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皇不肯回宫。

夜里，燕南羽抱着容如南，与她说着话。

“他时日不多了！”容如南低声说道。

燕南羽一愣，坐起身来。

容如南看着他的模样，便幽幽叹了一口气；“凡儿就是在他发病的时候遇到他的！我今日又问了随行的王城，这一路上他发病几次，可是却不肯带着苏二，或许自己也知道时日无多了！”

燕南羽握紧了手。

“他辜负了你的母亲，可是这份辜负却折磨了他一辈子！”容如南低声说道，“我听玉贵妃说，他常常半夜里喊你母亲的名字，而且玉贵妃说，当年她进宫之时，其实容貌与年纪都算不得上数，可是在那些秀女之中，他只挑了玉贵妃，只因为‘玉’与‘虞’同音！”

“或许将皇位传给你，是他最后的心愿！”容如南低声说道。

燕南羽眸色一暗，起身走了出去。

此刻韩王府的客房之中，小珏凡正在为靳皇把脉。

“如何？是不是快死了？”靳皇低声问道。

小珏凡抬眸说道：“我医术有限，可是我娘厉害，我喊我娘来！”

靳皇摇摇头，抓住小珏凡的手：“这病我心里有数！”

小珏凡皱眉：“我娘真的能瞧好你！”

靳皇笑笑：“我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小珏凡裂嘴一笑：“皇上爷爷，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但是你的病……”

“如果你爹爹不肯跟着我回去，你可愿意跟我回去？”靳皇低低的咳了两声之后问道。

“他不会跟着你回去！”燕南羽站在门口，灯火跳跃在他隐忍的目光里，有无数情绪翻滚，可他最后克制了所有情绪，抬起手，平静出声上前，眸色冷暗，“你应该比谁都明白那个皇宫的残酷，你这样的身子，又怎么能够护他周全？他还这么小！”

靳皇抬眸，艰涩道：“他还有你，有你在，你就能护他周全！”

燕南羽终于明白靳皇的意思。

“我也可以护十八周全！”燕南羽沉声说道。

靳皇摇摇头，“你的祖父在我小的时候，对我讲过一个故事，他说有一只老虎生活在树林里，很是凶猛，树林里的野兽全都怕他，是森林之王，可是有一天，他被人抓住，被关了起来，不再捕猎，而是有人喂食，很多日子之后，当老虎再回到树林，养尊处优的老虎却再也不会捕食！”

燕南羽皱眉。

靳皇缓缓的开口道，“或许你会恨我，可是我就是不想你成为那养尊处优的老虎，想永远保持你的警惕性，所以才会对你如此残忍，可是这是生长在皇族必须付出的代价！小十八，不行，我已经老了，没有精力再培养他！”

燕南羽冷笑：“经过你培养的，都没有了血性与感情，燕南宸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你还要小十八走这条路？”

靳皇叹气道：“我就是这样过来的，每一个做上帝王位子的人，都要付出异于常人的艰辛与努力！”

“所以我不稀罕那个位子！”燕南羽沉声说道，“除去小十八，还有燕南月，他们两人，不管谁做皇帝，我都会尽力的辅佐他们，边城门户我来守着！如果你不肯，那我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总之我不会让我的子孙进去那牢笼过那没有感情的生活！”

靳皇眸色之中全是失望。

“不管你作何决定，在这里的日子里，我愿意将你当做一个普通的父亲对待，孩子们也会将你当做普通的祖父！”燕南羽再次说道。

靳皇的脸上有些动容。

第二日一大早，容如南起床用早膳，就见饭桌上，燕南羽与靳皇正说说笑笑，而玉贵妃带着燕南麟在一旁作陪，小珏凡与小倾城都在。

容如南一只脚踏进了门槛，犹豫了一下又退了出来。

她貌似不是在做梦。

“娘亲！”小珏凡与小倾城跑过来，将容如南拉进了饭厅。

靳皇望着容如南：“你这杯媳妇茶，可要给我补上才是！”

不等容如南反应过来，玉贵妃端了一杯茶前来。

容如南望向燕南羽。

燕南羽点点头。

容如南接过茶，上前，端给靳皇。

靳皇满意的点点头，将茶一饮而尽。

敬完茶，容如南坐下来，看着这一副和谐场面，总觉着不真实，她坐在燕南羽的身旁，低声问道：“你答应他什么了？”

燕南羽握住了容如南的手。

容如南的手有些冰冷。

燕南羽笑笑，低声说道：“用完膳我同你说！”

容如南点点头。

用膳之时，燕南羽还给靳皇夹菜，这在皇宫，是绝对不会允许的规矩。

靳皇犹豫了一下，吃了那根菜。

小珏凡背了新学的文章，小倾城则在向燕南麟显摆她的新玩具，而且对于燕南麟被她小半岁，她却还要喊他叔叔这件事情，十分的抗拒。

容如南望着这个画面，内心越来越冰冷。

她以为她不在乎，她以为自己可以承受燕南羽的再次离开，可是当这个答案呼之欲出的时候，容如南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勇气承受第二次。

不知道什么时候，容如南的耳边传来的是燕南羽的喊声。

容如南抬眸，这才发觉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房，而燕南羽则着急的盯着她看。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不会以为我答应父皇随他回宫了吧？”燕南羽低声问道。

父皇……燕南羽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喊过靳皇为父皇，如今……

“你回去也是应该的，他身为一国之皇都亲自来了，这份荣幸与殊荣……”容如南低声说道。

“容如南，我也会生气的！”燕南羽沉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相信我，可是终究还是不肯信我！”

容如南一愣。

“我说不会回去，就一定不会回去！”燕南羽低声说道，“小十八还小，可是还有一个燕南月！”

容如南一愣，燕南月？

“我不会踏入那个吃人的皇宫，凡儿也不会，可是如今父皇力不从心，小十八还很小，我打算与燕南月一起，辅佐小十八长大，直到他能够自立为皇！”燕南羽说着，将容如南抱在怀里，抵着她的额头，“我说过，我不会再抛下你一个人，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