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归和莫然抵达午门的时候，刚好是巳时。

太阳离正中天还差一点儿，可是日头不小，莫然的一张小脸映照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宋大人，我现在是不是很憔悴，我是不是应该梳妆一下再来的？”

宋寒归还没有回答，就听到了她的下一句话。

“也无所谓了，反正之后她就回来了。”

她走了，莫然的灵魄就会回来了，她只是一个占据她人身体的恶灵而已。

“我陪着你。”

“你不打算回波弋国看看似晨吗？她可是一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你不想让她知道吗？”

“姬彦青会告诉她的，他也会照顾好似晨的，我可以放心的和你一起离开。”

离开这个让他费心费神的人间，离开这个，让他失去亲人，迷失了自我的人世间。

梅良瑜和宫泽坤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昨天在倾俪宫里安排了那么多的人，可是在后半夜的时候，全部都被撤走了。

这是宫泽坤下的令，她相信宋寒归和她，不会一走了之。

该是自己还的，不会欠着。

莫然走到了宫泽坤的面前，看着他一如往前的脸，心里竟然是异常的平静。

她之前执意的要从混沌之境里面出来，所以她囚禁了莫然本身的灵魄，她想要的，也就是自由而已。

狐族先祖把她从莫然体内剥离出来，给了她成为一个个体的能力，却没有给她作为一个人的尊严。

她想要尊严，自由，和一切她认为自己应该得到的，莫然有的，她也应该有。

所以最后，她来到了北夏。

北夏是莫然离开的地方，所以她偏偏就要回来，她不要和莫然做一样的决定，但还是和她承受了一样的结局。

“朕，把玉玺拿来了。”

玉玺陪葬，这是答应过她的。

她这一年多的时间，什么都经历过了，没有触及的，也就是这个帝王了。

月息楼虽然是以她为尊，立她为王的，可是在众人眼中，她终究还是一个叛乱的贼子。

而她要的，是光明正大的位及最高的地方

人臣，人妻，人君，这是她最想要经历的三个人间的身份。

幸得，她成功了，幸得，她遇到了。

不幸，她这一切都是靠着偷盗别人的身份才得来的。

“北庆王，我知道你是看我不顺眼，你知道我窃取了莫然的身份，盗用她的名义，北夏不敢把我怎么样，波弋国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可是你知不知道，我虽然是一个恶灵，可是我也有我要坚持的东西。”

梅良瑜冷声回答道。

“你要坚持的，难道就是这样的祸国殃民的所作所为吗？那只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进入到她的耳朵里。

最后都落为三个字。

不信任。

“我不是要你手下留情，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今天来，不是来接受你们所谓的制裁，所谓的惩处。”

她的这句话音一落地，周围的士兵立即把手中的箭弩都举了起来，直冲冲的朝着她的命门。

她丝毫不为所动的站在那些人的面前继续说道。

“我今天来，是来完成我的承诺。”

是，她承诺

过宋寒归，一年的时间，给她自由和想要的一切，她，给他莫然的灵魄，和似晨的生机。

即使现在似晨已经有了办法逃脱作为复子得命运，可是她的承诺还依然存在。

宋寒归，他说过会陪着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那她，也不会白白的让他这样离开。

承诺吗，做了，就是要应许的。

更何况这是她心甘情愿的愿意为宋寒归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你什么意思？”

梅良瑜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什么承诺，自然是不知道她这话的意思。

“你是要把莫然的灵魄自愿换回来？”

“怎么不行吗，我可不知道北庆王什么时候也是这般不信人心了，不是一直都不循世矩的吗？”

“你这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

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不仅是他，在场的三个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她又想要出逃而做的障眼之语。

就是连宋寒归，也是微微一愣。

“皇后……”

“宋大人何须再喊我皇后，皇上心里，自始至终的皇后，也不是我。”

她心里想要的丈夫，也不是他。

“好，既然你是自愿将灵魄换回来，我还可以让你无痛无痒的离开。”

梅良瑜自然是有这个能力。

“不必了，北庆王不会还以为我是那个柔弱无力的女子吧，若是那样，这月息楼，也建立不起来。”

月息楼，这就是她得心结。

“月息楼得门生，皇上可还记得许下我的诺言。”

放了她们，给她们一条生路，只要是她们不再找北夏朝的麻烦，不再反叛，那宫泽坤救永世不能对她们不义。

“朕自然记得答应你说的话。”

