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童注意到天花板上的字，到羽箭射入他的喉咙中，其实中间只不过经过了短短的一两秒。这一箭似乎是通过某种弹射型的机关发动，速度极快，发射点也在距离餐桌不远的地方，于是从射出到命中目标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别说是用动态视力捕捉羽箭的线路，就算是要反应过来这件事，都已经超出了人类的生理极限。

这攻击当然不止针对苏童一个人。就在这一瞬间，总共是七支羽箭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射向除了陆羽和龙芸菲以外的所有人。

或是胸口，或是额头，或是咽喉，或是眼睛。

疾电般射出的羽箭将路线上所有的东西全部贯穿，哪怕是坚硬的头盖骨，在它的面前也犹如纸糊的一般。楚行云在这些人里精神最为集中，羽箭射出的瞬间，他极力扭动身子想要躲避，然而此时所有人的身体素质都只相当于等级一，也就是现实世界中的普通状态，尽管楚行云已经算是这些人里反应比较快的了，但还是来不及。

这一箭略微偏了那么一点，原本瞄准的是他的心脏，此时却是刺进了旁边一点的位置。然而就算如此，这种程度的重伤也足够让他断气，区别只不过在于多了几秒钟的痛苦。

在弥留之际，楚行云挣扎着抬起眼睛，看向对面仅有的两个幸存者……不对，是三个。

可乐心有余悸地缓缓偏过头，从椅子边上站起身来。虽说她刚才顾着吃东西，在精神集中度上和楚行云完全没得比，但是单论反射神经的话，她与这里的其余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可乐的个子不高，刚刚又是低头吃饭，于是刚才这支羽箭本应该瞄准了她胸口的羽箭变成是向着她的面部射来。可乐只感觉一道黑影冲着右眼激射过来，在她的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她的身体已经自然而然地偏向一边，同时右手快速抬起，想要把这记攻击向外格挡开来。

人手的速度当然不可能赶得上射出的箭。尽管可乐的身体反应几乎已经达到了普通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她那柔嫩的小手依然只来得及碰到一点点羽箭的末端，让它的飞行轨迹稍微改变了那么一点。然而这一点就足够了，羽箭略微向外，而可乐的脸略微躲向另外一边，于是这本应该狠狠刺入她俏脸的羽箭只是擦着脸颊飞过，在她吹弹可破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红印，最后切断了几缕头发，“夺”地一声插进身后的椅背上。

羽箭刺入极深，箭的末端正好就贴在可乐的脸颊边上，那上面硬硬的羽毛撩拨着她脸上的那道伤口，带出火辣辣的疼痛感。可乐的脸色直到这一瞬间才忽然苍白，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龙芸菲怔怔站着，虽然羽箭没有向着她来，不过眼前这一幕还是让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一秒钟前这里的每个人还是活生生的，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然而就在一眨眼的时间里，这些人几乎全部变成了尸体，瘫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笨蛋！还在发什么呆！”

陆羽一手一个拉过了还有些发蒙的龙芸菲和可乐，就地蹲下，减少自己可能受到攻击的面积，同时右脚一勾，把身侧的椅子转了个面，高高的椅背朝向外面，正好可以用来给他们做掩护。

这个餐厅里没有其它可靠的掩体，而敌人发动攻击的角度还不清楚，陆羽这一下的应急反应已经算是他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到的最好了。

等到做完了这一连串的动作，陆羽的眼睛才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局面来。包括苏童在内，大多数人都是被这一箭一击毙命，少数几个还能在自己的座位上挣扎一下，然而他们的身体都被这一箭钉在了椅背上，看起来就像生物室里被长针钉住的昆虫标本，彻底不动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唔……”

一声小小的呻吟引起了陆羽的注意。他循声望去，只见楚行云虽然也是一副快要死掉的模样，却能强撑着发出一点声音。看到陆羽投来的目光，他费力地撑起似乎沉重万分的眼皮，抬眼看向自己的斜上方。

陆羽会意，稍稍闪开半个身位，在椅子的掩护后露出小半个脑袋，顺着楚行云的视线往上看去。在那里，在墙角的时钟上方，他看见了苏童曾经看见过的，那几行被涂成红色的字。

“破灭的舞曲已经奏响，毁灭的箭矢将会射向罪人的心脏。起舞吧，欢呼吧，然后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停止呼吸。”

