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1、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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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托柳,碧空如洗

明湖,两面环山,永州城中数十条河道交汇的地方。

西侧山头,一处平坦坡地上,三层全木制的小楼矗立,以琉璃为瓦,屋檐四角悬挂铜铃,时不时响起清脆声响,在顶楼,以雕花镂空木窗为墙,用细云白纱为帘,放眼望去便能将湖光水色悉数收入眼中。

此刻,楼中正有两人。

随同前来的丫头,将点心茶水全都摆放妥当,便十分识趣地退了下去。

纱帘挂起,商睿看似随意的靠在窗边,极目远眺,眸心深处却是空无一物独留淡淡的纠结,对于身后人突然约他到此,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什么。

同样无心的人还有晟毓,想到即将要挑明的事,心中不免些紧张,抬眼望向那人,一身玄青长袍将他衬得身姿挺拔,还记得当年他离开时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而如今站到他身边不过及胸,再看他的脸,阳光晒在侧面,像是镀了一层金光,原本就长得极好的五官,现在更加的深如刀刻一般,少了儿时的青涩,添了许多稳重与刚毅,这样的转变,总让她觉得有些陌生,竟无法将眼前人与那个与琳儿一样,总爱前前后后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弟弟相连。

长大了,很多东西却是注定要改变的。

晟毓抿了抿嘴,无论如何,那些话必须要说。

淡淡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窗边,沉默片刻,正欲开口,商睿却快她一步转过了头,唇边带着浅浅笑,情毫不掩饰眼中的浓浓温情:“多年不回,明湖风景真是变了许多呢。”

被抢了话头,晟毓亦望向了远方,比之过去,在湖边新起了许多酒楼茶舍,其中有不少正是她的手笔:“是呀,很多东西都不同了呢。”似感慨又含着几分深意回应着他的话。

“不过,还有是很多东西,依旧如初,好比这湖,这山,这楼……”商睿转过身,直视着身边的女子:“记得头一回来这里时,我曾说过,等长大之后,总有一日也要亲自为你打造这么一层楼阁,或许你已经忘记了,可是,这个诺言从不曾改变过。”

闻言晟毓一怔,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措手不及,早已盘算许久的话竟生生的卡在了喉中,心重重的跳了跳,有着些许惊慌与心虚,别开眼避开那让她觉得紧迫的目光,耳根瞬时灼热,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由于失了先机的紧张。

商睿紧紧的盯着那近在咫尺却似隔着天崖的女子,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失望不断的扩散,当年被敌军困于山中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无力感觉,去晋州从军,离开了父母亲人,在军中的历练,让他成长,三年从少年蜕变成了男子汉,曾经认为如今的他已能配上那心心念念的人,晋王府中的一次偶遇却让这份自信开始动摇,一位是晋王爷最气重的旧部,一位是王妃嫡亲的妹妹,同为女子,却在花院小径中相依相偎,如情人般的拥抱亲吻,第一次让他惊觉到,分桃断袖同性之情并不只是男子的专有,而女子之间也存在着这样的羁绊,恍惚间想到了另外两人,那份小心翼翼的呵护与不容他人觊觎的霸道与眼前情景是如此的神似,她们之间,会不会也是这般?一阵心慌,之后,从郡主那儿旁敲侧击,得知了许多,让他越发的不安了起来,不敢再去深想,存着侥幸。然而,夜晚餐桌上不经意的流露,今日突然主动相约,眼前刻意明显的回避,商睿知道,自己最害怕终是成为了现实,不甘心,手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行军打杖不到最后定出输赢决不放弃,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努力争取。

