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要小心，那女人力气很大！”

“那男的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

“身上那把刀很值钱，记得留下，人可以不管死活！”

众多的执法骑士一边高声嚷着“抓逃犯”，一边快速在地牢里跑动着。而实际上，他们要抓的两个逃犯就悄无声息地躲在一个拐角处墙缝里。等到骑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两人才出来。

“怎么样，这点子不错吧。”宇文碎得意地对伊莱娜说。

“你不觉得如果你不挤进来而是冲出去展现男子气概作为诱饵被他们抓住然后被严刑拷打，在拒不招供之后以身殉职，而我带着九成喜悦和一成使命感一个人逃出去完成任务然后默默怀念你四分之一秒，这样的结果你不认为好很多吗？我们就可以避免刚才的肢体接触了。”伊莱娜用力的擦着左手臂，仿佛刚才沾上了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一样。

其实是因为墙缝内的空间太小，不得已只能紧贴着彼此的身体。

“你对我就一点感激都没有吗！用来怀念我的时间太短了吧！”

“哦？你不满意的地方在这里吗？也就是说你也认可按我的方法来办会更好却依然逼迫我和你一起躲进墙缝里，果然是为了占我便宜吗？变态。”

“是你自己躲进来的好不好！”

“男人应该少说话，多做事，难道你们的国家里没有这样的文化吗？”

“有啊。‘敏于行，讷于言。’”

“难道像你这种人在珑国会被归类为多嘴多舌的怨妇吗？看不出来，珑国对待你这样的人态度还是很鲜明的嘛。”

宇文碎本来还想还嘴，但为了不在争辩下去，他决定换个话题，“说起来我们现在距离他们出去的那个地方越来越远，你找到所谓的‘能破坏的墙了吗’？”

伊莱娜，没说话，持续走着。在转过下一个拐角的时候，伊莱娜发现前面不再是路，而是一个略微开阔的空间，似乎是卫兵的休息室。中央放着一张大桌，桌上的油灯发出昏暗的光线，借着光能发现桌上还有几个酒杯和一副牌，被光线照亮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刑具和应急的武器，在角落处堆放着用来点燃火把的木柴，而木柴堆上方的火把却是熄灭的，应该是卫兵偷懒了吧。

伊莱娜发现对面的入口处有摇曳的火光和人影，就缩了回去，没进入这个休息室。跟在她后面的宇文碎也注意到了，不由得凝神屏息。可是伊莱娜却以为后面的他不知道情况，反手就抓着宇文碎的胸口按在了墙上，发出一些轻微的碰撞声。

进入休息室的是一个拿着火把的狱卒，显然他察觉到了什么声响，正在打量四周的情况，但是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所以他在用手中的火把替换下墙上已经熄灭的火把时候，就坐在桌边喝起酒来，背对着伊莱娜他们。

而伊莱娜那一下让宇文碎觉得整个后背都要碎了，苦于不能叫出声来。原本伊莱娜说她能直接敲坏一面墙壁宇文碎还不信，现在倒是觉得说不定可以。他侧头看向伊莱娜，两人正好来了个对视。

你弄疼我了！宇文碎试图把这样的讯息通过眼神传递给伊莱娜。

不过宇文碎从伊莱娜冷冰冰的眼神里读出的讯息是“去死”。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伊莱娜又看了两眼那个喝着闷酒的卫兵，突然觉得有些异样感。之前没有火把，没发现桌子下面有东西，现在倒是看清了，那里有一大块像铁板一样的东西，铁板上放着的是一个黑色的布包，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伊莱娜用手戳了戳宇文碎，又指了指那个卫兵，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宇文碎点点头，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那卫兵的身后，就在卫兵为了看看身后有什么而回头的时候，他重重一拳打在那卫兵喉结下方的位置上，紧跟着又在脖子左侧补上一记手刀，那卫兵马上晕了过去，宇文碎连忙扶住他将要摔在地上的身体，摆成趴在桌面上的姿势，仿佛喝醉了一般。

