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回头想放几句狠话，没想到老妪的手里正夹着一根头发。这跟头发很长，是女性的。

“怎么回事？”他愕然看向林佳佳，发现后者也是一脸震惊。

“桀桀。”老妪张开嘴，在二人震惊且恶心的复杂目光中将头发生吞了下去。

接着……只见她一拳砸在自己脸上。

那一边，林佳佳发出一声惊叫，跌坐在地。她的左脸高高鼓起，正是老妪击打的位置。

陈言彻底懵逼了。

“不对啊，能力确实是这个能力，但不是手里的小人，而是自己作为凭依吗？”

“那它拿个小人是几个意思？掩盖自己的真正实力？分明比不伪装更加一目了然吧？还有这混蛋到底是什么时候拿走的头发，竟然连我都没察觉到。”

如果连陈言都没察觉到，这就很恐怖了。他的眼睛是100%的天神之眼，能洞穿所有虚妄及任何能力，这也是他在初遇宗命时能一眼看穿他与天空双眸的联系。当然了，很多时候他对自己看到的事物都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也是白梦讨厌他的原因之一。

老妪继续笑着，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尖刀。

二人同时色变。

“学长。”林佳佳颤声道。

陈言眯起眼睛，心中掠过种种思绪。

“原来如此，原来白梦把你交给我是为了这个。”

他摸了摸乌龟的甲壳，微笑道：“小家伙，接下来，要辛苦你了。”

他闭上眼睛。

同时网格状护盾化作实质围绕在他的身边。

再次睁开眼睛时，陈言的瞳孔化作澄澈淡金。

“2%天神武装。”

“启动！”

……

里世界。

一身白裙的宗命落在地上，仔细打量着附近。

熟悉的三个太阳，墨绿色天空，一派里世界该有的活力气象。四周场景很明显有着超能力学院的影子，不过现在已经成了断壁残垣，废弃已久。

不远处，在现实世界花坛的同一位置有女孩坐在地上，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是王静无疑了。

宗命连忙飘过去，把王静吓了一跳。

“别怕！”宗命连忙解释：“我是来救你的。”

显然他的安抚并没有起效，王静的表情反而更加惊慌了，只见她右手泛起一撮明暗不定的火苗，颤抖道：“你你你别过来，不然我烧死你！”

宗命：“……”

他叹了口气，知道不赶快澄清误会什么也做不了，索性也不管周遭是不是危险，解除了凭依状态。

白裙宗命在一道闪光下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有些腼腆飘在空中的白玲玲，另一个自然就是没有白裙的宗命了。

后者连忙指着自己：“喂，我真的是来救你的。”

王静看到这诡异一幕倒是平静了不少，她吞了吞口水，小声问：“你……真的不是她的人？”

她？

宗命一愣，摇了摇头。

王静又半信半疑的指着白玲玲：“这个灵体……”

“她是我的造物。”

没想到宗命这句话又点了炸药桶。王静闻言脸色大变，右手火苗‘蓬’的一声化作火柱，竟然直接进入了战斗状态。

宗命一时间头大如斗，他赶忙道：“冷静！你半个月前是不是找过陈言？”

王静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是他派过来的，当时你还因为他是骗子泼了陈言一脸茶水，记得吗？”

王静一顿，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而后死死盯着宗命：“告诉你，你叫什么名字？”

宗命：“我叫宗命，是受陈言跟你朋友林佳佳的委托来救你的！”

“不可能！”王静歇斯底里喊道：“林佳佳——怎么可能派你来救我？”

“……什么？”

王静指着这方里世界，一字一句道：“把我抓来并且折磨我的人，就是她！”

这一瞬间，宗命脑海里猛地闪现出一幅幅林佳佳的画面。

敲门的她。

坐在客厅的她。

脸上总是带着温柔微笑的她……以及，从一开始存在感就很弱的她。

她在过去跟陈言有着许多故事，为什么分别多年的两人却避而不谈？平心而论，超能力学院与他们事务所之间的距离虽然不近，但远没有五六年都不登门一次的程度。

况且，陈言对她的出现完全没有意料，宗命本来认为是这厮的神经大条，可现在看来，远没有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宗命记忆里的林佳佳变了。

她那抹温柔的微笑逐渐淡去，柔顺的黑发化作刺目金发，整个人的气质在几秒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协调感的加重打破了某种能力的平衡，林佳佳留给众人的伪装开始消散。