落款是“孤岛亡魂”，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这个刻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陆羽的心中出现了和苏童一模一样的疑问。然而和苏童不同的是，陆羽对于自己的观察本能非常有信心，苏童虽然记忆力超群，却在进门时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其他玩家身上，而忽略了对环境的察看。但是陆羽不同，他对于周围环境的观察几乎是本能反应的一种，哪怕自己没有刻意地想要去注意些什么，眼睛和耳朵都会自发地去行动。

所以他非常确定，这些字肯定是在自己进入厨房的这段时间里出现的。因为在他进入餐厅的时候，那个位置还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而出来之后站在那正下方的又是他和龙芸菲两个人，对方不大可能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跑到他们头顶上刻字。

（但是反过来说的话也一样啊，在这个互相监视的餐厅里根本不存在什么视觉死角，也不会有人可以摆脱其他人的目光擅自行动，这些字究竟是怎么刻上去的呢？刻下这一些字的意义又是什么？）

陆羽刚想到一半，忽然感觉右手边可乐的身体忽然一僵。他的脑中立刻浮现出某一个被忽略的事情，当即拔脚勾住椅子腿，把原本挡在三人身前的高靠背椅往后一拉，同时按住龙芸菲的左手往前一伸，顺势环住了她的腰，把她一把抱进怀里。

“啊！”

龙芸菲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正要挣扎，耳边却听见“砰”的一声，然后又是“砰砰砰”的连续几下肉体碰撞的声音。她一转头，便看见陆羽已经和可乐单手对了几拳。

陆羽的一只手还得顾着龙芸菲，等于是以一掌力拼可乐的双拳，毫无疑问地落在了下风。好在他反应非常及时，从可乐身体一僵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从而惊险避过了她第一招的擒拿技。不然在这种距离下被扭住关节的话，就算自己体格上占有优势，也是一丝机会都没有。

但现在情况也不算好。在可乐的一轮快拳下，陆羽抵挡不住，连连被击中。而他顺势往后站起，且战且退，蓄力等待着自己的时机到来。

（来了！）

就在肚子又中了一拳，眼看就要撑不住时，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出现。陆羽刚才抬脚勾到一下的椅子斜斜向着这边倒下，那又高又宽的椅背正好挡在了自己和可乐的中间，暂时遮挡住了双方的视线。

“去吧！”

陆羽蓄力已久的右脚向前全力踹出，正中椅背的中央。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整个身体向后跌跌撞撞地退开几步，而这一脚的冲力同样集中到了椅背上，被踹飞的椅子贴上可乐的身体，带着她纤瘦的身躯向后飞出几米。只听得“啪啦”一声脆响，不堪重负的椅子重重地砸到墙角，碎成了一堆木块。

可乐的格斗技巧确实优秀，然而体重摆在那里，她毕竟只是个羽量级往下的格斗家，当遇到无法抵御的巨大力量时，哪怕是身手再好也无法站住脚步。在砸到墙上之前，她及时用掌卸开了冲力，从椅子边上闪出身来，然而无法改变的是，因为陆羽这一脚，她已经和陆羽拉开了好几米的距离，起码不在直接的攻击范围之内了。

龙芸菲此时才回过神来。她惊讶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左看看，右看看，从他们脸上警戒的神色上终于看出了点端倪。

她缓缓挣开陆羽的手，向后退开几步。陆羽当然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他的眼睛不能离开对面的可乐，然而嘴角却无奈地拉出一抹苦笑。

“龙芸菲，你真是个笨蛋。”陆羽只能这样说道。在刚才龙芸菲有所动作时，他搂在她腰间的手根本不敢发力，怕是引起什么误会，反而会使她在近身状态下直接攻击自己。

（这个时候在的要是沐晴雨就好了，根本不用顾忌这些事情。）

陆羽的心里，忽然没来由地想到了不在这里的另一个女人。

“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

龙芸菲缓缓地向后退去，警戒地看着两个人。餐厅里仅有的三个人，在此时竟然隐隐站成了一个三角形。

互不信任，又互相戒备着。

“真麻烦啊……”陆羽苦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