“毓儿,你我自幼相识,我待你如何,你该明白。”商睿无再顾忌男女大妨,决定将自己心意全然的坦白,放手一博:“我们的亲事是父母所定,虽然那时年纪尚幼,可是,自那时起,我便认定你将是我这一生唯一相伴的女子,或许你不相信,我在那时就下定了决心,要如爹对娘亲一般,用尽一生去爱护你。”再次深深望向眼前人:“再长大些,我慢慢地懂得,仅仅只有一份守护之心,对是你远远不够的,”眼眸微颤,回忆着什么:“你的性子并不似外人眼中那般的温和,甚至比一般男子来得更为刚烈,好学要强不愿被人看低半分,总是偷偷的在人不知道的地方默默的努力着,这些我都知道,你不是依附于大树的细滕,寻常女子的后院生活,只会是困住你的绳索,让你黯然失色,我明白那绝非是你所求所要的,也正是如此,我亦不断的鞭策自己,希望有一日能够成为你坚强的后盾,为你撑起一片任你自由展翅的天空,”那是他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深深吸了一口气,“毓儿,抛开父母之命,你可愿与我并肩同行?”语罢,静静等待答案,眼底藏着不为人知的紧张。

晟毓一时无语,这一番话将那人的心意剖露于眼前,话中深意怎会不知,这人不仅许自己一世一双,更许了不困自己于一方天地的诺言,这样的话从这世间男子口说出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这样情深义重表白,若全无动容那是骗人,可是,世间缘分就是如此,早已明白自己的心,她对他有情,如知己,如亲人,却无关于爱,心已交付给了另一人,此生便注定与他无果。

“睿儿,我……并不值得你如此厚待,你该有更好的女子相伴。”一句话说出了自己的选择,同时也在另一个人心头划上了一刀。

听到了答案,最后的一丝希望熄灭了,像是一下子被人抽干了力气,商睿垂下眼,自幼便坚持的一切在片刻间倾覆,唯一留下的是呼吸间隐隐的痛,苦涩的自嘲,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不是吗?本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沉默良久,商睿转过身,缓缓走到小桌边,从颈中取下定亲时互相交换的信物,从不曾离身,给自己力量与信心的暖玉,如今握在手中,不过是一块冰凉无情的石头,话已至此,男人的尊严已容不得他再退让,君即无意我便休,不是成全她们而是不愿去强求一个心不在己的人:“毓儿,你伤我至此,我无法恨你,却也无法原谅你,你我婚约就此废止,”微微挺胸,不再去看那人一眼,“想来,你我他日亦再无相见之时,好自为之。”说完,起步下楼,再没一丝的犹豫。

晟毓有些木然的站在窗前,没有过多的纠缠,竟然三言两语便如愿以偿,此刻的她却没有半点的欣喜,走到桌边,拿起暖玉,玉质晶莹所系红绳已经陈旧泛白,胸中有着说不出的闷与酸,永不原谅再不相见,说出这样的话,怕是此生再无相逢之时了,那样一个人越是伤得深刻越是绝决,心头有着深深的愧疚,不是因为拒绝而是因为自己曾经在感情上的优柔寡断犹豫不决,若当初在明白自己心意时,就当机立断,尚且年幼的少年,兴许不会陷得如此深,伤得如此重。

唐琳静静的坐在晟毓房中,直至天际满是暮色,满脸疲惫的人才回到房中,主动迎了过去,触手冰凉,没有多问。

拉着晟毓走到床边,让她躺下,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看着她闭起双,满脸倦容,不由得一阵心痛,今日相谈的结果,唐琳已经猜到了大概,

商睿的绝然离府,毓儿的迟迟晚归,这事,定是走到了那最差的一步想来,以后心上人便再也不受婚约的束缚了。

唐琳知道以她心中难过,无论商睿在她们之间身份如何尴尬,儿时的情谊却是无法摸灭的,两人这般收场免不了成为她心头的一个结,也注定在三人的心上都会留有一道深痕。

指尖轻抚着她的耳廓,没有追问,给她片刻的安宁。

好一会,身上的寒意终在另一个人的怀抱中散去,晟毓睁开了眼,映入眸心的是一张写满关切的脸,所有的郁结在四目相接的这一瞬间,释怀,世上本无十全之事,她们这般的人注定亏欠良多,失去良多,可是,无论如何,还有这么一个静静的守护在自己的身边人,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抬手,抚上爱人的脸,微微一笑:“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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