这是宇文碎注意到伊莱娜拿出了桌子下面的那包东西，她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件奇形怪状的衣服，款式似乎和希尔达团长身上穿的差不多。

“这是我的制服。本来还以为没机会穿了呢。”

看到伊莱娜略显寂寞的表情，宇文碎才想起来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还没有问过她。

“那个，伊莱娜，你为什……”

“他们在这儿！”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打断了宇文碎的问题，也让伊莱娜的神经再度紧张起来。她重新包好自己的制服，一边说着“拿好”，一边把装衣服的布包扔给了宇文碎，自己却弯下腰去。

难道是要把那块铁板抽出来当武器吗？宇文碎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然而他的疑惑在伊莱娜那块“铁板”抽出来之后就转变成了惊讶。并不是要把那东西当做武器，而是那块“铁板”本身就武器。

它从外形上来看可以归类为剑，但是大小实在令人吃惊。如果把它竖起来的话会和伊莱娜差不多高，估计在剑尖触地的情况下，剑柄的尾端就能碰到伊莱娜的下巴了。除此之外，剑身非常宽，把它形容成铁板一点也不为过。

这样的武器宇文碎只在来东方大陆的船上听人说起过：在北方航路上会经过一个小岛，小岛上居住着巨人族，小孩子就有正常成年人那么高，手持巨大的武器。不过放心，他们并不像传言中那样野蛮，反而还彬彬有礼，穿着得体，接受新鲜事物很快。之所以每个巨人家中都常备武器，是为了与那附近巨大的海兽作战。当然，北方航路开通之后，他们也做船只护卫的生意。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武器的时候。

执法骑士为了拦住他们，早就把弓弩之类的东西拿在了手上，只待一声令下，伊莱娜和宇文碎就不得不面对箭雨的洗礼。现在伊莱娜又拿出这么一件兵刃，看来已经用不着什么统一的命令了，出于恐惧，骑士们抱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直接放箭了。

看到追过来的人已经拉满了弓架好了弩，宇文碎只能抽出刀来把飞来的箭打落，但是能不能保护两个人呢？他自己也不清楚。而伊莱娜就好像要扫请他的疑虑似的站在了他的身前，单手举起大剑不费吹灰之力，手腕一翻手指一捻，大剑就迅速地转了一圈。化作盾牌挡住了箭矢不说，还在天花板和地板上留下两道沟壑。

“闪开！”伊莱娜回头大喊，宇文碎则下意识的向后撤了一大步。伊莱娜不理会那些目瞪口呆的骑士，单手运剑如飞，随着一声巨响，宇文碎原本挡住的那个位置变成了一个大洞。原来这面墙并非砖砌，只是用土做成墙体在表面做了些演示性的工作而已。

破墙的巨响让原本被打昏的卫兵恢复了一点意识，不知是天生胆小还是惯于欺负弱小，第一选择竟然是爬到桌子下面躲起来。骑士们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已经准备好继续放箭了，还有些拔出自己的剑准备进行近身战。

“跳！”伊莱娜的声音让宇文碎回过神来，跟着伊莱娜从洞口跳了出去，有两名跟在他们后面跳出来。这四个人中，只有伊莱娜在开洞的一瞬间就知道了，外面是什么地方。

外面是加路士港前任港督开凿的运河。

伊莱娜早就找看到了落脚点，跳到了一条碰巧停在这里的小船上。

宇文碎是跟在伊莱娜背后跳的，本来也能跳到船上，但是已经站稳的伊莱娜用左手抢过宇文碎怀里的包，持剑的右手跟着就挥了过来，用剑脊把半空中的宇文碎“拍”到水里，连带着他后面的两个执法骑士。

宇文碎落水之后反应很快，屏住呼吸活动四肢，在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他顺势将对方拉了过来，同时向下一拽，自己则浮出了水面。重新吸入空气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刚才被他当成踏板的是两个骑士，而且地牢里还有很多就等在洞口盼着他出来呢。

