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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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草原越发粗犷,空旷。

大片的白桦林孤傲的立|挺着,白的是树干,如同刷了白色油漆般,金黄的是叶子,一阵风过,地上便是一层金色。

放眼望去,层林尽染,煞是好看。

苏夏坐在草地上,风吹的她蓝衣黑发肆意飞舞,不停在虚空旋转,跃动,那么欢快。

良久,她将目光从远处的白桦林那边移开,抬头仰望天空。

不多时,有大雁成群结队飞过,在天边划出漂亮的痕迹。

苏夏微微睁大眼睛,眼尾弯了一些,将那抹美景尽收眼底。

来这里大半个月,还是第一次看到大雁往南飞。

苏夏不自觉地喃喃出声,“冬天快来了啊……”

她垂下眼帘,有几分伤感,时间过得很快,记忆却跟不上,还总是会停留于过去的某个时间段。

无法像删除文件,清理回收站一样,只能任由那些画面永久刻在脑海里。

宛如一块好不了的恶性伤口,没办法去揭痂挤脓,甚至连碰一下都疼的受不了。

苏夏伸手去拨脚边的草,它们在她的指间轻轻晃动,有韵律的跳舞。

草原视野开阔,空气清新,不像荆城那样喧闹,拥挤,沉闷。

她身处这里,感觉大自然离自己很近,触手可及。

那种心情难以言喻,美好到令苏夏感慨万千,多次浑然不觉的露出笑容。

可她还是做梦,梦到那些人凄惨的哭声,恐慌的喊叫,也会梦到爷爷,梦到母亲。

他们出现在她的梦里,血淋淋的,狰狞着脸看她,没有人说要原谅她,一个都没有。

苏夏抱着胳膊,下巴搁在膝盖上面,目光触及草地,眼神渐渐涣散。

她左手腕上还戴着蓝绒晶手链,据说可以改运,所以她一天二十四小时戴着,从来就没取下来过。

命不由自己。

苏夏闭上眼睛,在胳膊里蹭蹭,将那些湿意蹭去。

她想过,独自离开荆城,离开家,离开沈肆,不再和白明明联系,而自己会四处漂泊,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生活,牢记和别人保持疏远客套的距离,不交心。

可她放不下。

明知会有可能伤害爱她的人,还是不肯走。

太自私了。

苏夏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她甚至自我催眠,离开他们,也是一种伤害。

所以她的决定是对的。

那样的借口很拙劣。

风势渐渐大了些,茂盛的青草大幅度摇|晃,犹如一圈圈的绿色波浪。

苏夏弄开拂到眼前的一缕长发,沈肆几天没跟她联系了,不知道荆城那边是什么情况。

她刷手机的时候,从来不留意新闻,也许是害怕,怕看见自己不想知道的消息。

家里也没通过电话,起初还是有的,后来父亲说李兰情绪很不稳定,对着她叹息,满是无奈。

苏夏提供不了任何意见,即便是有,她也不会说。

对李兰来说,苏夏最大的帮助就是走的远远的,离开苏家,最好离开荆城。

苏夏拢了拢微散的深红色披肩,她离开了。

以后李兰怎么样,是好还是不好,都不会再算到自己头上。

皆大欢喜。

有羊群的叫声从左侧传来,伴着风,很清晰,苏夏从草地上站起身,闻声遥望。

少年郎赶着羊群,他慢慢悠悠的,羊也是,和这里的生活一样,惬意自由。

苏夏不自禁的拿手机拍照,记录下来这一刻。

后面的蒙古包里,陈玉在写诗,一边写,一边哼着民间小调,她甩了甩钢笔,发现没墨了。

“小夏?”

没有回应。

陈玉自言自语,“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帘子被一只手掀开,楚成远低着头进来,带入一身灰土和湿气。

“你回来的刚好,”陈玉说,“帮我找一下墨水,我记不清放哪儿了。”

丈夫没吭声,很不正常。

陈玉瞧出他的脸色不太好,“怎么,出事了?”

楚成远摘下帽子,抓抓软|趴|趴的头发,“沈家发生了内|乱。”

陈玉惊叫,“啊?”

她赶紧搁下笔过去,“成远,现在沈家是什么局势,你跟我说说,”

“当家的还是沈肆,不过……”楚成远停顿了,他脱掉汗湿的皮鞋。

一股脚臭味散了出来,陈玉有洁癖,这会儿也没顾的上训斥楚成远,她关心对方的后半段话,“不过什么?”

楚成远吐出一口浊气,“听说内部有人雇凶,沈肆受了很严重的伤,生死不明。”

陈玉吓了一跳,“生死不明?”

