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灼烧之血,焚心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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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光睁开眼睛,感觉全身冰冷,他知道自己躺在徘徊之地的泥沼里,而不是在开着茉莉玫瑰的阳台、不是那个永远失去她的城墙,也不在自由快乐的世界。

过往一切历历在目,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的立场,有时完全是他的想法,有时会想到她在想什么,或许是因为过去有太多的时间重复这一段回忆,他不时猜测她的心情,最终渐渐融合入记忆之中。

手指寸寸收紧,将一滩烂泥捏在手心,火灵爬了起来,继续向他目标的方向行走。

而这漆黑的夜里,往事又钻入脑海,如一场不愿被埋没的戏剧再一次上演……

科帕萨主城陷落,而在周围城市与村庄中,有人开始逃跑,前往临近的碧色城或南下寻找其他安全之地,剩下的人继续过去的生活--他们不知情,不知其中有来自北方巴达尚赫的邪恶精灵军团,以为是火元尊主的夺权之争,而主城的权利更替和他们无关,最后他们错了,但那是以后的事情。

那天夜晚,当王宫燃起的火焰照亮整个科帕萨时,第一次嗅到自由气息的火灵一路奔跑,在科帕萨西方的幻月林地追逐风和山狸、烧掉白桦树的叶子和蓝山雀的羽毛并为此开怀大笑,林中的灵兽害怕这个火一样的男人,躲在洞穴中呜咽。

他在空地中嗅着属于自由旷野的神秘的气息,枕着胳膊看天上灿烂的星辰,把流淌血泪的主城抛弃身后。

他看金月与银月,那一天它们正好同时出现,交相辉映,千百年来它们一直如此照耀,以及那条如绡纱般的光带--那是第三个月亮白月破碎留下的遗骸。他一直呆到黎明,在最高的杉木之巅观看太阳升起。

他现在只能形容当时的感觉:自由至极、畅快淋漓、傲慢狂妄。

然而如今他体会不到,而他唯一所能感到的,只有苦涩,如同湿冷的毒液侵蚀骨血。

第二天,他来到幻月林地最近的金榛果小镇,发现自己没有钱币购买食物,于是他想起自己戴着的金项链,那是灰色公主请最好的工匠特意打造的礼物,在他十六岁的“生日”送给他,而项链的挂坠,是由稀有的血琥珀镶嵌而成的火焰图案,纪念他是从烈火中诞生的火之灵。

他厌恶地皱眉,毫不犹豫地扯断枷锁,并用它换取了一袋通用货币。

而那袋钱币只够他好吃好玩了两天,于是他再次跑到林地,席地而睡,烧鸡为食。

十天以后,可能是他走得太靠北了,居然走到了王宫附近的密林。在那块最大最光滑的圆石上,戈薇最喜欢坐在上面钓鱼,她会戴着一顶蓝色和粉色蔷薇花团的草帽,穿上浅色碎花的长裙,她习惯用自己收集的小东西做诱饵,从矮灌木叶上揪下来的绿毛虫、餐桌上留下的面包碎屑和豆饼、和厨房师傅讨要的碎米骨头。

而她做所有这一切事情的时候,他都在她身边。

如今这里静静悄悄,明亮的阳光依旧如往日般从枫树的叶子间漏下光圈,清澈的溪水下依旧有各种颜色和大小的鱼儿机灵地游蹿。

但这里再也不会有人来了,或者说,再也没有一个带着大草帽的灰发公主和她的守护者坐在这里了。

在那荡漾的水波中,他仿佛看到了她的笑脸,当她钓到一只小水果鱼时,弯起的灰眼睛有时也会发光,犹如明月,而在轻柔寂静的风里,仿佛传来她清澈的笑声,那是鱼儿甩着尾巴将水溅到她的脸颊上。

他立刻离开了那个地方,并且在心底决定再不踏足。

又过了几天,他已经不记得了。他记得的,是林地的夜晚,风静静吹着他的头发,飞鸟扑朔翅膀,昆虫鸣唱,他坐在一块孤立的岩石上。

然后他抬起头,再一次仰望漫天星辰,当他的目光注视着白月的光带时,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你看,炽光。”公主用手指着夜空对他说。

“好漂亮……那是什么?”

“几百年前,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魔法的,而且呀,晚上的天空中有三个月亮……”

“现在我只看到了两个。”

“你听我讲嘛,炽光,打断别人的话是不礼貌的。”

“哦,好。”

“以前是有三个月亮的,人们给它们分别起名为金月、银月、白月。后来有一天,白月忽然碎裂了,并且在天空中留下了一条光带,也是自从那一天起,世界上有了魔法,书上把那天称为“魔月灾变”。”

那是他刚刚拥有肉体的时候……她给他讲了那么多关于这个世界在他出生之前的故事。

双月之下,火发男人孤傲地仰着头,月光映入他金色桀骜的眼里,隐隐照亮晶莹的水泽。

“你看,炽光。”

他看到了,她已伸了白嫩如莲的手为他指着,他怎会看不到呢?

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他便离开了科帕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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