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我虽然答应了那件事啊。”

“嗯。”

“但是，我可没听说会这样啊！”

“嗯！”

“嗯你个头！看着我说话！”

宇文碎和伊莱娜坐在马车里，正在接受“西奥芬海默所有人的祝福”。与其说是在接受祝福，现在的两人，自身感觉更像关在笼子里，被无知的人类指指点点的珍禽异兽。宇文碎的求婚，伊莱娜的欲拒还迎，都只是昨天的事请。希尔达展现了难得的热情，用极短的时间，就把消息传播开来。当然，爱德华、雅克等人的推波助澜也是“功不可没”。不到一天，在西奥芬海默就人尽皆知了，甚至亨特都跑过来说风凉话——虽然只说了两句就被愤怒的宇文碎赶走了。

而今天，他们将以“即将结婚的杜乔老师以及普莉希拉小姐”的名义，在西奥芬海默巡视一圈，目的在于掩人耳目，打消某些人的疑虑。伊莱娜对此颇有微词：一方面，如此招摇怎能“掩人耳目”，倒是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另一方面，这和她想象中浪漫的订婚仪式相去甚远。

“……其实我还有些……难以相信。”宇文碎很没有底气，“你确定这是真的？昨天我说那些话的时候，可不是逗你玩儿的。如果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骗我的话，还是说清楚吧。”

“说清楚什么？”伊莱娜移开视线。

“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骗你什么？”

“我在问：你要嫁给我，是不是一句谎话？”

“你确定要问这个？”

实际上，宇文碎是不想听到伊莱娜的回答的，心中有个声音在对他说“就这样糊涂下去就好”，但思量再三，他还是要问个究竟。人生大事，岂能儿戏？下定决心之后，他猛地点点头，说：“长痛不如短痛，你就直说吧。”

“那你可听好了。”伊莱娜神情严肃，身体前倾，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到鼻尖几乎要相碰的程度，“听完之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嗯，说吧。”

“你听好了，宇文碎。”伊莱娜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我，伊莱娜·多尔铎·凡·普莉希拉，愿意嫁给宇文碎为妻。”

这是宇文碎第一次，听到伊莱娜说出自己的全名，也是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一句话，就可以如此动听。

“后悔了吗？”伊莱娜问道。

“肠子都悔青了。”宇文碎笑着说，“早知道就直接让希尔达把婚礼也包了，还能省一笔开销。”

“我也后悔了。”伊莱娜话锋一转，开始质问宇文碎，“你为什么会向我求婚呢？我们才认识几个月而已，而且互相还不知道底细，为什么一开口不是告白，而是求婚呢？”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突然觉得，不能放过你这个好女人，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而已。”宇文碎视线落在伊莱娜的两弯眉毛上，越看越心动，恨不得现在就一吻芳泽，“至于各自的秘密吗，我们时间还长着呢，有足够的时间，等到愿意对彼此开口的时候。”

“……我不是人类，和我结婚的话，会让你产生很多遗憾的。”

“我又不介意。”宇文碎耸耸肩，“当然，如果你嫁给我的话，也要承担起一定的责任，不要让我变成会介意这种事情的，无趣的男人啊。”

“嗯。”

按照宇文碎的设想，接下来就是无比感动的相拥一吻。

但实际上，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一件事情。

“……没想到还真的有‘忘我’这回事儿啊，维吉。”嘉儿的声音在宇文碎身边响起，“而且你说的没错，看别人亲亲我我确实会有种吃撑了的感觉。”

“这让我想起了和易罗恩年轻时候的事情呢。”维吉尼亚的声音在伊莱娜身边响起，“他不像宇文碎这么会说情话，所以一直都是我一个人说个不停，不过观察对方脸红透的样子也很有趣呢。”

宇文碎和伊莱娜所忘记的事情是，这其实是一辆载着四个人的马车，嘉儿和维吉尼亚作为证婚人坐在他们的旁边，将一同前往莱昂纳多。出了这样的差错之后，一路上便不敢说话，甚至在当晚，准备骑飞龙连夜赶路的时候，都羞于同乘一匹。不过，维吉尼亚毕竟是过来人，说了句“要是能保证飞的过程中一眼都不看对方，你们就分开骑”，让这一对青涩的情侣，最终坐在了同一个龙背上。

“抱紧我。”宇文碎操纵着缰绳，坐在前面，伊莱娜紧靠着他的后背，侧着身子坐在后面。

实际上，大概是因为龙人血统的缘故，只要伊莱娜骑上飞龙的背，他们就会飞得很稳，好像自己驮着的是龙族的公主似的。宇文碎紧握缰绳的行为，多半是无用功，仅仅能满足他“男性的虚荣”而已。尽管如此，伊莱娜还是贴了上去，双手环住腰际，火红的脸埋进宇文碎宽广的背脊。

在他们一行四人前往莱昂纳多的时候，希尔达他们正在和亨特周旋，双方都在收买人心。西奥芬海默的树精，本就向往人类的生活，因此局势是稍稍有利的。可问题在于，树精们依然怀有信仰树海之灵的传统，让他们砍伐树木，是种会逐渐丧失人心的行为——有些树精觉得，与其抛弃传统过更好的生活，不如守护作为树精的尊严，那是树精应有的骄傲。而这些树精，已经渐渐接受了安娜与亨特的言论。

在走之前，希尔达就对宇文碎说过，最多只能撑七天，再拖下去，就会功亏一篑，被亨特把到手的肉抢了去。

宇文碎他们抵达莱昂纳多的时候，还剩下六天半的时间。

莱昂纳多毕竟是教会都市，对翼人并不友好，嘉儿和维吉尼亚只能乔装打扮，将翅膀藏在宽松的长袍内。宇文碎带着希尔达手写的推荐信，希望能直接和大主教相接触。不过他们的如意算盘，在莱昂纳多的城门处，就被打了个粉碎。众多审判骑士和大主教卫兵设立了岗哨，盘查每一个进城的人，所有人都必须脱得赤条条的，然后从头到脚被所谓的“圣水”淋湿，才有资格进城，无论男女。城墙上张贴着巨幅的告示，上面写着“大主教戒严令，唯有信者，可入此城”，似乎是在嘲笑宇文碎等人的无谋。

“看来，走正规途径，是没法获得祝福了。”宇文碎说。

“谁让我们与众不同呢？我早就料到了。”伊莱娜说。

下意识地，宇文碎牵起了伊莱娜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相视一笑，通过张心向对方传递着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