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5、贱人就是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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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东林在病房外透过那一小片玻璃窗,看到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中宫的时候,很难说清楚那是怎么一种感情。她跟了他十年,他一直觉得她还会跟自己过完下一个十年,下下一个十年,即使理智上很明白,大家已经结束了,但是,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她与自己无关。他们相携走过最好的岁月,因为给予互相太多而一辈子做不成敌人,也因为互相伤害而一辈子做不成朋友,如果有什么词可以形容也许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无名无分,偶然再遇到的时候,会感觉时光倒流,她在他眼里依旧是家人。

顾东林推门进去,姑娘躺在床上微微睁开眼,然后别过头去。他坐在她床边给她剜了个猕猴桃。姑娘眼角的眼泪落在雪白的枕上。

“怎么就想不开了,什么事情闹得都不想活了?”

姑娘转过身去。

“孩子还好么?”顾东林把她掰过来,“预产期在什么时候?”

姑娘说你走吧,别理睬我了,我就一贱人,我自己矫情着呢。

顾东林没说话。

姑娘顿了顿说,从前你不总成天鼓捣人活着为什么么?我每次一问你,你就很认真地反问我:那你怎么不去死呢?我前几天又问了自己一次,突然觉得挺有道理的,而且答案好像也不止一个。

顾东林苦笑:“怎么怨我。那个回答很标准,而且比较容易……这是遇上贱人了?听说不是年轻有才,又对你挺好的么?”

中宫整张脸都白晃晃的,下巴尖得能去犁地,就一双眼眶红得要命,木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总裁遇上棉花糖那才甜呢。总裁遇上白骨精,都是虐上加虐。”

顾东林沉默。

说来也是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天之骄子与优质大龄未婚女青年,缠绵时山盟海誓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到头来却发现原来是做了第三者插足。高门甲族,离婚是等不来的,除了一段没有结果的姻缘和留下个孽种,要名分没名分要爱情,似乎也就成了个笑话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个说不准的十几二十年后,孽种成就一段复仇亦或寻亲的传奇,喷洒满地亲兄妹乱伦的狗血。而这也未免太飘渺了一点,姑娘是要脸的人。她若是不要脸,没有心,大概还能接受少奶奶的照顾,可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偏偏没学会去要一份有缺口的爱情。缺口是补不上的,不拿那枚对了的楔,就时时刻刻空在哪里。

“你当初怎么就信这种人呢?姐姐,信男人不如信鬼不是你自己成天挂在嘴上的?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鬼样子了呢。”顾东林理了理她的长发,“为这种人不值。总会有更好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活该?放着你这样的不要,去找个这么不靠谱的。”姑娘哭着笑。

顾东林没有回答。

姑娘说我是轻贱,但是顾东林,我心甘情愿的。我跟你分是因为我不爱你了,我跟他好也是因为我爱他了,我不图他什么,但是他跟你一样骗了我。不过他装得比你像多了。姑娘抓着床单,“他乐意装得这世上没我就成不了,所以我也愿意没他也成不了。你们男人都一个德性,但是我不一样,我说我会死我就真的会死!”

说得咬牙切齿,披头散发,好一个癫狂的情痴,引得隔壁的几个孕妇都纷纷偷窥着这一床。顾东林脸一红,头皮一炸,赶紧握住她的手摁住人:“姐姐,你冷静啊!动了胎气!这事儿你跟我说没用,那蛮子什么时候过来?或者我把他拎过来,啊?他做事总得负责任吧!他怎么说啊?”

女人嚎啕大哭,哭软在他怀里,好一阵才浑身汗湿地睡过去。顾东林期间掐掉了好几个段榕的电话,这时候问了问主治医生,情况并不好。这么大肚子了,生都快生了,精神这样不稳定,还没有个人陪着,实在不像话。还意有所指地鄙视着他,认为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像个高中生,也忒不是爷们了。

顾东林握了会儿手机,把金属都握热了,给段榕打了个电话。接起来那边很热闹的,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段榕就问他,回来么?