“瞎嚷嚷什么?”楚成远拽住陈玉的手臂,“小点声,别让小夏听见了。”

陈玉狐疑的问道,“你不会是想瞒着小夏吧?”

见对方沉默,她瞪眼,“楚成远,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

“沈肆受伤了,现在还伤的那么严重,这么大的事,小夏是他的妻子,有知情的权利。”

楚成远绷着脸,“小夏什么情况你不了解吗?”

“当初沈肆给我们打电话,他在电话里就说了,要小夏来散散心,不能受刺激。”

陈玉噎住,顿了顿,她的表情凝重,“成远,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沈肆真出事了,小夏被蒙在鼓里,哪天知道了,会恨我们。”

楚成远皱着眉头,“我这边继续托朋友打听,再等等。”

陈玉轻轻的叹口气,“希望只是捕风捉影。”

外面,苏夏立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她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摸手机。

电话第一次无人接听,第二次才响起声音,听着那头的呼吸,苏夏激动的眼眶温热。

她握紧手机,声线绷的很紧,带着颤音,“你受伤了?”

沈肆说,“只是一点皮肉伤。”

苏夏愣怔住了,这跟舅舅说的不是一回事,她蹙紧眉心,“我要看看。”

下一刻,视频接通。

男人的脸出现在视频里,消瘦了些许,更加冷峻,凌厉。

他穿着不是病服,而是一件条纹衬衫,外搭铁灰色西装马甲,一贯的一丝不苟。

苏夏盯着手机屏幕里的人,从他的眉骨,鼻梁往下,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忽然问,“你在干什么?”

沈肆动手解开西装马甲,又去解衬衫钮扣,“给你看。”

苏夏无意识的撇了撇嘴角,解个扣子解那么慢,动作摆的优雅,沉稳,肯定是故意的。

她的视线里,男人露出胸膛,仅仅用眼睛描摹,都知道有多精实。

从胸口到腹部,每块肌|肉线条流畅,不过分喷张,苏夏看着看着,发现不对。

“伤呢?”

沈肆卷起右边的袖口,小臂上有一道划伤,似是匕首留下的,伤口已有明显愈合的迹象。

苏夏的眼睛往男人胸膛上瞟,嘴里嘀咕,“你伤在胳膊上,有必要脱那么多?”

沈肆开口道,“我以为你要看。”

苏夏,“……”

“是不是还有别的伤?”她的眉心没有舒展,“不准骗我。”

沈肆挑眉,手按在皮带金属扣上,似乎是要给苏夏看个清楚。

苏夏出声阻止,“我信了!”

还能逗她,不像是受重伤的样子。

既然沈肆没事,说明是有意放出风声,她不懂什么阴谋算计,也就没自作聪明,只是说,“你小心点。”

沈肆看着视频里的女人,“好。”

苏夏一副叮嘱小朋友的语气,“别逞强。”

沈肆抿唇,“嗯。”

苏夏还是不放心,认真道,“遇到突发事件,不行就逃跑。”

沈肆,“……嗯。”

苏夏严肃道,“身上不要带|枪。”

她又说,“还是带着吧,但是你不能随便开|枪,知不知道?”

沈肆应声,“知道。”

苏夏收了收紧张的神色,语气也放缓了,“好了,我说完了。”

她凑近点,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沈肆看的入神,直到苏夏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

“要好好吃饭,按时吃,不要吃凉性食物。”

苏夏,“……”话怎么变的这么多了。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你怎么还不把扣子扣上?”

沈肆问她,“不看了?”

“……”苏夏被他逗笑,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有意识的笑容,“不看了。”

沈肆捕捉到了,他压了压唇角,哦了声,将衬衫扣子一粒粒的扣上去,包括领口那粒,呈现出的禁欲高冷和前一刻是天壤之别。

“你的生日快到了。”苏夏说,“快点来接我,我给你准备了别的生日礼物。”

她话里有话,希望沈肆顺利解决掉那些麻烦的人和事。

沈肆,“好。”

过去那些年的生日,他都不看重,从今年开始,往后的每一年都期待。

苏夏突然打趣,“王义跟周三是不是好上了?一天天的窝在马背上不下来,还同骑一匹马。”

她咳一声,“那画面什么样,你能想象的出来吗?”

沈肆,“……不能。”

草原另一边,两匹马耷拉着脑袋在草地里嗅着,不时啃两口。

周三没来由的后背发凉,“义子,你有没有发觉,气温下降了?”

一旁的王义打了个喷嚏,“发现了。”

他搓搓胳膊,“赶紧回去吧。”

周三也不待了,“走走。”

俩人跟着苏夏过来,小日子舒坦多了,偶尔很当地人学学骑|马,套|马,赶羊,又是看夕阳,又是看日出,差点都忘了自己的任务是保护苏夏。

王义跟周三一道回去,迎接的是苏夏怪异的眼神。

他俩看看自己,又互相打量,“大少奶奶,有什么不对吗?”

