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五七.斩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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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

掺杂着浓烈恐惧韵味的神念波动,还如同未采取任何保护措施的高音喇叭,在他耳边疯狂嘶吼着,想要告诉大剑豪,现在正站在眼前、处于敌对立场的,并不是什么碌碌庸人、无能鼠辈,而是一头真真正正,跺脚即可引发山崩、挥爪即可撕裂穹庐的怪兽。

而经十郎,却依旧如如不为所动。

莫说是什么泰山崩于前、猛虎摄于后,连赛恩斯结社苦心孤诣创造来,困锁、封印远古邪神的壶天阵术,他都曾亲身体验,相较之下,“小小”一头身高百米的怪兽,打从格局开始,就已经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然而现在,在他的心目中,李尘超的地位却已经渐次拔升,甚至,达到了并不亚于赛恩斯结社众人的程度!

如果说,赛恩斯结社众多修士合力创造出的壶天小世界,是从宇宙的基本框架入手,展开空间维度、排布时间维度,以质能、运动相关的物理定则为颜料,在画布上纵情涂抹,整个过程里充斥着近于非生命的冷酷无情、及精密绝伦的计算;

那么此时此刻,由李尘超展现在他面前的七情降,就是另外一个极端。

一个摒除了所有客观物质基础影响,从完全唯心角度出发,去理解世界的,“歪门邪道”的极端。

它从碳基智慧生命的“七情六欲”入手,将这些原本是与内分泌系统密切关联的“情绪”,与人体完全剥离开来,自成循环!

如李尘超所言,情绪的互相影响与干涉,确然可以诞生出更多种、更丰富的情绪,但是放诸现实,这些转变,却绝不可能一拍脑袋说来就来,而必然需要名为“特殊事件”的催化剂。

恐惧有可能转化为敬畏,但那首先必须要恐惧之人认知到,带给自己恐惧的存在,并不仅仅是一个只懂得漫无目的给他人施加压力、制造血腥的暴徒,而有着值得钦佩的闪光点;

恐惧也有可能转化为灭绝欲,但那同样需要恐惧者认知到,带给自己的恐惧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全无弱点、漏洞可言的完美超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或足够阴险,就存在着将其消灭的可能;

——但七情降,却完全无视了这些,纯粹是“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

我觉得A+B=AB成立,那结果就应该是AB,什么反应条件、什么催化剂,都是放屁,只需要“我觉得”,就已经足够!

古传修法中,其实并不乏怀揣同样理念者。

然则那些修为境界已非凡俗的强者,往往也身具有卓尔不群的身体素质。在历经过逐日所见,“一碗水藏十万八千虫”之类的状况后,的确是绝难完全脱离实际,陶醉在自己“认定”的幻想世界中。

最后,他们开发出来的,多半也就是“观想法”一流,以现实砥砺幻想、以幻想覆写现实的技术。

就好像凡人所谓的艺术创作,虽然在绘写着幻想,却永远也无法脱离实际。

像李尘超这样,明明出身于现代,对世界之全貌耳濡目染、颇多了解之后,却还能刚愎自用,坚持“我以为”的,反而是极少数!

此刻,经十郎将神念展开,细细去品味七情降时,竟仿佛从那恐怖吓人的皮相下“看”到了,“怪兽”的血肉中、骨髓里、心脏深处,正有什么光鲜亮丽的东西在蠢动。

如巨型岩石下方、那将茎叶刺入石隙,歪歪扭扭,向着阳光探头的绿色植物,即便承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压,也始终未曾熄灭掉脱颖而出,将光秃秃的山石,妆扮为绿意盎然山丘的“梦想”!

【于畏惧中发掘勇气、于傲慢顶种植谦逊、于绝望中寻找希望……看似只是门寻常降术,实则却隐藏着无限的可能吗?

无怪乎盂兰那老和尚,在修持法门理应完全克制降头术的前提下,还被他生生咒死。

这七情降虽非修行正途,却也堪称是旁门左道中,最上乘的邪法了。

但凡这小子更少一点自知之明,多一分妄自尊大的偏执,这手咒降术的威力境界,怕不是还要更上层楼!

也是东南亚那群地头蛇胆量太浅,稍微看出些端倪来,直接就抱着城管处大腿喊起了爸爸。否则的话,要能让他再多肆虐上几年,蓄养底蕴锋芒,假以时日,化魔为正,只怕都并非痴心妄想……

到时,哪怕是城管处想要降服他,也非得要请动十二地支级别的强者出手不可。】

心底的感慨,只存在瞬间,便被经十郎强行打灭了。

作为修行求道之人,惋惜一门绝技半途夭折的心理的确很强烈。然而,作为一个在文明社会中长大的“人”,他同样也拥有相当朴实的道德观与世界观,在这等高度的三观面前,所谓的惜才之心,简直是不值一提!

不过,对于披荆斩棘、在常人所唾弃领域中,硬生生开出一条孤径的强者,心底隐隐升起了些微敬意的他,终于也还是露出了几分“认真”面相,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冲这个十年难得一见的魔头,摆出了双手持刀的架势——

刀光闪烁。

撇开那徒手撕裂音障,以激波面为刃的神奇,自上而下的挥斩,朴实得简直就如同是他在过往生涯中重复过不计其数次的“素振”。

然而,渐渐成型、阻挡在他眼前的那头凶猛怪兽,却在这看似极为轻描淡写的徒手斩击下,连同着身后数百米远开外的山崖一道,轰隆隆裂成了两半。

明明,做出挥砍动作的经十郎仍旧在数十米开外,“怪兽”的肢体,却已经带着光滑如镜的切面,整整齐齐地,从那奇形怪状,也不知究竟该说是雄伟魁梧、还是注水肌肉的身躯上面剥离了下来!

然后,那断裂的残骸上,淅淅沥沥地,向着四面八方,喷飞出了无数颜色污浊的“泡沫”。

远远望去,仿若是突然用针尖扎爆了气球,让小块小块的球皮,溅得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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