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北肆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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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了,误会,误会!”这一声虽然断断续续,但音色纯正,嗓门洪亮,像是战鼓清亮浑厚的声音。

那横在两人间的大汉,正是不夜村大匠人淳于乾;只见淳于钳面色铁青,猿背虎腰,壮硕的身躯立在中间,几乎隔断了两人的视野。不知何因故,平日里一向温和寡言的工匠,这一次不知为何站了出来。

淳于钳生的棕熊一般的粗肉,犀牛似的硬皮,赤黄色眉毛,掩口的黑髯须,连鬓的络腮胡,蓬乱赭红色的头发笔直挺立;穿着一领敞口茶褐色布衫,腰间勒一根多头粗葛麻绳,别着一袋褡膊,蹬着鳖头麻鞋。

平日里,淳于钳乐善好施,是出了名大善人,只是虎背熊腰之体,天蓬恶煞之容,使他顾盼之间便面露狠色凶光,真是狰狞好似狻猊,凶恶浑似螭吻。

“淳于师傅,这厮在你淳于家的匠铺面前,舞刀动枪,惊扰了你大好的生意,全是我执法不严,他日管某必当上门负荆请罪;只是眼下还烦请您躲开,让我们速速擒拿了这厮。”

淳于钳侧身瞧着管雷,一个劲儿的摇手:“雷司暴,你们这架打的好生没道理,这中间有误会,天大的误会。”

“误会?这遮着斗篷的歹人,让我一众下属抱头鼠窜、癫狈而归,不仅颜面扫地,还险些丢了性命,这是什么误会?”管雷朝着淳于钳迈了一步,握剑直立,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正在迟疑踌躇的功夫,淳于航和萧傅已经到了市集的北肆门,北街上一片拥堵,人荒马乱,远远地瞧见许多人,早已把淳于家的匠铺围得水泄不通,两人便下了“双牙神轮”,从人群中左右乱挤插了进去。

“谁敢在大市上胡闹,还是在卫戍最严的北街,淳于家匠铺的门前?这里的师傅,随便哪个抡起袖子,抄起家伙便可上阵御敌,来这里作奸犯科的歹人,只怕是选错了地方罢?”萧傅打趣道。

淳于航略显严肃,平日里很少见到这样的阵势,有些心急,又有些慌了手脚:“北街上的商贩一向都是谨小慎微、规规矩矩,这回是犯了什么事?”

“这里遍地都是琳琅满目的兵甲、铁器,商贩们也都是精挑细选的良商贤贩,又有官兵差役的守卫,闹事儿的八成不是他们;想必又是那些被放逐、被押解的歹人,中途逃脱误行到此,硬闯入了北门。”萧傅一边说着,一边用双臂拨开道路,大踏步的向前,淳于航跟在他身后,紧紧相随。

只听得后面一阵人声窸窣,众人纷纷闪躲避道,萧傅回头望了望,原来是掌管市集的司市,管理北肆的肆长,治理货赂的贾师,颁布宪市禁令的司稽等等一众人,在一帮差役的簇拥之下,急急忙忙朝着北门赶去。

只听得人群里有人喊着:“这不是萧家的小公子么,快去喊来你爹爹萧师傅来。”

萧傅的父亲萧穆锋,平日里沉默冷峻,言少语寡,但却是做事雷厉风行,有着极强的正义感,常常打抱不平,扶弱济贫,便成为了不夜村很多人心中的道德表率。

萧傅心里这般掂量着,想着父亲此刻应该在西街上巡查;又想着按着父亲的性子,任何地方有风吹草动,他便会闻讯赶到,因此不必特地知会与他,父亲此刻,八成是在来的路上呢。

下意识的,萧傅朝着不知道是谁,挥了挥手,又点了点下颌表示应允;又听见远处有人大喊着:“淳于家小子,你老爹正和厉害的武夫交手呢。

“的确是了不得的身手啊,还使得一口悬钟做武器。”

“你瞧见那钟上是个什么东西了么,怎么就突然活了,像是西面山上吃人的猛兽。”

“那人竟然和雷司暴这般人物,打的不分伯仲,司暴竟还略微占了下风......”

萧傅和淳于航听着众人议论纷纷,越是心急越是疑惑,就使了劲的向人群密集的地方挤去,几番跌跌撞撞,终于挤到了最前排,隔着差役们站成的警戒墙,两人远远的看到淳于钳正在中间,伸出左右臂膀,摁在那对峙两人的胸上。

“淳于师傅,今天市集大会,你速速闪躲开让我降了这厮。”雷司暴俯下身子,准备出击。

“呸”,蒙面人开始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败军之将有何颜面挑衅?难道教训你教训的还不够么?”

“你这猢狲,说什么诳语!”管雷怒道:“你这家伙好生卑鄙,有怪钟为器,又有异兽相助,你胜之不武,你敢徒手和我相斗么?”

“你这含鸟的猢狲,打不过就算了,还要软了骨头么?”那斗篷客也大声骂了起来:“徒手就徒手,洒家在各国行走除魔无数,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矢口抵赖的钉嘴铁舌之徒。”

“何况你这木脉的修为不过如此,刚才那招‘草木皆兵’,本是上乘的功夫,在你手里,不过三四分功力,倘若我不受伤,你此刻已经死在我手下了。”斗篷客对管雷嗤之以鼻,哼道。

“二位暂且停下,听我给二位说这其中的误会。”淳于钳环顾左右看着二人,见两人俱是在勃然的气头之上,身子早已横过来挡住两人。

“淳于师傅,你和这贼人什么关系,缘何要庇护这来历不明的家伙?”管雷喝问道。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的野人,洒家认得你么?”斗篷客也朝着淳于钳粗野的大喊,不客气的质问。

淳于航听见有人叫自己的爹爹野人,便怒气中烧,却被萧傅挟住双肩拦了下来。

“你不认得我,可记得你二哥的叮嘱?归乡之后,要改掉南方茹毛饮血粗野的习惯,一来不寻衅挑事,二来不与人动手,你可记得?某家正是奉你二哥的命令,在此专候你,没想到给军家装货之际,你便闯下弥天大罪。”淳于钳目光炯炯,定神看着斗篷客。

斗篷客旋即又破口大喝:“什么你二哥,我二哥,你这腌臜的泼才,满口的鸟话,绕的我头晕;洒家何时跟人拜过兄弟,又何尝来的二哥?洒家一向独来独往,孑孑单行。”

“四弟,休得无礼。”只见人群之中,背手走出一位身躯凛凛的官人,穿着一身浅褐色团罗帛织布衣,系一条鹦哥绿双盘丝绦,头戴一顶青纱抓角的抹额巾,束着錾花青石发箍,蹬着一双滚边翘头牛膀靴,约莫五十岁的样子,正是萧傅的父亲萧穆锋。

萧傅不禁大吃一惊,父亲的几个兄弟他是见过的,一叔一伯,何时又多了一个不知名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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