苏夏吃了块奶贝贝,“好好玩,就当作是来旅游。”

等人走了,王义还没想通,“我怎么听着,觉得大少奶奶有别的意思?”

“该不会是她在怪我们没把荆城的动向告诉她吧?”

周三摊摊手,露出一口白牙,“你都不明白,我一个连中文都说不准的外国佬就更不懂了。”

王义自顾自的说,“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可就此窦娥还冤。”

“什么鹅?”周三舔嘴,“有没有烤全羊好吃?”

王义白了周三一眼,“当我没说。”

之后他就跟家里通电话,报平安,妹妹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子,各方面都不错,唯独差点感觉。

王义觉得就那么放弃,有点可惜,打算回荆城了,找时间约出来吃个饭。

家事处理完了,王义汇报工作,听到大少爷问大少奶奶有没有骑马,他见怪不怪,这个问题每次都必问。

虽然他不太明白,来草原住一住,顺便骑骑马,不是很普通的事吗?

好像在大少爷那里,大少奶奶骑|马是一件异常严重的事。

“没有。”王义说,“大少奶奶不敢上去。”

沈肆问,“食欲怎么样?”

“这几天不太好。”王义如实回答,“大少奶奶喜欢吃那个奶贝贝,最近总抱着吃。”

沈肆没再多问,“照顾好她。”

敲门声后,是大发粗厚的声音,“大少爷。”

沈肆将手机放到一边,门打开,田箐桦出现在门口,她并没有立即进来,而是迟疑了几秒。

她在畏惧。

看见沈肆跟个没事人一样,完全不是外面传的那么惨重,田箐桦一点都不奇怪,她早就料到了,也只有那几个脑袋进水的人才会去信以为真,迫不及待的掉裤衩。

田箐桦停下脚步,“有话直说。”

沈肆坐在沙发上,手里有一根烟,“他的病情如何?”

这句话一出,田箐桦的脸色就变了。

儿子这段时间一直在跟刘单接触,情况很不好,这人突然在她面前提起,绝不会是好意。

可以出手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沈肆将烟送到唇边,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一团白雾。

“让他回英国。”

田箐桦的眼睛一闪,果然是为这事,“我的话要是有那么大的作用,他早就不待在荆城了。”

儿子也不会把自己搞成那样,思维连个正常人都不是。

除了鬼迷心窍,田箐桦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沈肆弹了弹烟身,“我不是在跟你商议。”

田箐桦倒吸一口气,一时答不出话来。

她知道,沈肆敢明目张胆的叫她来,就说明不怕她把对方的伤势泄露出去。

“你弟弟已经在接受治疗了,他会好的。”田箐桦说,“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缠着苏夏,对她有别的想法。”

沈肆的面部神情被白雾遮盖,模糊不清,嗓音穿透气流,极度冷硬,“你拿什么保证?”

田箐桦再次僵住。

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一点点从小|狼|狗长成豺|狼。

他明明跟沈峰年轻时候有几分相像,田箐桦却非常讨厌,看在眼里,仿佛看到那个无论在哪儿,都能轻易吸引到男人注意的风尘女子。

“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母亲,至于这么咄咄逼人?”

烟雾淡去,沈肆撩了一下眼皮。

田箐桦屏住呼吸。

直到沈肆搭下眼皮,她才将那口气喘了出去。

“我会想办法。”田箐桦这次没再把话说死,“不确定是哪天,我尽快让他回英国。”

沈肆将烟摁断,阖上了眼帘。

田箐桦转身离开。

她必须尽快说服儿子,否则等到沈肆亲自出面,局势对他们只会更加不利。

可是,要儿子放弃苏夏,是田箐桦迄今为止遇过的最大难题。

田箐桦在刘单那里找到儿子,她找到机会单独问刘单,“今天怎么样?”

刘单没立刻回答,而是道歉,带有自责,“田总,很抱歉。”

他捏了捏手,“我有个同学,叫张一,跟我的工作相同,我们经常碰面,交流起来很愉快,几乎是无话不谈。”

田箐桦冷声道,“说重点。”

刘单觉察出对方的异常,在哪里受了气,更多的是压力,他三言两语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本来客户的资料是保密的,但他跟张一聊的一直不错,有时候话匣子打开了,顾虑就自然而然的消失。

关于沈穆锌的情况,他跟张一讨论过,谁知对方转身就告诉沈肆,把他卖了。

沈肆的人找上门的时候,刘单才猜到原因。

叹口气,刘单说的态度真诚,“田总,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了。”

