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江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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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骑凭陵杂风雨,绝壁苍茫战魂孤?

“喝!”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阿骨打禄使弯刀,而对方擅长长戟。

不过两个人都是自打进军营便从未败绩,这么你来我往的抗衡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各守其能,终究几百个回合了还分不出胜负。

长而强,锋芒毕露;短而诡,暗藏杀机。弯刀防范长戟,长戟硬抗弯刀。

两人都尽心尽力的攻击对方,丝毫不敢懈怠。

当然,这个时候最适合放冷箭,只听噗叽的一声,无法防备的阿骨打禄后背中箭,箭尖完全没入背部,黑马也被射中倒下。

忍着剧痛的阿骨打禄一个打滚躲过对方的斜刺,再横刀抵挡对方紧接着的重重一劈,结果终究抵不住,直接单膝跪地,现如今只能死死撑着。

围着的士兵又捡起几支箭,尽数射向阿骨打禄的肩膀后背腿部。

血染一地,跪立着的阿骨打禄已知自己战败,抬头仰视击败自己的人,不甘心的问道:“你是谁!”

对方俯视跪倒的阿骨打禄,麻溜的翻身下马,长戟一挑,挑起了地上散落的弯刀握在手里。

他走到面如死灰的阿骨打禄面前,打算砍下阿骨打禄的手臂,没办法,阿骨打禄的战斗力太强,狂妄自大如他都不放心看得住这个人。

“刀下留人!”

突然听到满是渣子的熟悉的汉语,首将不悦的回头,妈蛋,还没有几个人能命令自己呢,你说刀下留人就留人,反正这个人死不了,留不留他一个胳膊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边打得正酣,居然没有注意到一支骑兵飞奔而来。

首将漫不经心的看向急匆匆赶来的大汉,可是当他看清楚来人,尤其是来人粗壮的手臂掳着的人时,他迅速的把弯刀横在阿骨打禄的脖子上,怒吼道:

“赫连满,放开老子的妍妍!”

能精通汉语的蒙古人不常见,能从他手里逃脱的蒙古人更不常见,而他赫连满两条都占了,这让他彻底的记住了他——蒙古三王之一赫连满。

他现在唯一的凭仗就是刀下的阿骨打禄,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人就是蒙古第一勇士阿骨打禄。

赫连满则嬉皮笑脸,一点也不担心被扎成刺猬的阿骨打禄会被怎么样,更不害怕自己周围聚拢的蜂鸟群。

“江程,别来无恙。”

“滚犊子!老子的妍妍细皮嫩肉的,你要是弄疼了,老子马上送你下地狱!”

赫连满还是笑着,一抬手毫不怜惜的把羸弱的白衣人扔到地上,翻身下马,俯视白衣人,直接踏在他的肋骨上,“啪卡”的声响清脆却一点也不悦耳。

赫连满抬头看着不敢轻举妄动的江程,灿烂一笑,朗声道:“江将军,不要拖延时间了,玉岐关已经被我拿下,塞北十三郡也唾手可得。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好好谈谈呗。”

“你!”

江程手上的力气无意识的加大,阿骨打禄的脖颈片刻就被染红一片。

可是他知道,他现在擒拿的这个首领已经没有用了。

没什么好谈的,赫连满完全可以不在乎这个人的生死,一个人向他们的大可汗邀功请赏。

“别别别,小心点,那是我赫连满的兄弟,他的命可比塞北十三郡珍贵得多了。”

赫连满秒怂,立马抬腿,讨好地扶起来一直一声不吭的白衣人,还顺便把白衣人散落在胸前的几缕碎发拨到耳后。

“满!”

阿骨打禄梗着脖子愤懑的吼道。

他阿骨打禄可杀不可辱,而兵败对于他而言就是奇耻大辱,他听不懂赫连满和这个晋国人在说什么,不过他不想看到赫连满因为他而做出讨好的姿态。

“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赫连满用蒙古语平静的安抚阿骨打禄,他知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可是他更知道,阿骨打禄是受不了失败的。

阿骨打禄低下头,沉默了。

“谈什么?”

“塞北十三郡换你刀下一人。”

“什么意思?”

江程眯起了眼,很怀疑赫连满的诚意。

现在的局势很清楚,他虽然不知道赫连满是怎样攻陷天饶关,更不能确定赫连满是否拿下了其他七郡,但是玉岐关如今是铁定失守了,他们这些人都可以成为刀下亡魂。

赫连满如果想拿下塞北十三郡进入晋国,完全没必要和自己在这里谈判,他的手里只有一个砝码——阿骨打禄。

十三郡换一人……好大的口气!

“就是表面意思。如果你不答应,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的大可汗就会派使臣与你们晋国议和,以手中的十三郡为砝码换取粮草什么的。这还不算,玉岐关失守,你被斩杀没什么,可是这个人呢?”