顾东林说今晚上可能回不来了,朋友出了点大事,在医院里陪着。段榕很平静地嗯了一声,挂了,他都来不及嘱咐一句你别多想。想了想,还是把事情都码好发了条短信。陪到第二天谢源也过来探望了一下,看着中宫娘娘简直要嚎啕大哭一番,连说当年要不是顾东林这厮挡路,师妹,我早娶你了。师妹你可是师兄的女神啊!说着被小少年开门冲进来的小少年撞了一下腰,立刻改了口风:“哪个不要脸的蛮子,说,师兄做了他。”

中宫到底还是忌惮他真要做,没说。顾东林也不晓得,不过他知道谢源不会真去做。他比起一般□□来实在是太低调,深知动用关系这个东西,做一次欠一回债,不到非同小可从来不引火上身,也从头武装好自己不给下头人有机可乘。更何况,像这种家室,恐怕谢源做了,中宫也不会开心到哪里去。她要的不是个倾家荡产临死都恨着她的人,如果可以,她宁可豁达到让这人从哪来回哪去。可是她做不到,那也只能无声地望着这个师兄,苦不堪言地同时下贱地望他不要插手。

谢源和陆铭自动来调班,顾东林就回了家,结果段榕不在家,开完party的脏乱还没收拾干净,就几个保姆勤勤恳恳在干活。顾东林她们段榕去哪儿了,都说去公司里了,顾东林顶着俩黑眼圈笑了笑,给他挂了电话,没接,回短信说忙。他还写了几句俏皮话,之后睡了个回笼觉。那天段榕回来得很晚,他已经出门调谢源去了。有些事情经手不经手,意思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何况他知道,女人是想有个人说点体己话的。他们俩熟得不能再熟,生得又不能再生,正好印了谢源那句话,至亲至疏夫妻,还统统是对方的旧人,此中合适简直不为外人道也。

就这样陪了几天,顾东林就感觉到不对劲:段榕明显在躲着他。白天电话打不通,晚上人也肯定不会在他出门前回家,杀去他公司还告知大老板外出探班或者去哪里录歌了,顾东林只能苦笑。他成天这么亲亲热热地解释千八百遍,那厮还是一点不信。顾东林只好腆着脸皮跟谢源他们调了个白天,晚上杀回家里。结果一开门,要死,又开party,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

他一推门进来,一客厅的俊男靓女都是一愣,转头看他。段榕坐在沙发里,回头看到他眼里亮了一下,但立刻就回复冷冷的神态,扭过头去。他们家沙发还是刚挑的进口货,此时上头卧到了各色美人,段榕腰上缠的怀里抱的都是绝色,那做的熠熠发光的亮甲还毫不客气地往领口探进去。

以至于众人看顾东林的眼神都无端微妙起来。

顾东林陪了一早一晚,晚饭都还没顾得上吃,此时对着一时间静可落针的场景,淡淡地笑了笑,“继续。不要管我。”把钥匙往进门口的承碗里一丢,去桌上拿了一杯酒,自顾自扫荡长桌上的自助。吃完了找几个勉强相熟的不咸不淡聊聊政治,聊到尽兴处,还晃荡到厨房里把昨晚上做好的夜宵热来招待客人。待吃饱喝足,满意地打了个饱嗝,行了,有力气了,一转身往段榕那儿走去。

他素来不张口就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此时那些眼生的美人第一次见到真人,也有些不信邪的反叛,该干什么干什么,微微挑着眼角看他。顾东林也没说什么,直接伸手把七零八落的手都撩开,很客气地按住段榕的肩膀。

段榕搭着修长的两腿,自下往上看着他。

“天也晚了。”他说,缘着他的肩膀往下摸,摸到手肘处,然后不知怎么一拉一提,既然把段榕整个抗到了肩上!

这回的寂静维持得格外久,眼睁睁看着他一手插着裤袋,一手扶着段榕的屁股,优哉游哉地踩着楼梯往二楼走去。走到一半还朝底下微微一笑:“继续,继续,不要管我们。”

在场的艺人们心里一万只草泥马跑过:囊得!囊得死噶!

走到主卧门一关,顾东林把人往门上一摔,立刻吻了上去。段榕起先还矫情,推了他三四回,后来忍不住需索追了过来,却被他突然按住头往门板上狠狠一撞,登时酒劲清醒了一半。

“段榕,你是不是觉得我待你特别好,都像是装出来的,嗯?我是骗你的,所以一边跟你说着甜言蜜语,一边在外边成夜成夜地偷欢?”顾东林伸手插进他浓密的黑发里,然后揪住往旁边一拉,舔了舔嘴唇,毫不客气地咬上了他的吼结。

“贱人就是矫情这句话,从前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倒是有点道理。好,随你,今天我们新仇旧怨一起报……”顾东林诡异地笑起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点月光透进来,照亮了那双淡色的眼,像是睡醒了的大猫,“你会喜欢的……punish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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