田箐桦的脸色很难看,难怪沈肆会找她。

沈肆知道了穆锌的病情,不是一个月半年就能治愈的,更有可能永远好不了,所以才叫她带穆锌离开。

他不想再看到穆锌出现在苏夏身边。

“一个医生,竟然连起码的保密工作都没做到,”田箐桦冷哼,“要不是看你还有点作用,我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刘单抿嘴,“多谢田总宽宏大量。”

田箐桦想说什么,余光抓捕到儿子的身影,她将那些话咽下去,抬脚走了。

刘单长舒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田箐桦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穆锌,圣诞节快到了,跟妈去国外过圣诞吧。”

沈穆锌侧头,眼中有着困惑。

田箐桦少有的露出服老的姿态,“妈老了,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想让你多陪陪妈。”

沈穆锌正要点头说好,却在要做那个动作的时候停滞住了。

“他找过你?”

田箐桦的眼皮一跳,“穆锌,你指谁?”

“沈肆,”沈穆锌脸上的神情阴沉下去,“妈,别明知故问。”

田箐桦面不改色,“没有的事。”

“你也不想想,现在的形势那么复杂,沈肆怎么可能找妈。”她又说,“而且他还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见儿子一声不吭,田箐桦说,“妈就是想跟你出去旅游,过过圣诞节。”

沈穆锌讽刺,“身受重伤?妈,这你也信?”

田箐桦的脸僵了一下。

沈穆锌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妈,我再说一遍,我不会放手。”

田箐桦心里一沉,儿子这哪是在治疗当中,根本就是跟之前没区别。

以刘单的胆子,不至于会骗她。

那这是怎么回事?

“穆锌啊,刘单都问了你哪些东西,怎么跟你说的?”

沈穆锌闭口不答。

田箐桦只能作罢,心里乱如麻,软的不行,难道真要她把儿子绑上飞机吗?

几天后

沈穆锌在画廊看到沈肆。

墙上的画还在,沈肆背对着沈穆锌,没有人知道他是用什么情绪在看这些画。

沈穆锌懒懒道,“真是稀客。”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随意散漫,不见丝毫紧张。

“你已经一声不响的把你爸送去岛上了,现在轮到我了是吗?说说,给我准备的是什么地方?”

沈穆锌支着头,皮笑肉不笑,“我猜猜,是来叫我永远不要再回国,对吗?”

“张佩欠下那笔巨额债务,是你设的局。”

随着沈肆的声音响起,那个名字出来,周遭气压骤然降低,一再低到极端。

沈穆锌垂了眼帘,细长的眼眸里有什么闪过。

他挑起的唇角也缓缓的收了回去。

动作并不明显,甚至细微到几不可查,却是透露那个名字对他造成的影响,不是在听到陌生人的时候会有的。

“你在看戏,想看的精彩。”沈肆说,语调没有起伏,“你想让外界人知道,我沈肆的生母是一个沉迷毒|品的人。”

沈穆锌笑出声,他的呼吸却在这一刻出现了紊乱,转瞬即逝,“笑话,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沈肆的话语像一根刺,“因为你自卑。”

沈穆锌不笑了,他的面色阴暗到了极点,放在扶手上的手神经质的动了动,握成拳头。

“你嫉恨我从小到大都处处压着你。”沈肆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轻蔑于你,所以你不会放过看到我难堪的机会。”

瞳孔紧缩,沈穆锌换了个姿势,他嗤笑,“继续。”

“沈源无意间发现了,他怕有一天东窗事发,我会跟你计较,就去找张佩,给了一笔钱叫她走,但是他没想到张佩胃口那么大。”

画廊只有沈肆冰冷的声音,“他为了盖掉你的事,不想被我发现你参与过,一次次满足张佩,最后决定铤而走险,在张佩毒|瘾发作的情况下让她签了一个协议,以为没了我,沈家就是你的。”

沈穆锌一言不发。

沈肆眯了眯眼,“那晚他几次强调,叫我不要迁怒到你,就是算到我有一天会查出事情的真正缘由。”

“不是你,沈源不会走上自己开车自杀这条路。”

“不错。”沈穆锌拍拍手,“故事真是精彩。”

他笑起来,眼底全是骇人的阴霾,“说完了就可以滚了。”

沈肆转过身,淡淡道,“带着你的这些画离开荆城,我会对你过往不究。”

“沈肆,你的权势再大,也不可能只手遮天。”沈穆锌漫不经心道,“你信不信,就凭我一个画画的,也有办法让你过不上安稳日子?”

半响,沈肆从口中蹦出一句,“苏夏怀孕了。”

椅子倒在地上,沈穆锌猛地起身,他过去,一把揪住沈肆的衣领,阴森森的问,“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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