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结局呢。”衣凡尘仰起头，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很久以前有个古怪的女人就这样说过我。”天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只要有我参加的游戏，十场里面至少有七场要是这种不了了之的结局……唔，当然，她说的不了了之是站在她的角度而言。”

“对我来说也是类似的感觉啊。”

一旁的欧文点点头，一脸深表赞同的神情：“要真是一路战到底也就算了，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况还真是让人感觉不爽啊。”

“这也没办法啊，毕竟放在几分钟前的那种情况下，这是最符合理性的判断了——对双方来说都是呢。”

“但我就是不想跟你同行啊！”欧文和衣凡尘不约而同地抱怨道。

刚才插话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十几分钟前还和他们打得死去活来的叶青。而站在他身边面无血色，始终不发一言的那位，则是在那场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喻紫兰。刚才战斗中受到的多处切裂伤口还在时不时抽痛几下，牵动着喻紫兰的嘴角发出不自觉地抽搐，除此以外，她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是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激烈情绪里，只能任叶青牵着，像是个扯线木偶一样呆呆地向前挪动。

对于她，天野丝毫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留手。但不管受了多少伤，能够从他狂风暴雨般的连续攻击中存活下来已经是一件近乎奇迹的事情。

想起这些，天野看了喻紫兰一眼，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大概能猜到衣凡尘刚才的感受了。”

相比起身上多处伤口的喻紫兰，还有余力扶着她的叶青看起来依然是神完气足，似乎是丝毫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过这也只是表面上的情况而已，天野当时最后正中叶青胸口的那一掌可是非常响亮的，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个人当时只是仰头吐出一口血再飞出十几米，而不是直接被轰开一个大洞，已经非常出乎天野本人的意料了。

至于唐飞龙和乔安乐……衣凡尘只能说，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这两个人都绽放出了人生最为灿烂的光辉。受伤的唐飞龙近身搏击远程射击无所不能，已经不仅仅是发挥出退伍兵本色的程度了，简直是激发出了超乎正常状态以上的实力；而一贯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方块型玩家乔安乐也展现了他绝不逊色于衣凡尘的中距离攻击技巧。这两个人加上动作敏捷，近身格斗水准愈加纯熟的喻紫兰，以及中远程援护能力突出的叶青，这种级别的战力，放在许多衣凡尘经历过的许多高等级游戏里已经可以说是单刷剧本BOSS毫无压力了。

用正面对抗过他们的天野本人的话来说，这种情况一方面是本人在求生欲望最为强烈的状态下发挥出了自身的极限能力，另一方面则是叶青神奇的协调能力使得几个人在联手的时刻发挥出了远比各自作战时更强的实力。综合战力提升的幅度，算是让他小小地吃了一惊。

可惜的是，这种努力依旧毫无意义。那种状态下的天野，比起一般的剧本BOSS还要强。

“只是我没有料到你居然会选择救人？”天野似笑非笑地瞟了叶青一眼，“按我的预测，你应该是待在安全距离外，等到实在无望时才亮出底牌的吧。”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我自然要拼命救人，不然岂不是连一开始的目标都丢掉了？”叶青耸耸肩，“何况你说等到无望时……”

他眨了眨眼睛：“从没有选择和你同队的时候，我就已经无望了，不是么？”

“说谎。”

天野毫不避让地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失去战斗理由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出手，而后的一切计划也是以此为基础拟定的吧。”

叶青微微一笑。

不久前，就在唐飞龙和乔安乐先后战死，喻紫兰也即将被击破时，一直负责援护的叶青忽然疯狂地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喻紫兰，自己经受住了天野的致命一击。不过也就在那一瞬间，天野隐约听到了叶青嘴里念着的两个数字。

那两个数字是，还有6。

这种状况下念出的数字，只可能有一个意思。天野的这一掌下意识地收回了一些力道，而原本准备在秒杀叶青后立刻转向追击喻紫兰的右脚也硬生生地顿住了。如果叶青念出的是他们两个人背后文身的数字，那么毫无疑问的，对方不是犹大，他没有与之战斗的理由。

9，7，，6，加上利用某种手法偷看到的欧文后颈上的10。这里还能站着的所有人已经都没有互相战斗的理由。

所有的尸体都经过了确认，没有发现那个传说中的1号的身影。而那个一开始出现在半空中的自称塔主的阿卜杜勒?拉赫曼，在那以后也从未出现过。直到他们几个人走过长长地向下的阶梯，再打开几道厚重的防火门，最后终于踏上坚实的土地时，预想之中可能出现的几种剧情变化通通都没有发生。

毫不掺假的系统提示音告诉了他们游戏顺利结束的事实，而后是并不算太长的等候登出的时间。这时候衣凡尘才在想，比起犹大恰好是一开始坠楼身亡的季忠孝这个微小的概率，会不会这个角色从一开始就未曾存在过，只是游戏设定中的虚构？

游戏只是想要以这样一个理由让互不信任的人在塔中展开厮杀，最终只让其中一个人活下来——就像是那传说中将所有毒虫倒在一起，等待毒王诞生的“炼蛊”。

“游戏进行到这一阶段，感觉它的目标也向前迈进了不少。以前只是隐约给我一种筛选人才的感觉，而现在不仅这种感觉愈加明显，似乎它还试图设计一些方式，对特定的人施以一定强度的试炼。”

衣凡尘忽然想起之前和那个苏队长闲聊时后者说出的这番话。当时衣凡尘无法理解，不过在经历过这次游戏之后，她忽然有了新的体会。

也许现在的游戏并不再追求公平，就像这次的游戏一样，欧文和她也许比其他大多数的玩家优秀，喻紫兰也许拥有着远超其他玩家的潜力，但是天野和叶青这样的人物，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他们和其余的十名玩家，就像是生活在不同的次元里。天野几乎拥有同时对付其他十一人的实力，而这些若是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接受成为叶青棋子的事实。

公平吗？不公平。但是若看做是对这两个人的试炼，则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

衣凡尘咬咬牙，抛掉这些多余的念想。她看着天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天野，我想有个公会应该适合你去。”

“你不会想要拉拢我去你那边吧？”天野笑了笑，“刚知道‘天下风云’原来也是个有名的大公会呢。”

“不，我们那不适合你。你和会长有点像，我们公会有一个怪胎就够了。”

“这么一说我反倒有兴趣了。”

“暗夜牢笼。”衣凡尘忽然说出了四个字。

天野一愣：“没听过。”

“我也是听公会同伴说过而已。刚组建不久的四人小公会，在从未满员出动过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八成以上的通关率，从未有过死亡记录，总之至少是个单兵实力很强的地方。”

“听起来不错。”

“而且，听说那里的会长和你一样。”衣凡尘直视着天野的眼睛，“同样有着火红的双眼，同样是那种越到绝境越是兴奋的疯子……叫陆羽，你听过吗？”

不约而同，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在两个人的嘴边同时泛起。叶青的眼神一瞬间亮起，又迅速平复下去，而天野则是飞快地握了一下拳头。

“暗夜牢笼吗……”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