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堂口都已被鲜血染红，只有东面的一堵墙是白的。

白的墙上用红的血写了五个大字：

为何是你们？

看到这五个大字的杭州盟成员都愣在了当场。

梁帮和无常门的人脸色都已变了。

这五个字不知是谁写的，但分明是写给他们的。

为什么死的是你们的人？

为什么不是铁刀会，不是别的帮派？

一想到铁刀会的人把堂口让给他们时的那副嘴脸，梁帮和无常门的心里就像堵了一根刺。

海沙帮杀他们的人，他们恨海沙帮，但海沙帮是他们的敌人，而且是他们主动挑衅。

但铁刀会却是他们的盟友，杭州盟的发起者。铁刀会将堂口让给他们，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这个杭州盟的成立，究竟是为了抵挡海沙帮的入侵，还是为了削弱大家的力量？

不光受害的梁帮和无常门，其他有见识的帮派也都意识到了这其中的猫腻。

虽然没有人责问铁刀会，甚至没有人把内心的不满表现出来，但从这个时候开始，众人对联盟的热情就已不复从前。

海沙帮自刘毅主事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几乎成为了杭州武林的一个神话。

众人本以为已经终结了这个神话，谁想却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而那墙上的五个大字，则是寒冬腊月的朔风，吹得众人心里凉透。

海沙帮这是在提醒他们，他们的敌人不只是海沙帮！

……

海沙帮议事大殿。刘毅又坐到了他的主位上，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殿中的气氛却已不像上次那么凝重，而是隐隐然多了几分活力。

因为大家都听说了那个消息。大家也都知道那件事是谁做的。

好一个响亮的耳光！这样一来，谁还敢说海沙帮是怕了杭州盟？

海沙帮虽然转移，但毫无损失。相反杭州盟却死了上百人。

高下立分！

刘毅问柳青衣：“杭州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柳青衣道：“杭州盟的人一直在搜捕邢堂主和马堂主他们。但他们隐藏得很好，杭州盟的人应该不会找到。”

刘毅点头：“这是最考验能力的时候，他们两个做得很好，让他们保持住。”

柳青衣应了一声。

刘毅对韩锋道：“虽然咱们现阶段不准备和他们硬刚，但老邢和老马也太势单力孤了些。你从今天开始安排沙堂的帮众入城，一定要注意隐蔽。”

韩锋道：“属下领命。”

柳青衣道：“除此之外，铁剑门和飞鱼帮都受到了攻打，好在都抵挡住了。巨鲸帮的杭州分堂没有受到影响。这三个帮派都派了人来，问您想让他们怎么做。”

刘毅笑道：“铁剑门和飞鱼帮能挡住杭州盟的攻势，对方显然是放了水，看来我的策略起作用了。”

他对柳青衣道：“让铁剑门和飞鱼帮坚持一下，就说局面马上会改善的。让巨鲸帮杭州分堂什么都不要做，继续保持中立就好。”

柳青衣道：“是。”

刘毅又问：“我让你查的情报查到了吗？”

柳青衣点头：“杭州盟的成立是铁刀会发起的，东方尘也是他们请来的。此人在杭州武林的威望极高，杭州盟多亏有了他才能万众一心。”

刘毅呵呵一笑：“万众一心？之前是，现在可不是了。不过这个东方尘的确很关键。他的武功如何？”

“此人外号‘古剑老人’，剑法出神入化，是杭州武林公认的第一高手。”

刘毅扬了扬眉毛：“哦？这么厉害吗？”

方大炎插话道：“我听说昔年纵横江湖的‘花剑客’卢华就是败在他的剑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柳青衣点头：“据我所知是的。卢华当年号称杭州第一剑客，却为东方尘所败，羞愤之下就自杀了。”

刘毅听到这里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这个人的性格又如何？”

“极为狂傲。正因如此，才一直没有帮派敢接纳他，他自己又没有经营的才干，因此四十岁上就无奈隐居了。”

“那他今年多少岁了？”

“七十。”

刘毅点了点头，喃喃道：“七十……七十啊……”

他好像在权衡什么重大的决策，大殿里静悄悄的，众人都在等着他说话。

只听他道：“青衣，你帮我拟一份战书，挑战这个东方尘。时间定在七日之后，地点让他选。败者退出杭州武林。”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刘毅是很强，但没有人觉得他有机会打败东方尘！

所有人都想出言劝阻，刘毅却已抬起了一只手。

“不用劝我。我心里有数。”

众人只好作罢，心里却都充满了忧虑。

……

刘毅的战书以一种公开的方式递给了杭州盟，在很短的时间内整个杭州武林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刘毅太不自量力了。

尤其他还以退出杭州武林做赌注，更加显得他有多么愚蠢。

铁刀会总会，这里也是杭州盟的总部，杭州盟的成员们就在这里商议。

东方尘将刘毅的战书扔到地上，冷笑道：“老夫久不在江湖，以致这些后辈猖狂至此！”

