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碎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躺在营帐内的床上，只不过帐篷顶部没有被自己砸出来的大洞，偏过头去，正好看见伊莱娜和雅克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早饭。

这是怎么回事儿？关系变好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宇文碎甚至真的因为抱有这样的想法特意瞄了一眼账外的阳光，发现还是从东方照射过来的才安下心来。

就算他们两个人没在说话，能在一起吃早饭也是关系变好的表示吧。

而且伊莱娜还是一个在吃东西的时候绝不说话的人。

他们的早餐看起来很丰盛，每个人都有鸡蛋和肉，至于被子里面装的不是牛奶就是蜂蜜吧。

他们吃完了，伊莱娜竟然主动挑起了话头：

“感谢招待，非常美味的早餐。”

“哪里哪里，你吃得满意是我的荣幸。”雅克很客气的回应。

“这鸡蛋的做法很独特啊，应该不是简单地煮熟吧。”

“其实的，只是在煮的时间上把握得很好而已。我特意做了一个沙漏交给我们的厨师，在水煮沸之后将它倒过来，沙子都滑下去的时候，鸡蛋的味道最好。”

“这真是伟大的发现，是人类历史上的进步啊！”

面对伊莱娜发自内心的赞扬，雅克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虎背熊腰，曾经和伊莱娜不敢说一句话的大汉挠了挠头，笑着说：“只不过是一些小窍门儿而已啦，还算不上什么‘伟大’之类的。”

“怎么可能不算呢？在我看来吃才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啊。”

雅克笑得更开心了，看来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达成了难得的共识。他接着说：“那，你觉得这啤酒怎么样？”

“……味道很难说。”伊莱娜沉眼半晌之后说，“比酒馆里卖的啤酒要好一点，但是距离顶级的啤酒还有很大差距啊。”

“唉，果然第一次尝试是很难成功的啊……”

“这啤酒是你自己酿的吗？”

“是啊，我从……”

宇文碎再也听不下去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下床之后走到那两个人吃饭的桌子旁边，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说：

“这个世界上会有正常人在早饭的时候喝啤酒吗！”

伊莱娜和雅克淡定地看着他。

“早上好，碎。”伊莱娜说。

“早上好。”雅克说。

“我先不问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是你们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从大清早开始就在喝酒。”

伊莱娜和雅克互相看了一眼。

“因为现在是吃早餐的时间啊。”伊莱娜说。

“这不是重点。”宇文碎闭着眼睛回答，生怕伊莱娜脸上的表情映入自己的眼帘之后会把自己气个半死。

“因为啤酒很好喝啊。”

“这就是你大清早喝酒的理由吗？”

“难道不是吗？”伊莱娜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我们两个喝酒你这么激动干吗？”

宇文碎长叹一声，说：“算了，估计是我在不知道被谁打昏之后脑子有些不清楚再加上一醒来就有人喝酒让我觉得只有自己被冷落的缘故吧。”

“你说话能不能慢点儿，我刚才没听清你说的什么。”伊莱娜说，“就跟小说里面的人说话不加标点似的。”

雅克则是拿起了自己的酒杯，递给宇文碎：“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尝一点？”

“不，谢谢，比起啤酒我现在更需要睡眠。”

雅克把酒杯放下，站了起来，说：“那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啊？不能让我先休息个几小时吗？”宇文碎惊讶地说，“我刚说过啊，我需要休息。”

“很可惜我们的敌人并不会休息。”雅克摇了摇头，对于没有时间让他休息这件事表示遗憾，“你们的到来让我觉得有种安心的感觉，正好可以进一步完善我的部署。”

伊莱娜也站了起来，把左手搭在宇文碎的肩膀上，说：“要不你先去睡一觉，我和雅克去谈谈战场上的事情，回来再告诉你。”

她是认真的。这一点宇文碎能从她的眼神里面看出来。

“那好吧。”宇文碎点了点头，然后问雅克，“我就睡在这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这里是我的营帐，没人会来打扰，安心休息吧。”

