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你的计划会管用？”爱德华摩挲着手腕上的绷带，“我们可不仅丢了兵刃，手上还挨了一刀呢。”

“放心吧，这一刀绝对物超所值。”宇文碎左手手腕上也有同样的绷带，樱庭步也是如此。

这绷带，是他们和阿尔辛结下“歃血盟”的证明。那是一种在林特非常流行的仪式，双方约定好某件事情之后，割破手腕，将所有参与人员的血滴到一坛酒里，之后每人饮下一碗，象征所作的约定融入血液，不可打破。如果有人打破约定，其余的人要杀掉他，以维护歃血盟的神圣性。这种仪式很古老，也很血腥，近年来在林特的上流社会已经不多见，取而代之的是日渐兴盛的“合同制”。但在识字率不高的奴隶之中，歃血盟依旧是维护约定的最有力形式。

宇文碎和爱德华、樱庭步待在卢文特城南门外，等候阿尔辛手下的反骨奴前来报告情况。在宇文碎的计划中，首先要让种植公爵夫人花的花农相信，经过那一场爆炸之后，赫尔提·阿巴杰斯已经失去继续生产烟土的能力，花的价格一定会下跌。而出去散播消息的，就是莫丰北和他手下的一众反骨奴。

“但是你不担心吗？”爱德华又问，“威廉姆斯只不过是个果农，你确信他不会搞砸我们的计划？”

“他不会的。作为一个小心谨慎，连老婆说的话都不敢违抗的人，一定会非常小心地对待我们给他的这次机会。”宇文碎向前迈出两步，眺望着远方，希望能发现前来报信之人的踪影，“再说了，如果我们输了，他也不会有好下场，我已经将他们逼上了绝路。”

威廉姆斯，就是宇文碎手中持有的“门路”。他作为卢文特本地的农民，肯定有一群农民朋友，再加上他的妻子不看好公爵夫人花的生意，使得威廉姆斯成为了绝好的棋子。宇文碎向他作出承诺，赚到钱之后，他能分到一成，只要他抵押所有能抵押的东西，参与到他们的计划之中。在经过仔细的商议之后，威廉姆斯夫妇同意了。他们当即抵押了苹果树种子和货车，再加上家中的积蓄，凑了一笔小钱，参加到宇文碎的计划中。

“宇君，做这些事情，你不会于心不忍吗？”樱庭步问。

“……不会。”宇文碎稍稍沉默，随后回答道，“我所计划的事情，能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利益，替我尽心尽力工作，是他的义务，而所有人的付出得到回报，是我的工作。”

话音刚落，宇文碎的目光就捕捉到两个奔跑着的身影，在前面跑着的是莫丰北，身后跟着的是威廉姆斯。宇文碎一挥手，三个人就冲出去迎接他们两个。莫丰北训练有素，面不红气不喘，威廉姆斯却很少跑这么长的路，气喘吁吁，面如土色。

“怎么样？有多少人相信你们说的话？”宇文碎问。

“大概三分之一吧。”莫丰北冷静地回答道，“我手下还有人在继续传话，愿意相信这个说法的，在今天晚上应该就能达到五分之四左右。”

“这不行啊，不到二分之一啊。”宇文碎开始犯难了。今天日落之后，城中就会有很多买家，跑到这里来询问花期以及长势，如果不能在这之前收购大批花朵，就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到时候就会功亏一篑。

“逼他们相信，如何？”樱庭步突然说，“我们可以偷偷烧掉一些人的花，对外宣称是觉得种花太不划算，所以毁掉是也。”

“爱德，这件事情你去办吧。”宇文碎觉得樱庭步的想法可行，“要最快，以最快的速度办好，然后让莫丰北他们紧接着就把消息散播出去，能行吗？”

“我尽量。”爱德华说完这句话，就跑了出去。搞破坏这种事情，他还是很擅长的。莫丰北暂时休息了一下，随后去追赶爱德华。宇文碎和樱庭步则是在威廉姆斯的带领下，开始尝试从花农手中以极低的价格收购花朵。当然，在爱德华那边没有得出结果之前，他们不会轻易出手，只是询问一下花农的意向。

卢文特城中的金银花价格还在不断变动，而城外的收购价却相对稳定，最高的不过一满袋一个银币，一般都是三满袋才换一个银币。而城中的价格，已经涨到每袋两个银币。而赫尔提·阿巴杰斯公布出来的收购价还没有变动，依旧是每袋金银花八个银币，但是要求品质必须上乘。宇文碎心中理想的收购价，是八满袋金银花一个银币，现在还太高，他们只能等。

大约一小时以后，远处的花田突然浓烟滚滚，宇文碎心想：可能是爱德他们成功了。立即与身边的花农攀谈起来。

“大叔，那边儿，是怎么回事儿啊？”宇文碎伸手指向他的身后，那浓烟升起的地方。

这位花农在接到威廉姆斯的消息之后，一直将信将疑。他心中也有那样的担心，担心金银花会一夜之间就不值钱了，可又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么好的赚钱机会，矛盾之下，一个下午就荒废在花田里了，心不在焉地打理着自己的花朵。在他眼里，宇文碎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到处兜兜转转，东问问西瞧瞧的，看得他心烦。刚才甚至还过来问，十满袋一个银币的价格能不能收花，让他用小锄头赶跑了。宇文碎这次跟自己搭话的时候，他心中还有些不高兴，回头一看，不禁连声惊呼：

“哎呦，这咋的了？那不是老皮特家的花吗？”他把手中的小锄头扔在地上，伸直了腰，看着这那边的情况，口中念念有词，“可惜了那些花骨朵哟，这是究竟咋了……”

宇文碎故意放开喉咙，说：“听说最近阿巴杰斯市长不打算收花了啊，城里的价钱跌得很凶啊。”

这位花农是最早开始种花的一批人之一，自负头脑灵光，脑筋聪明，一瞬间就想到，自己的邻居可能是觉得价钱太低，卖不出去，才亲手毁掉花田的。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宇文碎面前，问：“你还收不收花？”

“那你觉得多少价钱合适？”宇文碎很严肃地问，“我告诉你，我觉得十满袋一个银币，已经算是很高的了。”

“……九满袋一个子儿，全都给你。”

“成交。”

从这时开始，到日落，宇文碎见到无数个一样苦涩的表情是，最后的收购价算起来，正好八满袋一个银币。宇文碎以这种低得离谱的价格，买下了卢文特城外将近二分之一的金银花，还有将近五分之一被爱德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