“这样的话——”宗命扭头看向外界，喃喃道：“陈言，你不会也着了她的道吧？”

……

超能力学院，正门。

陈言原本无暇的金色瞳孔浮现出一抹血色。

他嘴角流着鲜血，沉默的垂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胸膛长出了一条修长手臂。

这不是长出来的。

陈言身后那人抽出手臂，用无比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喃喃：“学长，好久不见了。”

陈言缓缓扭头，果不其然，袭击并击穿他胸膛的人，是林佳佳。

不过此时的她模样有些与众不同——不仅满头黑发变成照片上的金发，就连穿在身上的水墨风校服都一分为二——右半身维持傲人的曲线及原样，左半身则被银白色流质体所包裹，看上去极为诡异。

金发林佳佳双眸比之先前更加狭长，加之半张脸被流质体覆盖，这也使得她每一次笑容都让人不寒而栗。

小乌龟不甘叫着，它飘到陈言与林佳佳的中间，怒视着后者。

陈言将它抓回来放到肩膀上，淡道：“看来……这些年没有让你有丝毫改变啊。佳佳。”

林佳佳笑了笑：“你果然早就识破了‘无人知晓’的超频既视感。”

陈言：“我隐隐感觉到你走出了叹息之墙，却没想到找到了我这里。黑发的你是死去后的亡灵模样吗？”

林佳佳笑容不减：“学长很聪明呢。”

陈言叹了口气：“小黑此时正笑的满地打滚，聪明什么的，向来与我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说着，他扫了眼自己胸膛豁口：“佳佳，刚刚怎么没有瞄准心脏？”

林佳佳：“我知道学长的天神体质会在生命受到致命危险时自动将实力爆发出来——况且上次就已经吃了这个亏，我可不会重蹈覆辙。”

陈言耸耸肩：“既然不敢杀我，那你从地狱爬上来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继续进行三年以前未竟之事。”林佳佳一字一句道：“不过这一次，你休想阻止我。”

陈言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当年虽说是我别无选择，但既然做了，就没有留下尾巴的道理，佳佳，这次也……对不起了。”

说完，他刚想鼓动天神之力修复躯体，忽然脸色一变。

林佳佳嘴角扯起一抹弧度，她抬起流质体覆盖的左手，指了指陈言腹部。

“刚才的举动并不是单纯泄愤之举。我在学长的身体里放了个有趣的东西。”

陈言只觉有无尽死气从胸膛向四周爆发开来，他拼命压制住胸口的暴动，艰涩道：“叹息之墙？”

“碎片罢了。”林佳佳道：“地狱里有些大人对你的行为很愤怒，甚至大过了我们这些‘偷渡者’，你可别小瞧它，这是整个地狱给你的礼物。”

“啧。”

陈言单膝跪倒在地，同时他的四周黑色雾气弥漫，不断有黑雾从他的身体喷出，又被吸收进去，如此循环。

真正说起来，叹息之墙其实并不是‘墙体’，而是借由地狱法则演化而来的事物，其内包含着地狱无尽岁月的‘气息’，单单就这一小部分爆发开来，别说是桂花市，恐怕小半个人间都会顷刻间沦陷。陈言只能苦苦坚持，寻求别的办法。

当前情况，唯有将天神武装提升到50%才能把叹息之墙碎片完全压制下去，可如此一来，方圆数十里将在他无遮掩的气息爆发下难存活物，彻底沦为一片死地。

“我真该学学怎么控制力量了。”某人后悔不迭。

“阿吉婆。”

“主上，有何吩咐。”老妪恭敬问道。

林佳佳深深看了眼陈言：“看住他。”

“遵命。”

“慢着，你要去哪里？”陈言问道。

林佳佳没说话，只是伸出完好无损的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苏醒吧，曾经的亡灵们。”

在其身后，一道褐色铁门凭空出现，又轰然洞开，铁门沉寂了许久，只是开门便使得周围灰尘弥漫。

烟雾中，有三个身影若隐若现，在他们后面是无穷尽的嘈杂声。

陈言脸色一变：“佳佳！”

他的目光顺着铁门里的生物回到了三年前，那时身躯还完好无损的林佳佳驱使着成千上万的怪物肆虐桂花市。

不错，她正是三年前击败了无数清道夫，被清道夫协会视为‘S’级罪犯的‘造物’能力者，林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