众人纷纷附和，皆道刘毅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他们说的是事实，因此虽有阿谀拍马之嫌，听起来倒也不是特别的恶心。

东方尘冷声道：“传信江湖，就说我东方尘答应刘毅的挑战，地点定在西湖之畔，时间和条件就依他所说！”

众人都没意见。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板上钉钉的一场胜利。而当刘毅退出杭州武林，也就意味着杭州盟对海沙帮的最终胜利。

然而却有一个人唱反调。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铁刀会的副会长杨辉。

“刘毅这人一向狡诈，按理说不会行此不智之举。他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他的话引起了一片嘘声。

东方尘哼道：“江湖之中以武为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小聪明都无济于事！”

杨辉犹豫道：“可是万一……”

东方尘断然道：“没有万一！莫非你以为老夫不是那刘毅的对手？”

杨辉吓了一跳，忙摆手道：“晚辈完全没有这么想。”

他确实没有这么想。东方尘的实力他了解，刘毅绝不是东方尘的对手。

东方尘哼道：“就算他暗中筹划了什么手段，我将地点选在西湖之畔，他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来不成？”

杨辉忙道：“不敢，不敢。”

东方尘既然考虑到了这一点，那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刘毅和东方尘的这场比武就定了下来，时间在七日之后，地点在西湖之畔。

这场比武受到的关注无疑是空前的。因为这场比武的赌注乃是退出杭州武林。

也就是说，这场比武的胜负基本上就决定了杭州盟对海沙帮之战的结局，而绝大多数人都相信赢的人会是东方尘，以及他所代表的杭州盟。

在这样的心态下，杭州盟对海沙帮的行动就变得可有可无了。毕竟只要等到七日之后，等东方尘打败了刘毅，他们就赢了不是么？

刘毅要的正是这样的局面。

此时他刚听完柳青衣的报告，笑道：“杭州那边暂时不用担心，我就可以走下一步了。”

柳青衣忍不住道：“杭州那边是用不着担心了，让人担心的是你。你……”

刘毅笑道：“我要去一个地方，你去不去？”

柳青衣下意识地点头，问道：“你要去哪里？”

“古墓寒潭。”

古墓寒潭在菩提镇。柳青衣来过菩提镇，却没到过古墓寒潭。更不知刘毅为何要在这般要紧的当口去那种地方。

刘毅的心思却很简单。他要打败东方尘，为此他需要修炼。

齐御风临走时曾经提醒过他，古墓寒潭的万年寒冰对他修炼极阳真气有着极大的帮助，现在是试试看效果的时候了。

于是柳青衣就回去准备衣物细软。可是这样一来，齐秀也就知道了，坚持要跟着去照顾刘毅。

柳青衣和齐秀都要去，宫本薰和叶倩又怎么能掉队？一个矜持一个吵闹，意思也都是想跟着去。

刘毅对此极其无语。他带着柳青衣是为了得到最新的情报，这三个女人跟着，除了齐秀可以照顾他外，宫本薰和叶倩是干什么的？

宫本薰道：“我可以给你护法。”

叶倩道：“我还要教青衣剑法。”

刘毅觉得她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四个女人陪着，我还练什么功！

然而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四女最后还是和刘毅一起来到了菩提镇。

古墓寒潭位置虽然隐蔽，离镇上并不太远。刘毅因此也没玩什么结庐而居，而是在镇子靠近古墓寒潭的边上买了一个小院。

柳青衣四女就跟有了一个新家似的，打扫收拾清洁布置，忙得不亦乐乎。刘毅在一边站着看着，感觉没自己什么事，就去了古墓寒潭。

进入古墓寒潭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触动上方的机关，直接跳进去。还有一个则是从暗河潜入进去。

刘毅选择了第二个。

他确定四周无人，就将衣服脱下藏好，然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暗河。

暗河的水冰凉，这是因为季节的缘故。等游到接近于寒潭的地方，冰凉就变成了彻骨的寒冷。

这种寒冷刘毅以前已经领教过一次，再次领教仍让他寒入骨髓，这还是在他的功力已然大进的前提下。

可以说如果没有极阳真气，即便是齐御风那样的绝顶功力，也绝无可能在寒潭中久待。

至于其他大多数人，进入寒潭就意味着寒毒入体，时间一长就意味着死。

刘毅小心翼翼地穿过暗河与寒潭底相连接的孔洞，来到古墓寒潭的底部。

他没有打算上浮到古墓的内部，他的目的地就是寒潭底。他首先要看看自己能在寒潭底坚持多久。

一息，两息，三息……

源自于万年寒冰的极度寒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他全力运转极阳真气以求抵挡，然而消耗甚巨，寒意却依然使他的身体逐渐麻痹。

