着的文武百官,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

“退朝——”小培子扯着嗓子在乾清宫内高呼一声,随后一溜小跑的追上疾步如飞的梁政。

七玉器的最后一件——青珀石。

晨曦透过林荫,斑驳在梁政翻飞的衣袂。他的心在狂跳,苦涩和悲怆如滔天的巨浪,淹没了所有其他的情绪。

脑海中,母妃临死前的惨状十二年都没有消散,反而随着他年岁的增长愈发清晰。满满一池的鲜血,呛鼻和让人牙酸的腥味,苍白如皑皑之雪的绝色面容。

他紧闭上双目,深呼吸吐纳着气流。

“元琮,你永远都是我的骄傲!”

若十二年前是,十二年后,依旧是,从来不曾改变。

归来的探子已在等候,在见到梁政匆匆而来的身影,立刻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梁政一挥手,示意他汇报即可。

“臣在寻找青珀石的途中,遇到一个女人。她和臣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交给臣一封信后就离开了。”

“信中写了什么。”梁政眼角在突突的跳。

“请皇上过目!”探子高举信封递给梁政。

梁政抽出里面的纸张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宣帝陛下,若您想得到青珀石,请用缘妃来交换。

字迹娟秀,是个女人的笔记。但是没有署名,信封上更是一片空白。

“那个女人长的什么样。”梁政幽幽的开了口,君威暴涨。

在场之人见到他极差的脸色,在君威之下全部噤若寒蝉。只有那个探子,低声回复,“她生的极美……”

“说重点。”

“那女人眉心有一颗朱砂痣……”探子也只见过她一面,被她容貌震惊之余,唯一能回忆到的也只有眉心那颗妖冶的朱砂痣。

似一滴血,又似一朵绽放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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