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中，凯撒正在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桌上的东西。

这其实是一项完全没有必要的工作，因为在1小时之后，这里将会连同这一片的所有其他房间一道，被扔进无限的虚空之中，永远不会再出现。

“喂，就算你邋遢惯了没有整理东西的习惯，也不用在旁边监督我吧。”凯撒忽然说道。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此时靠在门边上的那个人。这是个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容貌清丽，穿着一件简单的短袖白T恤和牛仔热裤，T恤的下摆打了个结简单扎了起来，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肚皮和一双线条优美的大长腿。

这个忽然出现在此地的少女，正是新晋的监察官——凤仙。

“居然用邋遢这样的词来形容一个淑女，当心被雷劈啊。”她的手指无聊地转动着自己的发梢，眼睛看向别处，似乎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又像是带着某种特殊的意味。

果然，凯撒笑了笑。

“你果然注意到了啊。没错，通关后我是和她联系了一下，不过在现阶段我还不会成为她的协力者。所以被雷劈的事情，我看恐怕要押后了。”

“真的是这样啊。”凤仙脸色微变，“这是你的决定，还是沐清雨本人的意思？”

“算是她的一个委托吧，我也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陆羽参与的部分。虽然我多少也有些不放心，不过想想还有你在，而那个公会又是一起行动的，我也等于是把她交到你手上了。”

“真会添麻烦呢。”凤仙说，“老爷子只选人不协助，那他选的那一个等于也推给我了？你们两位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毕竟你也是一名合格的监察官了嘛。”

凯撒笑了笑：“总之她希望我利用前期这种混乱的状况对一个人展开调查。考虑到能力和身份隐匿方面的情况，我应该算是最合适的人选。”

凤仙皱眉：“陆一轩么？”

“还能是谁。”凯撒耸耸肩，“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他，我们身处的‘回溯计划’是他创办的，保全人类拖延时间的白色高塔也是他设计建造的，看起来是他的努力让我们拥有了改变未来的机会，可是你不觉得这些事情也太集中了么？”

“羽……陆羽也察觉到这些了么？”

凯撒笑了笑：“说到这个人，我上次从凯瑟琳那边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情报呢。”

“凯瑟琳？那个毫无干劲的神经病？”凤仙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记得她负责的是红桃A那个游戏吧？监察官互相之间不打听游戏内容，你难道破例了？”

“我当然没有。不过凯瑟琳自己透露了一点东西，她说，当时单枪匹马通关那个游戏的正是陆羽——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因为她的能力和陆羽本身的专属能力之间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使得陆羽居然恢复了几年前被篡改过的一部分记忆。”

“‘年华借贷’和‘时间流逝’……原来还有这样的用法……”凤仙喃喃地重复着。

“所以你了解了吧。当你见到陆羽的时候，见到的其实是一个从记忆到性格都已经被篡改过的人，他会和任何人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不再会为其他人的生死而奋不顾身，同样，他也不会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包括在曾经奋不顾身救过你的那一次。只不过经过了这些游戏的磨练，就连我也感觉到他和一开始不同了。在恢复了一点记忆之后，我想他或许会回到之前让你心动不已的那个状态吧。”

“你少胡说……”

凯撒笑了笑，拍拍凤仙的肩膀：“这一回终于可以并肩作战了啊，和你的羽哥哥。”

凤仙沉默了几秒，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

在另一个昏暗的房间中，天野也正静坐着。

木制的房门在他身后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轻盈地走了进来。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甚至都还没开口说上一句话，天野就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我记得你的气息。是铃兰吧。”

少女愣了一愣，忽然笑了。

“你的感觉还真是敏锐，不愧是一头野兽呢。”

“别抬举我了，我也只是记得强者的气息。”

天野缓缓转身，迎上了铃兰的目光：“而且，这也算是‘恶念’的一种衍生运用了。虽然你没有带着恶意靠近，但只要足够强，我的身体一样会生出感应。”

“已经开始适应了么……”铃兰微笑，“我还想着过来引导一下呢。”

“比起引导，你最好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天野低下头端详着自己的双手，那里面蕴含的力气明显比起现实中之前的自己强上一点，虽然不至于达到游戏中的程度，但也相当可观了。

“游戏里的东西为什么会在现实中出现？”他又问了一遍。

“这有什么奇怪，既然死在游戏里面的人会在现实里失踪，那么两边世界的打通又有什么疑问。”铃兰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向前走，径直拉开了窗帘，指着窗外天空的某处说道：“那里就是你要的答案所在。”

天野和她并肩而立，看着远处那颗闪烁的星：“这是什么？”

“有人叫罗睺，有人叫它飞星，总之就是一个正朝着这边笔直前进的魔王一样的东西。”铃兰耸耸肩，“它随身携带的粒子流可以让这个世界上一切东西都发生改变，可以说，它毁灭了世界，而又重塑了世界，而你现在感受到的，就是速度比它更快的，提前到达地球的那一小部分粒子流。而《默示录之国》游戏里的世界，是建立在粒子流饱满的基础上。”

天野点点头。他居然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铃兰的解释。

“所以现在打的折扣是因为浓度的差异么。”天野再次看向自己的双手，脸上却是浮现出兴奋的神色，“原来如此，那个游戏一方面筛选出合适的人选，另一方面又提供了绝佳的训练场所，为的反而是现实中将会发生的事情？”

铃兰斜着眼看他：“你接受得还真快。”

“因为我不在意那些多余的事情。”

天野坐回到椅子上，浑身上下难以抑制地发着抖：“光是想象着今后可能会遇到的事情，我就感觉兴奋难耐。不会再有碍事的规则，没有多余的空间，而是在现实中赌上一切，我已经等不及再见到那些家伙了……就像那个什么‘西之领主’的家伙，请再给我多几个吧！”

铃兰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好久，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微笑。

“我果然没有看错啊。你就是一头彻头彻尾的嗜血猛兽，太有意思了。”

她笑着，微微弯下腰。

“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第十五号号执行官铃兰。”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协力者。”

………………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其他的各人身上。那一天，在废旧工厂里集合的叶青等人遇到了久已未见的凯瑟琳，叶青热情地挥手打招呼，凯瑟琳却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时间快到了。”她只是淡淡地说道。

在城市的另一端，少女可乐蹬蹬蹬地跑上楼梯，在推开兄长的房门后，却看到她的大哥，“天下风云”公会的会长可南正盘腿坐在地上，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背着一柄大剑的陌生男人。

她与那男人对视仅仅一眼，便有一股强豪的气息扑面而来，正是她刚才进门时感觉到的那种东西。

这个人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丝……那个游戏的气味？

“可乐，把公会的人召集起来。”

可南的脸前所未有的严肃：“我有事宣布。”

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许许多多从游戏中幸存下来的人都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做了同样的一件事。他们推开窗户，探出身子，仰起头观看着头顶的那颗遥远的星辰。在三个月后，这颗不起眼的东西将会擦过地球，在掀起滔天巨浪的同时，也将它身上那股奇妙的粒子流通通倾泻到地表之上。

陆羽和魏思萌并肩站在阳台上，在同一座城市里，沐清雨和许馨月也在同一时间推开了卧室的窗户。叶青在废弃工厂的天台上仰起头，而天野则是静静坐在房间里，用冥想探索着知觉以外的世界。

三个月后，末日降临。而后是重生。

但那是另一个故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