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括地象》曰：地南北三亿三万五千五百里。地部之位起形高大者有昆仑山，广万里，高万一千里，神物之所生，圣人仙人之所集也。（注）

——

那如天堑一般的巨龙龙首，就这样静静横亘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那，就是龙的样子！

那隐约显露出来的样貌，只是隐约窥探到一角，就足够令人目眩神迷、心驰神往。

在神话故事当中，龙其实有着固定的形象。

鹿角、蛇身、鱼鳞、口角有须……

而这条巨龙的形象显然与神话故事里的记载没有多少区别。

大概唯一与古代神话故事中记载有所差异的地方便是巨龙的体型上的差距了。

面对这庞大，如同天堑般横亘天地之间的巨龙，王岳一时间心情复杂。

正在这时候，曾一度令王岳耿耿于怀的巨龙的哀鸣，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哀鸣声幽幽渺渺，没有声嘶力竭、震天慑地，没有声浪滔天，排山倒海，只有低声缠绵、余声悱恻，是一种似乎会随时消失无踪的浅淡音节。

那声哀鸣，那浅淡音节，其声一入耳中，就久久萦绕在了王岳心间。

尽管哀鸣声不震天慑地，可这若有若无仿佛随时消失的声音在响起那一刻，却让王岳感觉心间犹如遭到了一柄重锤狠狠地捶打！

他一瞬间身心巨震，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悲伤和彷徨当中。

之前王岳以为只要唤醒巨龙，待它重新腾飞天际，巨龙就会摆脱一切天地自然加诸其身的灾劫，随后重获新生……

但现在王岳知道他之前所有的想法彻彻底底的错了！

那一声哀鸣，他完完全全就能感觉得到是巨龙垂死之前的虚弱呻吟！

女神仙带着王岳、宋诗诗、郑晓雨三人在空中静静伫立，她同样望着巨龙，同样倾听着沉睡巨龙无法抑制痛苦的哀鸣。

垂死的哀鸣声入耳，女神仙的眼底并未见任何波澜在起伏，她的神情仍旧平淡如水。

生与死，向来是无法逃脱的劫难，而她，已经见识太多了。

“你还想唤醒它吗？”神情平淡的女神仙不管巨龙的哀鸣，也不理会正自心潮起伏的王岳悲伤和彷徨。

对她来说，她只是顺从王岳，满足他心中一些执拗的想法，之后，再让王岳帮助她得到龙鳞，双方互利互惠，仅此而已。

王岳没有回答。

他依然沉默着。

之前王岳的想法其实是很乐观的，他以为只要唤醒巨龙，只要让巨龙再次腾飞，那时候巨龙抗击一切加诸其身的灾难，都将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那么女神仙之前所说“巨龙将要于消散于这个世界”的说法，就将会变得不再成立。

可是这一刻，王岳终于认清了现实。

现在，在他眼前的，只是一条迟暮衰朽，即将步入死亡的生命而已……

它与所有有生命的平凡物种步入生命的最后一刻，其实并没有任何不同。

那么，这个时候，再唤醒巨龙，再让巨龙抗争灾难，又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它，仍然会死啊！

王岳对这一切感到彷徨和迷茫起来。

没有得到王岳回应的女神仙又一次开口，她在向王岳的发出最后的询问，“想清楚了吗凡人？”

“我……不知道啊……”

王岳还能记得刚才他心中升起的那一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绪。

他还能记得他将自己的命运和巨龙联系在一起时，心里无端产生的痛苦和彷徨的感觉。

——

自己会像巨龙这样，最终放弃改变命运的徒劳挣扎，而陷入沉睡，直到死去吗？

不！

他不愿意！

至少，现在！

“能唤醒它吗？”

“它已注定消亡。”

“可我希望它最后在天地间腾飞一次。”

——

这是王岳之前的想法以及和女神仙所说的话。

但在死亡面前，在依然注定会消散于这世间的时刻，这一切徒劳的挣扎正确吗？有意义吗？

王岳真的不知道！

女神仙没有再看王岳，她只是用一种陈述的口吻，说着一个既定的事实。“所以凡人的自以为是和自相矛盾，才是你们真正的枷锁。”

女神仙不再理会王岳，转眼看向了远方的巨龙，“既然你无法决定，既然你陷入了矛盾当中，那么凡人，我代你选择吧……”

女神仙说完，袖袂轻抬，掩藏在袖中的素手露出了指节分明、肌肤白皙晶莹的一小截食指。

她的食指轻轻向着远在数十公里外的巨龙龙首遥遥点了一下……

风似乎烈了几分，远方云雾涌动的速度似乎急了几分，寂静的天地似乎更沉寂了几分。

但在下一刻，风声激荡，云雾纷涌，寂静的天地间忽然有隐约的震颤声弥漫！

云雾纷涌之际，远方巨龙隐约可见一角的龙首，在云雾缭绕中，变得模糊了起来。

之前被女神仙清空的这数十公里天地，再次有云雾汹涌汇集。

云雾疯狂的将他们眼前清晰的视界全部占领！

在云雾占据了所有视界的那一刻，一点白光乍然显现！

那白光突兀的出现，带着摧枯拉朽，穿刺一切的势态，刺破了重重遮障的云雾，向着天空更深更远更辽阔的地方激射而去！

暗沉沉的黑夜，在这点白光之下，瞬间大亮，迷雾重重的天地，刹那间被映照得宛如白昼！

遮障视野的迷雾每一丝每一缕，这时候都清晰可见！

白光炽烈，在场除了女神仙以外，王岳、宋诗诗和郑晓雨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他们感觉刺眼的白光消退，才纷纷睁开了双眼。

这片被刚刚云雾聚合笼罩的天地似乎再度被女神仙清空。

他们的视界再度清晰起来。

然后，抬眼看去，他们看到了远方那像是嵌在天堑之中，硕大无朋、光彩绚丽，似上天遗落世间的宝石般澄澈的眼睛……

那，就是巨龙的眼睛！

它睁开了眼！

在巨龙睁开眼的那一刻，它的竖瞳微微动了动，似乎在适应这一刻的清醒状态。

下一刻，天地间弥漫开来的激烈震颤越加清晰起来。

它横贯天地的龙须分明可见抬升！

陷入这片广博山脉当中的下颚，随之显露出来！

过程异常缓慢。

但，

山崩！

地裂！

声势无可比拟！

震动天地的声势和震撼人心的画面正不断冲击着王岳、宋诗诗和郑晓雨的听觉和视觉，他们一时之间深深慑服在这夺人耳目的惊天画面中。

那巨龙，似要腾飞！

此刻，声威浩大！

风起！

云涌！

注：以上取自《博物志》，其实查了一下，《河图括地象》对于地南北的记载和《博物志》不一样，一个是二亿三万……一个是三亿三万……

这段文字只起到一些小的、交代背景的作用，各位读者姥爷不用太过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