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来告诉我事情的处理结果？”宇文碎问道。

“差不多吧，你说对了一半。”伊莱娜脱下身上罩着的外衣，随手搭在壁炉旁的架子上，一屁股坐在宇文碎旁边，“另一半，是劝你回去。”

“劝我回去？”宇文碎顿时就起了一股无名火，想要和她大吵一架，却不知为何于心不忍，默默将火器压下去，“先说说看，我猜中的那一半，现在怎么样了？”

“清算你的工资和债务之后，你还有十二个金币的收入，你的刀和身上穿的衣服，仍旧归你所有。”

“考虑到那女人可怕的性格，我是不是应该高兴一下？”宇文碎苦笑道。

“说不定是这样呢。”伊莱娜也露出微笑，借以缓和气氛，“不过你还是第一个敢对希尔达说出‘我不干了’的人，照这样看来，你更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下才对。”

“那，后面那一半呢？”宇文碎又向炉火里面扔进一条木柴，飞溅的火星差一点就崩到了两人的脸上。

伊莱娜伸了一个懒腰，轻咳一声，说：“你还是回到商会里比较好。”

“比较好？”宇文碎心头一沉，“能说说看吗？为什么比较好？”

“首先，布拉迪威德商会需要你，只要你回去，希尔达就会既往不咎。”伊莱娜开始阐述自己的理由，这些都是她在来的路上想出来的，希尔达可从没说过希望宇文碎回去这样的话，“现在马上就要去处理这鬼天气的发生源头了，你的交涉能力和策划能力是少不了的吧。其次，你在联邦人生地不熟，离开商会很可能寸步难行，虽说你身上有一笔不小的巨款，可总有用完的时候，到时候你怎么办？难道在这样的鬼天气里，会有人愿意听你讲故事吗？还有，你的本事，只有在商会里面才能更好地发挥出来，你就和我一样……”

“和你一样？不好意思，我可没有龙人血统。”宇文碎没好气地打断伊莱娜的话，然后将手中最后一片木柴扔进壁炉，站起身，开始在房间里面来回踱步，“商会，商会，从头到尾都是商会。那我呢？你有考虑过我吗？你倒是说说看，我继续为希尔达工作，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好处？你这……”伊莱娜被问了个措手不及，但在思索回答的几秒内，她的怒意一瞬间就达到了顶峰，大声吼出来，“有脾气去找希尔达啊！对我吼什么！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吗？”

而在伊莱娜宣泄自己的不满之时，她心中也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这不是你想说的，快道歉，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为什么‘你’希望‘他’留在商会里面？”

然而心中的低语却被宇文碎的怒吼盖过。

“又不是我让你跑过来的！早就说清楚了，我现在和那个破商会还有什么狗屁骑士团，一星半点儿的关系都没有，如果你只是来劝我回去的话，走好不送！”

和伊莱娜同样，宣泄着不满的宇文碎心中也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这不是你想说的，快道歉，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为什么‘你’会希望‘她’用其他理由来劝你回去？‘你’又期待着‘她’口中会说出怎样的理由？”

然而心中的低语却被伊莱娜的举动击碎。

伊莱娜低下头一言不发呢，几秒种后说出一句“抱歉，打扰了”，话音落地后马上起身，抓起还没干透的外套罩在身上，快步走到床边，纵身一跃，消失在宇文碎从未见过的夜色雪景中，甚至没给宇文碎留下一个瞥见背影的机会，干脆利落。宇文碎渐渐不再踱步，缓缓走到窗边，摸着窗框上小小的脚印，心中涌起一阵空落落的感觉。

之后，他度过了一个没有梦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宇文碎穿戴整齐，去前台退房，没想到被通知已经结了账，还有人给他留下一袋东西。不用猜，那里面装的就是十二枚金币。前台的人似乎私自打开过口袋，一直望着宇文碎拨弄金币的动作，就像一只饥不择食的野狗，等候来往的商旅从马车上扔下一点残羹冷炙。宇文碎心想：“这样下去成何体统，应该对酒店的员工加强管理和教育。”而在他开始拟定计划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用为这件事情劳神了。

现在的宇文碎，是个无牵无挂的异乡人。在心中给自己下了这样的定义之后，他踏上了没有目的地的旅途。不过这段旅途并没有持续太久，留给宇文碎烦恼自己前程的时间，近乎于没有。他前脚刚踏出威尔第崭新的城门，后脚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

“喂，那边那个小子。”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星辰之主”拉吉奥，不过从他的神色语气，根本猜不出他的来意，“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你女朋友呢？平常你们两个不是形影不离的吗？准备换一个？”

宇文碎不知该怎么回答，索性绕过这个问题，说：“拉吉奥先生，好久不见。”

“不说这些了，现在我有些急事，正好碰见你，来帮我一把。”拉吉奥上来就一把抓住宇文碎的左手，拉着他就往联邦公学的方向走去。身为龙的拉吉奥，握力之强劲，让宇文碎无法挣脱，只好一边询问拉吉奥原因，一边乖乖地跟在后面。

“我想找个老朋友叙旧，可偏偏他现在躲起来了，我只能感觉到他的微弱气息。”拉吉奥直视前方，仿佛看望朋友这件事情十万火急，耽误不得一般，“正好，我想你们人类也有事情要找他。”

“你们人类也有事要找他”“老朋友”等描述，让宇文碎猜到了拉吉奥朋友的真面目，又想到布拉迪威德商会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解决“凛冬”的问题，如果此行和拉吉奥同去，说不定会和商会里面的人偶遇，到时候场面尴尬，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尤其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短时间内没有颜面再看一次。

还没等宇文碎开口拒绝，就听见拉吉奥说：“我记得你叫宇文碎，是吧？听阿方斯和他的朋友说，你想当个说书的？”

“……是又怎么样？”宇文碎连对方“龙”的身份都不顾了，冷淡的语气直接传达心中的不快。

“那你应该多看看奥利凡多给你的那本书啊，我希望你能把那个故事写出来，应该挺精彩的。”

“你认识奥利凡多？书？什么书？能不能一件件说明一下？”

“这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拉吉奥苦笑道，“过了一千多年，人类已经学会多嘴多舌、喋喋不休了吗？无趣啊，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