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韦沅明了贾元春遭奚落

韦沅看到韦泽难得一见害羞的样子，暗自发笑，便拉过林黛玉说：“你这个花园倒是装扮得细致，这活水可是从地下引上来的？”

林黛玉见她说起庄子里的小桥流水，便回答道：“夫人说得是。我娘亲自小就在南边长大，所以这个庄子也按照她喜欢的南边的景色办置的。这条流水是引着温泉水，不过这水倒是有点热，也养不了什么锦鲤的，只拿来看着罢了。”

“哦，”韦沅从来没有踏出过京城一步，对着南边的风景倒是兴趣十足，连忙拉着林黛玉到花园的小亭子里坐下，才问道：“那你给我说说南边的景色是如何？跟京城可是有很大区别？”

“按我说来，这南边跟北边的景色真是大不同。我们从前在扬州的时候，一年四季都可以见到绿色的植株的，而且南边的天气都是带点湿润，不像京城，风大得可以刮疼脸。”林黛玉见韦沅这般感兴趣的样子，又细细将自己从前在扬州看到的景色好好说了一番。

“你这般说来，我倒是很想亲自到南边看一看了。只是啊，我一个妇人家的，要出门却是难了点。”韦沅可惜道。

“姐姐怕什么？”韦泽此时却插话道：“我瞧着姐夫确实疼你得很，你要是撒娇一下，说不定姐夫就带着你出门了。”

韦沅一瞪眼：“胡说，你姐夫可是忙着呢。”

韦泽朝韦沅吐了吐舌头，转眼见到林黛玉言笑晏晏地看着他们，脸上一红，连忙说：“你们两个女儿家在这里说说话，我去爹爹那里。”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韦沅看着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落荒而逃。她又想起之前自己婶子说过的话，心下明了这小子怕也是有点意思了，便打算回宫后再慢慢斟酌一下。

这一日，秦汶皓带着韦沅便在这个庄子上消磨了一日，却不知宫里多少女人为着这难得的恩宠撕烂了丝帕。

韦沅回到重华宫，便有宫人上前为她更换了常服。她靠在躺椅上，接过自己的小儿子，看着他双目浑圆的可爱模样，便伸出手指点点他的小鼻头，轻轻一笑。

“娘娘，小皇子真是越长越可爱了。”说话的是韦沅的贴身大宫女舒绫。

“就你会说甜话，”韦沅亲了亲小皇子的额头，“我今日出去了一天，宫里可有什么事？”

舒绫自韦沅出嫁便一直跟在她身边，自然懂得她问的是什么，于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宫里一切安好。就是凤藻宫的贾贵妃想来看看小皇子，不过奴婢以小皇子睡了给推搪过去了。”

“嗯，你做得好。”韦沅轻声说道，“等会儿告诉下边伺候的人，我这重华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以后别随随便便就放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

“奴婢遵命。”舒绫答道。

“我这里也不用谁伺候了，你耶下去吧。”韦沅道，“今儿我回府一趟，见着你爹娘了。他们身体都好，你放心便是。过几日你休沐，自个儿出宫看看他们去吧。”

“谢谢主子。”舒绫跪下来叩首，“奴婢告退。”

韦沅轻轻哼着小曲哄着小皇子入睡，看着小皇子的眼里满是慈祥。

我的宝贝儿，快点长大吧。就是要娘亲拼尽全力，娘亲也一定会好好照看你的。韦沅有节奏地拍着小皇子的背，暗自想到。

贾元春，哼！

因着宫中无皇后，太皇太后、皇太后也随着上皇到江南行宫居住，第二日，众宫妃便按照品级到重华宫给韦沅请安。

原先韦沅是不耐烦见着她们，往往只叫她们在宫门外请安便是，不过韦沅今日却一改以往的做法，穿上一身百合色洽淡金莲花纹路褂子，一条松花色百蝶穿花的八幅湘裙，长长的青丝挽成朝云近香髻，配上赤金衔南珠金钗，右手的尾指上套上镂空雕花嵌珐琅翡翠金护甲，端坐在正位上，眉眼轻轻一挑，就把皇贵妃的气派完完整整地呈现出来。

分位低的妃嫔见着韦沅这般清雅的着装，又看了一眼走在她们第一位的穿着五彩遍地石榴百子妆小袄跟沙绿百花裙的贾元春，不自觉地心里发笑。

贾元春也是恼火的，她本想穿着明艳的衣裳好煞煞韦沅的风光，却不想韦沅竟是穿着素雅的衣服接见她们，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找不着力。她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到跟在她身后的妃嫔们是如何笑话她了。

尽管如此，贾元春还是毕恭毕敬地道：“见过皇贵妃娘娘。”

后面的宫妃也一并行礼。

“起来吧，赐坐。”韦沅杏眸看了一眼贾元春，便微笑着对坐在周贵妃下首的妃子道：“沈妹妹身子可好？我瞧着这肚子也有七个月了吧。”

