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来这其中大有门道啊，法维耶先生，能不能详细说说呢？”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也不急于一时，先喝两杯，喝两杯。”

法维耶说完这句话，举起酒杯和亨特对饮一杯，之后还闭上双眼，神情陶醉，仿佛真得回味无穷一般。但按照亨特的口味来看，这酒实在一般，或者说，此时的他根本没心思品酒。

“神父，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请说。”

“你说这教会的圣典中，有没有记载过，是谁发明了酒呢？”

亨特听了这话，真是恨不得直接掀了这桌饭菜，抄起酒瓶，将法维耶的脑袋砸个粉碎。装腔作势半天，最后只是来消遣一番，无论被消遣的是谁都不会开心。

“没有。”亨特没好气地回答道，“法维耶先生，我……”

“哎？别着急，天底下没有一个英雄，会逼着自己的客人回答自己的疑惑。”法维耶神态自若，又向各自的酒杯中到了一些酒，然后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据说，这发明酒的，并不是人类，而是精灵。早在圣导师尚未降临人世，人类还是精灵的牲畜之时，世界各地就已经充满了芬芳四溢的美酒了。在那个时候，品尝酒水的，只有精灵。龙是不屑于喝下这些东西的，他们的‘饮’不能称之为‘品尝’。只有精灵醉心于自己的发明创造，并且有无数的精灵，向前人的权威发出质疑，酒才能不断地推陈出新，成为所有诗情画意的源头。

“但真正品了酒的，还是人类。据说，有一个人类奴隶，曾经被他的精灵主人灌醉，做一些无法想象的事情，因而极其痛恨这杯中之物。可是有一天，他见到一位妙龄少女，没碗来到他的笼子前，与他促膝长谈，听他讲一个又一个故事。在被精灵抓住之前，这个人类男子曾经是辗转各地的说书人，而他在被囚禁的几年中，讲所有的故事，都给这女精灵说了个遍，原本是少女体态的精灵，也出落得亭亭玉立，风姿绰约。两人之间渐生情愫，可又不敢互诉衷肠，直到有一天，女精灵迫于相思之苦，偷来一壶烈酒，和他的心上人共饮。她要亲口告诉他，明天他被选中和另一名奴隶做生死角斗，供精灵贵族赏玩，今晚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她喝下一口酒，含在口中，两人四唇相接，渡半口到他口中，不知喝到什么时候，两人都有了三分酒意，双眼迷蒙，开始倾诉爱意。

“女精灵说：‘我爱你，犹如烈酒，让我忘却生的欢欣，让你忘却死的痛苦。’

“男人回答：‘我爱你，恰似毒药，让你铭记生的无奈，让我铭记死的光荣。’

“第二天，男人走进角斗场的时候，酒意尚未褪去。那天他无比神勇，好似不会受伤，好似不会疼痛，仿佛化身不死的战士，震惊了在场的所有精灵，他一个接一个地打败强敌，一个接一个地惩戒对手，甚至连巨人族都不能阻拦他胜利的脚步。他的目标是冠军的奖赏，一个会实现的愿望。而他不知道的是，设下这个愿望的，就是女精灵的父亲，他意图让这个男人凄惨的死去，即使最后他许愿和女精灵结为夫妻，也会见到女精灵第一眼的时候，被乱箭处死。

“男人战斗到了最后，鲜血洒遍了决斗场上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人为他鼓掌，没有人为他喝彩，但他知道，心中有认为自己欢呼，心中有认为自己喝彩，他知道的。只要昨晚的酒味还回荡在舌尖，他就能一直战斗下去。他举起满是缺口的钢刀，对天怒吼，响彻云霄。接着，作为优胜者，是作为冠军的他，提出了自己的愿望。

“他说：‘我想和我的心上人见一面，让她和不在笼子里面的我，说一会儿话。’

“女精灵的父亲感觉难以置信，多次询问他‘你确定？’‘就这么一个要求’‘没有其他愿望’之类的话，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这位父亲安心了不少，或许这个角斗士知道好歹，不敢有非分之想，此次见面说话，也不过是作最后的告别而已。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位父亲，实现了优胜者的愿望。当他的女儿走入角斗场中间时，竟收获所有人的目光，引得无数年轻的男精灵起哄，扬言要杀死男人，称他这种身份不配见到如此美丽动人的女精灵，是要受到天前的罪责。

“但女精灵的眼中，只有自己的爱侣。众目睽睽之下，她摸上男人满是血污的脸颊，手指游走过男人伤痕累累的胸膛，玉臂渐渐环上男人遍布疮痍的后背，在众多精灵的惊呼中，紧紧抱住男人，说：‘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的英雄’

“男人微微一笑，再次仰天长啸，大吼一声：‘美酒应赠予英雄！’随后挺起长刀，翻过手来，贯穿女精灵和自己的身体，就此气绝。

一口气讲完这个故事制后，让·法维耶眼中竟有泪光闪烁，看来这个故事真的是他听来的，而不是胡编乱造。让·法维耶举起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又说：“神父，你说，为什么我们翼人，就没有流传下这样催人泪下，又热血沸腾的故事呢？是不是我们的种族之中，天生就缺少英雄呢？”

“……人类有人类的英雄，翼人自然也有翼人的英雄。”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让·法维耶的语气沉了下来，“可有些英雄，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个奴隶。心中的锁链，束缚了他强健的翅膀；外在的锁链，禁锢了他不屈的灵魂。”

“……能不能不要再打哑谜了，法维耶先生？”

“打哑谜？不，打哑谜的不是我，是你。”让·法维耶突然目中精光大盛，“是你啊，亨特，是你！”

亨特自然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他不愿承认这样的事实。可一件件铁证摆在他面前，让他由不得自己不相信。亨特啊亨特，实际上就是一个被人欺辱的奴隶，说得更悲惨一些，就是被人饲养的家畜。

“你愿意，成为英雄吗，亨特？”

这时的亨特神父还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让·法维耶再也不会称呼他为“神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