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碎差点笑出声来。

他不是在嘲笑伊尔的行为徒劳无用，正相反，这句话的分量足以扰乱在场所有人的心神；他不是在嘲笑不参与打斗之人的惊慌，正相反，场下的人各个极力掩饰自己的惊慌，易罗恩甚至到了脸部肌肉因此而抽搐的地步；他不是在嘲笑自己和雅克的不知所措，正相反，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的眼中流露出同样的意念：这下可糟了。

在场的人中，有一个人，能从枪林弹雨中来去自如，其他人只能束手就擒。那么在这种情况之下，那个人岂不是会有恃无恐，大显神威吗？除了伊尔等审判骑士之外，在场的人都知道那个人是谁，所以才不会贸然动用火器。

“干得漂亮！”

果不其然，爱德华一声大喝，透露出喜悦之情是，接着就一个箭步冲向了那群审判骑士。其中一名骑士年纪较轻，临敌经验不多，没等伊尔下令就开火，弹丸被爱德华偏头避过，紧接着就被砍翻在地。屋内顿时乱成一团：审判骑士担心误伤不敢开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尔和爱德华缠斗在一起，剩下的人则是借着这股混乱，来个趁火打劫，削弱教会的势力。但心中都希望这些审判骑士，能去牵绊住自己的对手，是以手下刻意留情，无论是宇文碎、莫丰北，还是雅克、易罗恩，都只是将数个骑士打昏而已，并不下杀手。

安娜被莫丰北捂住口鼻，扼着咽喉，拉出战斗圈子。亨特腿脚不便，不成战力，竟没人去管他。他本人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远远离开打斗中的审判骑士，走到莫丰北背后，靠着墙壁，冷眼旁观。

而缠斗中的伊尔尚未想明白其中奥妙，左闪右躲，甚至将自己的手下当作挡箭牌，勉强拉开两三步远，说：“停手吧想，你我之间已再无瓜葛，城市的归属已经尘埃落定。”

这时，突然从门外传来一阵豪迈的笑声，接着响起脚步声，人未到，话先至：“我看未必啊，未必！”

恩尼克·芬格斯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众人也借此机会暂时停手，获得休息的空闲。恩尼克目光扫过每个人脸上，宇文碎注意到他和易罗恩有眼神交流，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伊尔身上。恩尼克现在全副武装，完全是一副上战场的样子。他向伊尔缓缓走去的时候，身上的铠甲发生摩擦，奏响专属于战士的乐章，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

伊尔知道来者不善，当下并不多言，看准了通向出口的那条走廊，同时将软剑横过来，挡在自己和恩尼克之间，准备夺路而逃。

“别紧张。”出乎意料的，恩尼克言语平和，不像是要动粗的样子，“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问题，你说说看吧。”

“不好意思，我可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伊尔话音刚落，突然传来数声震耳欲聋的响动，一个接着一个，令大多数人猝不及防，胆大的为之一震，胆小的抖似筛糠，可恩尼克、易罗恩和雅克，却面露喜色。伊尔心中发慌，却唯恐不好的预感成真，所以不敢发问，只能投以愤怒的眼神。

“还是我来告诉你吧，斯特林混账。”恩尼克笑着说，“这里曾经是你们的教皇敕封的圣地，是受斯特林狗屁皇帝管辖的领土，而现在，将作为联邦的新市，被我们接纳。我不管你们究竟是斯特林杂碎还是教会走狗，又或者是林特来的奴隶贩子，只要对联邦领土抱有质疑，就别想回去了！”

这个“了”一出口，恩尼克就跟着重重跺了一脚，瞬间，地板下硬生生窜出十几把长刀来，每个审判骑士脚边正好各有两把。刀光一闪，每两把刀正好画一个圈，形成一个可供一人陷落的坑洞。绝大多数审判骑士未能逃脱，坠了下去，只有伊尔和另一个审判骑士躲开了地面上的陷阱，但等待他们的，是易罗恩和恩尼克变戏法似的，分别从衣服和铠甲之下，掏出的两把奇形怪状的火器。这两把东西明明是短铳的样式，却比一般的短铳长上一些，握柄附近非常粗壮，前端也不是枪口，而是一片镶嵌在枪管中的刀刃。

看到这东西，爱德华顿时冷静下来，干笑两声。低头一看，发现地下人头攒动，竟然有数十人，将审判骑士统统绑了起来，并以最快的速度遁去踪影。想必，这是恩尼克早就做好的打算，但计划究竟为何，还要想办法从他嘴里问出来才行。

“芬格斯将军，您这话，从何说起啊？”爱德华缓缓退后，拉开距离，并笑着说，“既然是联邦国土，就得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们布拉迪威德商会……”

“商会代表不了政府，这种事情，你比我清楚，卢文特议员。”恩尼克用了他在加路士港市政厅的职务去称呼他，“即使是在联邦也不行，只有联邦最高议会的决定，才具有真正的最高法律效力。你们的商业合约，说到底，不过是一张废纸。哦，不对，如果你们执意要违逆最高议会的意思，那张纸还是可以用来当你们的罪证的啊。”

另一个没有被抓住的审判骑士，渐渐沉不住气，举着软剑向恩尼克刺去。当时多数人都在专心致志听恩尼克说话，心中思考对策，包括伊尔在内，所以没人拦着这位鲁莽的骑士。而第一个注意到他动作的，是易罗恩。他将手中的火器夹在腋下，不假思索，直接扣下扳机，随着“砰”地一声，一团白汽喷出，刀刃打着旋儿飞了出去，竟然将那名骑士拦腰砍成了两截儿。鲜血染红地面，一直流到伊尔脚边。他怒目圆瞪，双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可也只能看着恩尼克，一动不动——恩尼克手中的另一把火器，就对着他的胸口。

宇文碎不禁向爱德华望去一眼，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恩尼克手中的东西，神情凝重。

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了不得了的事情：

希尔达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