他只好又将蓬莱仙气和极阳真气一起运转来减小消耗。然而消耗虽然减小，极阳真气却仍然抵挡不住那极度的寒意。

这似乎是因为极阳真气的威力不够，而不是因为抵挡寒意的消耗太大。

刘毅的身体渐渐麻痹，神智渐渐困顿，他整个人都已半昏半醒。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挣扎着游回暗河，重返地面。

他虚弱不堪，摇摇晃晃，看天色却也没过多久。

但具体有多久？刘毅就不知道了。他意识到计时的重要性，穿好衣服就去镇上买蜡烛。

手臂粗的蜡烛，一支能烧一个时辰。刘毅一口气买了十支，将九支放回小院，带一支再赴寒潭。

他虽然不清楚自己具体能坚持多长时间，但肯定连半个时辰都不到，一支蜡烛足够用了。

至于那九支大红颜色的蜡烛会引发诸女何等样的遐想，他却不得而知。

刘毅这次从潭顶跳了下去，先在边上打坐回气。有了蓬莱仙气的加成，玄炎真气比平常更快地就回复得差不多了。

他点上蜡烛，潜下潭底，再次与那可怕的寒意对抗。

这一次他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不等真气耗尽，就已因为麻痹和困顿不得不爬上岸去。

看蜡烛算时间，却还不到一刻钟。

他越发意识到不是自己的真气不够用，而是自己的真气不够强。

怎么办？

两个字：坚持。

从下午到深夜，刘毅一共下了数十次寒潭，一次比一次坚持的时间短。

但他没有放弃，只要内力回满，就立刻潜入寒潭。

等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小院时，却发现四女都还没有吃饭，都还在等着他。

他感动之余，瞬间又已充满了力量。

第二天清晨，他再下寒潭时，竟足足坚持了两刻钟之久，一下子就打破了前一天的记录。

他知道这就说明极阳真气的威力已经有了增长。这样的增长本来需要经年累月之功才能取得的，在这古墓寒潭中却只需要不到一天的功夫。

他精神大振，越发坚定了信心，开始苦修不辍。

到了第三天早上，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之前他在潭底呆不住的原因是极阳真气的威力不够，如今威力已经差不多够了，寒意基本上很难再侵入他的皮肤。

不够的是极阳真气的储量。

不会武功的人在水下憋气，用的是肺泡中的氧气。会武功的人在用光氧气之后，则可以用气海中的真气来代替。

然而真气的总量却是固定的，也有用光的时候。

想要增加这个总量，就需要提高内功的修为，而这一般来讲是很难在短期之内实现的。

刘毅却是个例外。

他从第三天开始，每次下寒潭都要坚持到真气马上就要耗光才上来，而且是在开着蓬莱仙气的条件下。

这种类似于运动员每次训练都将体力耗尽的地狱式的训练方法无疑给他造成了巨大的折磨，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以至于每次坚持到后面他都会神志不清，有一次真气用的一点不剩，差一点就浮不上去了。

为了保持清醒，他开始在潜水的同时练刀。

这无疑加剧了内力的消耗，他坚持的时间一下子又变短了。

而且练刀意味着真气会涌向手臂，其他的地方防备就会薄弱，极度寒意就有可能趁虚而入。

但是没有办法。刘毅宁肯给自己增加难度，也不想因为昏迷而莫名其妙地死去。

在一片黑暗的寒潭之底，水压与万年寒冰的包裹之下，刘毅状似疯狂地练着刀法……

这种环境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怕，简直就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因此当柳青衣她们问起修行的状况时，刘毅只说是在水里憋气练内功，没有告诉她们实情。

但这样一来她们看到刘毅的进步，就觉得有些离奇了。尤其是武功最高的宫本薰。

第三天的晚上，刘毅回来得不像前两天那么晚，而是踩着正常的饭点回来的。

拜此所赐，诸女可以和他好好地吃顿晚饭，而不用像前两天那样等到深夜。

谁知刘毅吃完饭后，竟然提出要和宫本薰切磋。

“我需要和高手切磋来保持状态。小薰，你愿意帮我吗？”

宫本薰当然愿意，但刘毅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她着实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就砍死了他。

刘毅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等她说出来，就道：“你放心，我的内力已经回复得差不多了。你尽管来便是。”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内力根本已经所剩无几。他只在宫本薰手里撑了十一招就落败了。

他的真实武功是比宫本薰略高的，如今却只能撑过十一招，显然他的消耗极大，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并没有回复过来。

因此当第四天晚上刘毅再次要求宫本薰和他切磋时，她便大义凛然地拒绝了。

“刘毅，我必须要说你了，武功不是这么个练法，你不可以勉强自己……”

刘毅却故意板着脸道：“我勉强的不是自己，是你。你到底陪不陪我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