“咻”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擦着宇文碎的鼻尖落入了水中，，他只能再度潜入水中来躲避随后接二连三的箭、石头之类的东西。同时向着上游，伊莱娜乘船离开的方向游了过去。

伊莱娜在撑船离开之后向上游行进着，突然听到船底有响动，然后两只手就搭上了船边，她本想用手里的桨直接敲下去，但是觉得这双手有点儿眼熟，下手迟了。得亏她下手迟了一步，要不然宇文碎的头上就要挨上一下了。

宇文碎翻上船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质问伊莱娜：“你是想杀了我吗！”

伊莱娜仿佛没听见，只是滑动着桨，让船靠岸。

宇文碎看到她这种态度更加气愤，准备破口大骂，却听到她悠悠地说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刻意装傻还是真的没注意过？”

正说着，船靠岸了。没有停在河岸边，而是一处较为缓和的断崖旁。伊莱娜回过身，面对着一脸怒气的宇文碎，平静地看着他。短暂的寂静让宇文碎觉得心里发毛，想起了伊莱娜劈开墙壁时的怪力，而那柄大剑就平放在伊莱娜脚边。

“复姓宇文，宇文碎。”

“看到那上边有个山洞了吗？”伊莱娜指向身后的峭壁，杂草掩映中仿佛能看见一个洞口，宇文碎在确认了位置后点了点头。

“爬上去，把里面收拾一下，今天晚上恐怕要在这里过夜。”伊莱娜弯腰拾起布包和大剑，又说道：“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互相用名字称呼吧，碎。”

宇文碎该说什么好呢？满腔怒火竟然被冷漠的举动浇熄，也许这就是美女的特权吧。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也只能摇摇头自认倒霉。

还战友呢，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好像我是个佣人似的。怀着这样的想法，宇文碎下了船，开始探索如何爬到那个山洞里去。

“对了，碎。”本已走远的伊莱娜突然回头喊了宇文碎一下，一只脚已经踏在一处凹槽内的他侧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把你拍在水里是我不好，今天晚上让你开心一下吧，算是表达我的歉意还有对你的补偿。”说完，伊莱娜也没马上转身，而是给宇文碎送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调皮的笑了一下，才转身离去。

宇文碎就保持着一只脚踏在凹陷处，面部松弛，目光呆滞的状态神游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闭上了从看到那副笑容开始就一直张开着的嘴。

宇文碎是个不讨厌读书的人，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读书应该成为他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他调用之前所有关书的记忆，发现在类似的情节里，最后都会发生同样的情节。

难道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终于也要降临在我头上了吗？这种向好的方向去想象的想法是不可遏制的，但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宇文碎又好好回想了一下伊莱娜的样子：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翠绿色的眼眸，及腰的金发，纤细的身形，以及几次亲密接触后不经意间嗅到的淡淡香气。如果用珑国的龙言来形容的话，就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虽然宇文碎在心里说了好几遍“她只是个暴力母猩猩而已”“不要期待太高”“世间没有这么好的事”，还是忍不住想哼两句歌，来释放一下自己无法言喻的兴奋感和喜悦感。

“爹，娘，孩儿不孝，娶妻之前未能请示二老，还望海涵。”宇文碎嘴里说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三下两下就爬进了洞里。

夜里，山洞中，篝火旁。

“你技术不错啊。”宇文碎衷心地称赞她。

“那当然，练了好久呢。”伊莱娜骄傲的接受了赞美。

“没想到那地方变黑了，味道竟然更好。”

“我也是偶然发现变了颜色，味道反而更浓的。”

“可惜有一点美中不足。”

“哪里啊？”

“太烫了。”宇文碎对着手中的烤鱼吹了好几下，再咬下去才觉得温度刚刚好。

“但是像鱼鳍啊、鱼皮啊，这些烤得焦黑的部位只有稍微烫一点味道才好嘛。”说完，伊莱娜就一大口咬下去，被牙齿撕裂的鱼肉中爆发出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山洞。