沈妃扶着圆滚的肚子缓缓起身，柔身说道：“谢娘娘关心，臣妾一切都好。”

“嗯。你好好养着，皇上给我说了，不管你这胎是男是女，皇上都会确确实实给你个名分。”

在座的宫妃一听，明面上都是盈盈一笑的样子，暗地里却是差点把袖子里的丝绢给搅个烂，这其中最不忿的大概就是周贵妃了。如今这宫里有封号的宫妃就只有韦沅跟贾元春，韦沅不说，生养了皇上的长女跟五子，虽然长女已殇，但毕竟还有个皇子在啊。但是这贾元春，无子无女的，凭什么能够坐上贵妃之位！

“说起来，若沈妹妹这胎生了个小皇子，就是皇上的第六子了。”周贵妃用绢子掩嘴一笑，“我是个无子无女的，若是沈妹妹不介意，我倒是想去沈妹妹宫里沾点福气呢。你也知道，我可不像某些人，巧言令色地就把皇上给笼络住，我素来是个嘴笨的，日后也只能跟着沈妹妹逗逗小孩子了。”

沈妃哪里不清楚周贵妃的意思，便跟着说：“姐姐能来就是我的福气了，怎么会介意些什么。像我们这样的都是一步一步熬过来的，哪里有什么福气可言，还不是全靠皇上的恩宠。”

韦沅看见贾元春的身体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捧起茶碗掩住嘴角的笑意。

宫里谁不知道贾元春空有贵妃头衔却不得皇上宠信，就连封为贵妃那晚皇上都是在周贵妃那里过的。沈妃这一番话说出来，可是狠狠戳到了贾元春的心头上来。

周贵妃差点没笑出声来，见着贾元春不自然的样子，她又想起前几天自己娘亲进宫时候给她说过的事情，便开口道：“说起皇上的恩宠，我倒是想到了皇上恩准咱们回家省亲呢。”

坐在沈妃旁边的温妃笑着说：“妹妹倒是羡慕姐姐们能够回家呢。”温妃本是商人之女，是皇上南巡时从金陵带回来的，一朝得宠得封庶妃，却也没有办法回到金陵省亲。

“妹妹该羡慕的人可不是我们，而是贾妹妹呢。”周贵妃轻轻一笑。

贾元春闻言眉角一跳，出声道：“周姐姐何处此言？”

“也没什么，前些天我娘亲进宫看我时跟我说了，妹妹娘家为了给妹妹建造省亲别墅可是花费了很大功夫呢。”周贵妃低声一笑，“听说因着银钱不够，还把先头出嫁到林家的姑奶奶的嫁妆给借了回来，因而跟林家闹翻了。”周贵妃特意在“借”字上下了重音，又抱歉地看了贾元春一眼：“不过这些都是我娘亲道听途说听回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话。”

贾元春死死咬住下唇才能忍住不露出怒意：“我自二月份见过家人一面后便没见过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我倒是听说，”今年新进宫的戴贵人也跟着说：“贾姐姐的母亲回府没多久，林家就派人抬着嫁妆送回荣国府呢，那时候半个京城的人怕是都看到了。”

贾元春如今无比希望自己没有这样的娘家。她在宫中步步为营，借着难得的一晚伺寝的机会将秦可卿的秘密告诉了皇上，才得以换来如今的地位，本想着再加把劲好得到皇上的喜爱，却不想自己的娘家竟闹出了这么大件事来。她在宫中的消息尚不灵通，也不知道宫内宫外都传得沸沸扬扬，连带着自己现在都只能哑口无言地被这些妃嫔讽刺。她抬眼看了看端庄的韦沅，心下明白这是韦沅在给她脸色看，但是她无法反抗啊。从身份上来讲韦沅是皇贵妃，按位份自己就该来给她请安；再说了，昨天她鬼迷心窍地就趁着韦沅不在跑来重华宫要看小皇子，那个小皇子可是韦沅的心头肉，自己怕是已经踩到韦沅的底线了。

贾元春只是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说道：“我素来都是呆着宫里的，也不清楚宫外发生些什么事，倒没有几位姐妹这么消息灵通了。”

正说得起劲的几个妃子渐渐停了下来，贾元春的话不就是在说她们跟宫外私通消息么，这样的罪名要是被定了下来那可是要打入冷宫的。

周贵妃恨恨地瞪了贾元春一眼，僵笑着说：“贾妹妹说的是什么。我们可是都说了，只是道听途说听回来的，妹妹有何必较真呢。荣国府向来是名门大家的，怎么会做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妹妹你说是吧。”说完又莞尔一笑：“这事关乎妹妹的名声呢，希望下次妹妹的家人进宫后，妹妹好生询问一番，也不要让皇上对妹妹失望啊。”

贾元春被挤兑得脸色一变。

韦沅看戏看得过瘾，见着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便挥挥手让她们告退，自个儿却在宫里闷笑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