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师学堂东北有玄武湖，湖域面积广大。此地靠近东吴、东晋和南朝宋、齐、梁、陈等六朝宫阙的所在地，和大明皇宫也相距不远。

玄武湖上有菱洲，菱洲上有钟会楼，取汇聚各地美食之意。今天的钟会楼又与平日的很不一般。世子朱瞻基在此宴请各地来京述职的父母官。

明州知府张之岱乃是洪武年间的进士，牧守明州也有段日子了。前段时间，定海知县裕民向他奏报，剿灭了横行岱山的三股海匪势力，本来是件好事，裕民也没有把功劳独吞。但是其他人会怎么想？自己的领地里居然长出了海盗，被人人赃俱获的感觉就像捉奸在家一样难受。

他的心里有些不大高兴。这裕民明摆着是朱瞻基的势力，朱瞻基越过自己，直接动手，这个信号，不由得他心里不犯嘀咕。

朱瞻基挨着个地给前几桌的知府们敬酒，眼看就要到自己这边了，张之岱只得收起心中的不快，整整衣袍，端起酒杯换了一副笑脸。可是那笑脸就像是硬装出来的，怎么看怎么变扭。

“张知府，小王有礼了。”朱瞻基毫不为意，端着酒杯和张知府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把杯底给众人一亮，立刻引来叫好连连。

张之岱不好再端着了，端起自己的酒杯也是一饮而尽，酒的辣味刺激到了他的喉咙，不禁咳嗽连连。

“慢点喝、慢点喝，”朱瞻基急忙把酒杯往身后的沈京手上一塞，左手牵住张知府的袖子，右手就抚上了他的背。张知府受宠若惊，怎么能让世子如此垂爱呢。自己不过是一界撮尔小官，在王侯将相扎堆的南京，真的算不得什么。

“这是水师学堂的沈京沈司业。介绍给你认识一下”朱瞻基看张之岱已经好多了，把一旁的沈京介绍给张知府。“水师学堂有个实习基地的计划，知府大人能不能行个方便呢？”

张知府大感意外，“实习基地”，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奇怪的名字，这是个什么情况。他赶紧表态：“愿闻其详”。

于是沈京就把实习基地的事详详细细地给张知府介绍了一遍。

“这个所谓的实习基地，就是给水师学堂毕业的学员一个练习的地方。因为水师学堂的学员将来是要指挥驾驶船只去海上的，但是南京靠近长江，没有靠海，所以要在沿海的州府设立码头和补给基地，轮番组织学员去实习基地实践。”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懂、我懂。”张知府能混到四品官并不是只有一肚子腐朽文章，他明白这个实习基地必然是朱瞻基的意思，沈京只不过是秉承上面的意思具体办事的而已。

“那地方上要承担点什么呢？”张知府也怕对方趁机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要是涉及到财政方面，牵扯的利益还是非常棘手的，他可不想被架在火上被各方势力烧烤，烤熟的滋味可不好受。

“很简单，在海边划出一块可以修建码头的地皮即可。所有的建设都由学堂统一进行，当然了，经费方面也会统一拨付。用到的民工按市场的定价，绝不叨扰地方。”沈京保证道。

“如此甚好，你也知道，凡是涉及到老百姓的劳役和赋税最是头痛，一不小心就会激起事端，下官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哈哈哈哈，怎么会呢。”沈京笑着回道。“不仅如此，”他凑近张大人的耳边，用轻如蚊子的声音耳语道：“要是附近出没了海盗，学堂可以派学员队一律铲除，对于地方上的治安，也是一大增益。”

张之岱并不魁梧的身体突然一震，前几天发生的一幕历历在目。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看来这水师的实习基地，训练水师是假，贪图海匪的浮财才是主因啊。

见张大人开始陷入沉思，沈京也不催促，只是继续介绍道：“首批成为水师基地的只有五个地方：松江、嘉兴、明州、台州、温州。张公可不要错失良机啊，其他四个地方都已经和学堂订立了口头协议，愿意建立水师的实习基地，您看？”

松江、嘉兴、明州、台州、温州，张之岱默默地把几个地名一念，明州正好在这五个地方的中间，要是其他四个地方都答应了，明州没人去剿灭海匪，那一段时间以后，自己的治下不就成了海匪的基地了？这样的后果，是张之岱大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明州城不是没有驻扎水师，可是那些兵痞，能不扰民就非常不错了，至于出海剿匪，那简直是个笑话，前段日子成大均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敢跟凶狠的倭寇拼命，光从这一点，张之岱和众位同僚就一万个敬佩。既然他们能跟海匪拼命，自己何乐而不为呢？再者，朱瞻基是朱棣非常器重的孙子，如果能就此搭上关系，提前烧个冷灶，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想到这里，张之岱转身倒了一杯黄酒，高举过肩，面向沈京道：“好，我先干为敬。”

……

沈京继续走向台州知府，把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