见状，宇文碎也决定这样试试，看看是否能产生别样的口感。

“话说回来，碎，我抱着鱼进来的时候你怎么就开始脱衣服啊，衣服早就烤干了啊？”伊莱娜一边吃着烤鱼一边问他。

“咳……咳咳……咳……”

“嗯？你怎么了？”

“咳……没……事……咳……不小心被鱼刺卡住了嗓子，现在好多了。”

“那，能回答我的问题吗？”至少从伊莱娜的语气里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当然，这种判断有可能也是宇文碎的错觉，正如他对于“开心一下”的误判。

“太热了，对，就是太热了。”

“哦，原来如此。”伊莱娜点了点头，但这次，宇文碎没有漏看她企图用点头来隐藏的一脸坏笑。

这小妮子果然是故意的！宇文碎决定以牙还牙。

“你怎么穿这么不检点的衣服？”

“嗯？你说我吗？”

“总不能是我吧。”

“这是团里的制服哦。”

“你的意思是血羽骑士团所有人都穿的像个妓女？”

妓女。这个词是宇文碎看到伊莱娜身上这身制服之后第一个联想到的词。外套据说是团长亲自设计的，是种叫“风衣”的东西，全黑色，右肩膀上有个金色的金属装饰，形状就像一支羽毛笔；前襟至下摆全部敞开，露出里面穿着的衬衣和下半身长度未及膝盖的短裤。

宇文碎来自衣着以“遮掩”著称的珑国，看到非亲人家眷的女性在自己面前露出双腿的一部分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因此伊莱娜的穿着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在面对面坐着的情况下，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伊莱娜把嘴里的鱼肉咽下肚去，看了看自己的短裤，之后把烤鱼重新插在篝火旁，站了起来，让重心落在左腿上，摆出一个可以炫耀腿部线条的姿势，然后给看的瞠目结舌的宇文碎一个问题：

“看，漂亮吗？”

“啊？”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我也是很难为情的。”

“那你就别摆出来让我看啊！”

“快回答问题，你看到的我，漂亮吗。”

宇文碎点了点头，说实话他点头的时候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脸红。

“你的眼睛是不是很享受啊？”

点头。

“我自顾自的漂亮，你就自顾自的享受就好，不要多管闲事。”说完这句话，伊莱娜坐下来，吃起烤鱼。

宇文碎愣了愣，觉得说得十分在理，自己突然觉得好尴尬。

“碎，你的脸怎么红了？”

“这，这个，呃，我……”

“是不是又热了？但是不能脱衣服哦，不检点。”

“你，你不是也……”

“我露出双腿但是你愿意看，你露出双腿可是我不想看，再加上你又打不过我，所以我这样穿是我的自由，而你就只能继续忍着热度。懂？”

点头。

奇怪，明明吃鱼的时候聊天的气氛好得不得了，现在竟然变得这么尴尬。宇文碎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默默地吃着烤鱼，默默地脸红。

等宇文碎回过神来的时候，伊莱娜已经进入了梦乡。出于好奇，宇文碎决定去看看她的睡颜。借着火光，他看见她的眉毛在不安的跳动，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难道是遇到了噩梦？是童年遇到了什么悲惨的事情变成了心理阴影吗？

“……”伊莱娜的嘴唇翕动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梦话。

宇文碎专注地听着，准备捕捉关键的信息。

“还要……”

“嗯？”

“烤鸡……烤鸭……烤鱼……还要……”

看来能困扰这女人的也就只有“吃”这个问题了。

宇文碎摇了摇头，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狠狠地唾弃了自己的多愁善感和丰富的想象力。找到自己早些时候整理出来的一块较为平整的地方，躺了下来。冰凉的感觉还是无法避免的，一些石块坚硬的触感也让他觉得没法睡个好觉。

这个时候，他终于认同了伊莱娜的那身打扮。

至少风衣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