赫连满扶着白衣人笑着说。

“为什么?”江程放下刀,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他想知道原因。

两方共死伤数十万人,耗了半年多时间,而得到的东西就这么说放弃就放弃,他不相信。

赫连满推白衣人向前,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放下刀的原因和我放弃十三郡的原因一样。”

江程顾不上深思,急忙向前接住摇摇欲坠的白衣人,更不在乎自己跳出了安全区,反正现在他的命在赫连满的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妍妍,你没事吧。”

白衣人抿着唇,摇了摇头,断了的肋骨支撑不住原本就支离破碎的身体,只能依靠在江程身上。

赫连满见江程暴露在自己手下们的弯刀之下,放心的踏入原本江程站立的地方。

随着赫连满的靠近,晋军不自主的后退。

“禄,我们回家。”

赫连满弯下腰,用蒙古语柔声道。

“满……”

阿骨打禄抬起头,看着面前粗犷的汉子柔情的笑容,喉咙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赫连满蹲下,伸出有力双臂,绕过箭矢,拥住阿骨打禄,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低声喃喃道:

“禄,长大吧,我在等你卫冕为王。”

阿骨打禄猛地一震,把头埋在赫连满的肩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原来你都知道。”

“嗯。”

赫连满微笑应着。

他怎么会不知道,阿骨打禄的处境和自己当初成王前好不到哪里去。

其他两王都虎视眈眈,大可汗更是提防,想着有一天把这个叶护抹杀。

功高盖主者不赏,阿骨打禄想平安过去现在这个坎儿,塞北十三郡这个军功要不得,更何况阿骨打禄元气大伤,需要好好休养。

“……”

两边的几万人就这么看着各自首领抱着各自的人,实在是无话可说Orz。

夕阳西下,斜晖照在赫连满的粗犷面庞上,毫无暖意。

“还有一件事。”

“嗯?”

想拥着白衣人回关的江程停住,疑惑赫连满现在又想干什么。

“在场的晋军一个不留。”

赫连满冷冷的吐出这句话,神色没有半点异常。

他们的协议是口头的,任何试图窥探的人都找不到证据,而在场的人恐怕是唯一可以充当证据的了。

自己的人自己放心,但是晋国人就不一样了,而且,那些伤了阿骨打禄的人,他赫连满要让他们偿命。

“……”

江程抿起了薄唇,不应答,但是感觉到白衣人放在腰间的手的示意,终究抑制住胸中的暴虐,转身离开。

“将军!”

晋军看着江程走了无比骇然,可是他们还来不及反抗就被悄然而至的蒙古军斩杀。

“啊——”

霎那间,血染黄土,满地殷红。

尘归尘,土归土,兵甲归亡路。

死寂蔓延抓住江程沉重的脚步,驻足却不敢回头。

“他日,血债血偿。”

声音喑哑,和坠去的夕阳一样颓丧。

“好。”

赫连满应声,此次战役只不过牛刀小试,融七八个部族的兵力,来势汹汹,而蒙古实际上只派阿骨打禄出兵,所以说打这个仗,大可汗的目的更多是削减阿骨打禄以及其他部族的势力。

对于他赫连满,只要阿骨打禄安然无恙,有朝一日定王者归来,雄霸天下,管他的他日是明天还是后天。

玉岐关城墙上,冷月无声映亡魂。

江程坐在高高的城墙上,默默注视散布百里的残骸。

冷风刮过,斜插着的长枪上挂着的军旗飘扬,为三万铁骑送行。

“片甲不留。”江程失神喃喃道。

这曾经是他的专属名词。他是手下们拥戴的铁血将军,是他们振臂高挥顶礼膜拜的战神,也是在他们喊出最后一声“将军”时,不敢回头的懦夫。

江程低头,拭去不知何时留下的浊泪。

下面是他的数万兄弟,跳下去就会和他们再一次一道披荆斩棘。

“妍妍……”

江程闭上眼,手掌覆上白衣人突然搂住他的手臂。

“岩岩在。”

“我不能,不能面对他们了。”

“那就好好活着,送蒙古的蛮人下去给他们消遣。”

“妍妍,蒙古军撤退,陛下会召我回京受封,可是我……”我他妈……怎么有脸去受封!

白衣人拭去江程滚烫的泪水,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内鬼。”

江程猛地跃回城楼上,茅塞顿开。

从这里到城门下,并越过自己的兵马防线攻陷玉岐关是不可能的。如此看来是赫连满领兵突袭的,可是从七郡到八郡之间有千万仞的沟壑为天然屏障,只有为数不多的索道联通,赫连满不会从玉岐关之后突袭,那现在只有一种可能——内鬼。

“可是弟兄们……”还是离开了。

白衣人立马伸出手指贴在他的唇上,止住他的自责。

“你没有错,错的从来都是世事无常。”

“妍妍,我说过,这句话我不听让你说第二遍的。”

“程疾风,别傻了,还会有第三遍第四遍的。你还是看不透这世道。”

“……”

妍妍好久没有叫自己原本的名字了,久到自己都快忘记了,骠骑将军江程原本是叫程疾风。

白衣人安抚般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来到城楼另一边,他昨夜以白巾发誓的那一边,柔声道:“受不了那一边,就看着这一边吧。”

玉岐关外,万千尸冢,死寂压抑,看不到半点活物。

玉岐关内,万家灯火,静谧安详,没有受到一丝惊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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