这也算是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了。

他们在沉默之中待到了午时，直到太阳升到了他们的头顶上，才是到了一切都该结束的时候。

仪式起。

换灵。

因为之前莫然在东南大战的时候，和那些灵石结灵，所以如果换灵的话，必须选在这样的正午之时。

这样她的灵魄才不会因为缺失灵气而换灵失败。

天地之灵，这是世上最大的灵体，也是灵力最深厚的。

“你踏入酒池之中，等着我念完咒语就会有天雷引渡到你的身上，届时你只要心里是自愿将她换回，便可不再受之后的惩处。”

天雷之罚，惩处的就是这样灵魄没有宿体的恶灵，惩处之后她便是魂飞魄散，莫然的灵魄便可回体。

“北庆王就不用担心了，我答应得，自然会做到。”

梅良瑜之前担心的也就是怕她临时起意，反悔，这样的后果不仅仅是换灵失败而已。

走火入魔，可能会导致两个人的灵魄都会烟消云散，没有再次重生的的机会。

“希望如此。”

莫然的嘴角轻轻的勾了起来，泛起一股苦涩的微笑，身为恶灵，是最不让人信任的了。

“北庆王放心。”

她看向了高台上面的那个祭坛。

祭坛里面，盛满了梅良瑜放的酒，里面放满了药材，都是可以串通阴气的，周围焚烧了满场的犀角香。

犀角香焚之，加之以药酒，可以与鬼神

相通。

“等一下！”

在她一只脚刚想要踏入的时候，宋寒归忽然喊住了她。

“你慢些走。”

慢些走，等着我。

“知道了，哥哥。”

叫你一声哥哥，既然你不能看见似晨活过来，那她的那声哥哥，我就替她喊给你听。

宋寒归听见她最后的两个字，虽然很轻，但他还是一字不落的收入了耳底。

那两个字，他自觉得承受不起，也无能为之做些什么。

反着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一切结果都随她去吧，既然是自己做的决定，那就应该好好的遵守。

午时三刻。

日头已经过去了最炎热的时候，莫然一直泡在药酒里面额头上面斗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滴。

她紧紧的皱着眉头，双唇抿在一起，表情更是无比的痛苦。

“上次，也是这样的表情，在阵前的时候，她给朕只留下了一抹笑，便被斩杀。”

换灵过程十分的痛苦，之前的莫然还不是修炼了天术，没有那么强劲的内力，恶灵在她体内的进出还算是无阻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莫然天术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功力又不课同日而语。

想要换灵，又要压抑着她体内四处逃窜的灵力她的痛苦，可想而知。

“啊！”

“杀了我吧！啊！”

她在祭坛里不断的扭动着身子，感受灵魄一点一点背剥离的痛楚，这已经是到了她的极限。

浑身上下痛麻难痒，双手像是被桎梏住一样，根本不能动弹。

她只能生生的忍下来，可是人也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杀了我！”

她现在最想要的，只有赶快拜托这样的痛楚，拜托这样的折磨。

她不想再要还这个世间有什么牵扯了。

“皇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等到过了这个时辰，若是换灵仪式还不能完成的花，她们两个人，都活不下去。”

梅良瑜看着她再祭坛里面像是百虫挠心一样，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忍受着像是被火灼烤的痛楚。

“你去吧。”

之前梅良瑜就给宫泽坤说过，若是真的不行，他们还有最后的办法。

既然让她们自己换灵是如此艰难，那也只有让梅良瑜去助她们一臂之力了。

梅良瑜将全身的灵力都转存到手掌心，盖在莫然的天灵盖上，源源不断的向她的体内传送，就是要压制主她四处窜涌的内力。

他们两个人，同时站在了祭坛上面，彼时一道天雷突然从天而降，天雷，开始了！

宫泽坤紧张的看着一道道的天雷打在莫然的身上，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喊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直到最后，莫然和梅良瑜都是瘫软在祭坛上面，一个昏死过去，一个再无力气站起来。

“皇，皇上……换灵，灵……成…………”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梅良瑜一个踉跄救也是昏了过去，只剩下宫泽坤喝宋寒归还清醒的站在祭坛边上。

宫泽坤哪里肯这样的干等着，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祭坛的旁边。

“皇上，北庆王说过您千万不能闯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