“那我们走吧。”伊莱娜向雅克打了个手势，两个人就走出了帐子。

宇文碎走回床边，一头倒在床上。

十几天来一直都在奔波，昼夜颠倒都是经常的事情了，身边也一直都有伊莱娜陪着，现在终于享受到了久违的“独处的感觉”。

还听得见营帐外嘈杂的声音，仔细去分辨的话应该能听见军官的口令。

宇文碎能够察觉到声音渐渐远去，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沉入名为睡眠的海洋，全身的肌肉都在放松，连腰上的刀都懒得解下来放在一旁——些许的不适并不能妨碍他睡一个好觉。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他似乎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对自己说“现在就是天崩地裂都不能打扰我睡觉”，就把那件事情放进了记忆的深处。

宇文碎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清醒梦，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在梦中，他站家中的书房里，就在在小时候的自己旁边，看着那个小男孩在纸上写下天马行空的幻想，没有去读旁边作为课本的书籍。那时候的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算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雀跃”“欣喜若狂”之类的情感，眼睛中闪闪发光，似乎看着自己笨拙的语言就能体会到无上的满足。

然而宇文碎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他想了很久要不要去提醒梦中的自己，对他说：“停笔吧，快把那东西藏起来，你爹就要进来检查你的功课了啊，在这样下去你会被关禁闭的啊。”

但是最终他没有行动。

在梦里做出这种行为，也于事无补。

果然，他的父亲推门而入，年幼的宇文碎受到惊吓，把手里的纸笔全都藏到背后。这样的动作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他父亲的注意，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宇文碎小小的手掌里紧紧攥着的东西。匆匆扫了一眼之后，他父亲气得眉毛都要翘起来了，一把扒掉小宇文碎的裤子，“啪啪”地打起了屁股，宇文碎则是哭得撕心裂肺，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东西被抢了。

宇文碎以第三者的角度重温了一下儿时“惨烈”的一幕，心中感触颇深，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仿佛还能感觉到疼痛。多亏了这次的教训，之后宇文碎写的东西都藏得好好的，没有被父母发现过。

不过眼前的景象，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他的父亲一边打一边说着什么，但是声音有点小，宇文碎只好慢慢走上前去，想听个清楚。

“叫你早上不喝啤酒！叫你早上不喝啤酒！你个逆子！叫你早上不喝啤酒！”

这什么玩意儿！宇文碎本想大声叫出来，但是在这个梦里他好像没有说话的权利。

而且他父亲的身影渐渐模糊，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这个人金发碧眼，穿着血羽骑士团的制服，身后有一把大得离谱的剑，容颜秀丽，说话的声音清脆，不是伊莱娜是谁？

也就是说，在梦里，伊莱娜在打宇文碎的屁股。

宇文碎花了好几秒才认清了这个事实。

然后，他从梦中醒了过来。

自己还在营帐里，坐在床上，身上都是冷汗，从账外的阳光来看，已经过了中午了。

自己的床头放着一张凳子，上面用盘子装着一块烤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让宇文碎觉得肚子里面咕噜噜地叫了起来。旁边的杯子里盛着一杯啤酒，盘子下面压着一张卡片。卡片上的字迹清秀，是通用语，说的是“这是你的午饭，珑国不是有句话叫‘天被民当作食物’嘛，好好吃饭吧。”这句话的右下方有落款，写的是“倾国倾城的美丽少女伊莱娜”。

是“民以食为天”啊，文盲。宇文碎在心里说。

抬起头，伊莱娜就在早上吃饭的那张桌子上趴着，应该是睡着了。她的大剑在脚边放着，估计是斜靠在桌子旁，后来又倒了。由此看来无论是宇文碎还是伊莱娜都睡的很沉啊，这么重的东西倒在地上都没有吵醒他们。

宇文碎拿起刀叉，切下一片烤肉放进嘴里。

辣。

一瞬间宇文碎的脑海中就只剩下这个字了。

他仰天长啸，叫声甚至可以用“凄厉”来形容，这种辣让他恨不得把餐刀伸进嘴里割了舌头。为了缓解这份由辣带来的痛楚，他拿起酒杯，一口气将里面的啤酒喝了个精光。但是他的酒量小得惊人，这一杯啤酒就让他头重脚轻，再次昏倒在了床上。

伊莱娜也被宇文碎的叫声吵醒，刚好看到宇文碎喝了啤酒之后倒下去的场景，她还以为是有人在酒中下毒，连忙跑过去看个究竟。

她就这样知道了宇文碎的酒量，此后很长时间，只要有喝酒的机会就会嘲讽宇文碎是“整个东方大陆上酒量最差的西方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