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宇文诀的调查可以说是顺利的，正如归宁所说，他毕竟是皇上，真正论起心机跟手腕来窦真儿又哪里是他的对手？

只要找到了线头，还哪里有宇文诀调查不到的事情。

只是……

越是深入调查，宇文诀便于是感到心寒，因为种种迹象表明窦真儿所做的事情远比他所想象中的还要多也还要狠绝。

这让宇文诀一时间有了迷惑，他不明白窦真儿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若单单只是争风吃醋，这样实在太过了。

正当宇文诀拿着手中所掌握的那些有关窦真儿的罪证而面色沉重之际，归宁突然端着茶过来了。

除却归宁被押进大牢以及囚禁在掖西宫的日子，她从不曾忘记过给宇文诀送安神茶。

见归宁过来，宇文诀也并未刻意将那些罪证掩藏起来，反而就这样摊开来放在案桌上，归宁只要一垂眼就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归宁也的确是垂眼看了一眼，但也就只是一眼，她便就收了视线，只是突然对正端着茶杯饮茶的宇文诀道：“不知道皇上有没有想过皇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宇文诀喝茶的动作一顿，微蹙了下眉，但转眼神色间又恢复了平静，他不动声色的问道：“梅娘这样问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知道一些也猜到一些，只是事关重大，没有确实的证据妾身断不敢说出口，只能让皇上亲自调查。”

“你知道些什么又猜到些什么，不妨直说。”

“在此之前妾身想问，皇上难道从不曾想过皇后娘娘对您究竟是爱大过恨还是恨大过爱吗？”

宇文诀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先妾身也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可笑，但，事实证明，这个问题并不可笑。因为，据妾身所知，皇后对皇上您的恨远远大过她对您的爱。与其说皇后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争风吃醋，倒不如说她其实是在报复。皇后娘娘也好，王贵妃也好，她们不都存有这么做的理由吗？”

“你想说皇后做了这么多全都是在报复朕？”

“难道皇上就不曾想过为何您独宠皇后三年，她却始终不曾怀上龙嗣？难道皇上不曾想过为何怀了皇上龙嗣的僖嫔为何会突然暴毙？事实上，妾身也同样隐瞒了皇上一些事情，例如妾身手中握有的一些关于皇后的罪证。”这样说着，归宁忽然起身在宇文诀面前跪了下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宇文诀蹙了眉，问道。

归宁并未答话，只是向身后的娜扎示意了一下，收到示意的娜扎立刻将手中的东西呈到了宇文诀面前。

“这是什么？”宇文诀并未接过娜扎手中的东西，只是看了一眼。

“一份是僖嫔留下的遗书，另一份则是春花的供词。”

听到“僖嫔”二字的时候，宇文诀不觉神色微变，一边从娜扎手中接过东西，一边问道：“她……留了遗书？”

“是事后襄嫔去整理僖嫔的遗物时无意中发现的，当时襄嫔因为太过害怕所以没有告知给任何人，只是将这份遗书交给了妾身。”

“那你为何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朕？”

“妾身并未有意想要隐瞒，只是遗书上所写的事情兹事体大，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若是妾身贸贸然将之呈给皇上，只怕皇上非但不会相信遗书上所言，反而还会认为这是妾身想要诬赖皇后所伪造出来的东西。”

归宁的担忧跟解释在宇文诀看过郝僖留下的那封遗书之后瞬间了然，因为遗书上尽管没有明说但却说明了郝僖对归宁的背叛，至于这一背叛指的是何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郝僖一直与归宁交好，唯一一次两人之间的关系闹决裂便是那日郝僖指证归宁推倒窦真儿之事，所以这里说的“背叛”无疑是指这件事情。

甚至，郝僖还在遗书中指明了自己的死与窦真儿脱离不了干系，还说让杨襄人替自己报仇雪恨。

看过郝僖留下的遗书之后，宇文诀又看了那份春花的口供。他并非傻子，这两样东西尽管都称不上是直接证据，但宇文诀却已经想明白了个中缘由。

只是，他仍旧是有些不想相信，于是他问道：“那么，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朕，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他想听归宁亲口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如春花在供词中所诉，春花用巫术害我乃受人指使，目的是为了陷害庄妃并挑起妾身同庄妃之间的矛盾。之后的事情，想必皇上也都清楚，妾身因为庄妃一事而与皇后娘娘发生了争吵，也正是在这场争吵之中妾身‘错手’推倒了皇后娘娘害得她小产。而事情的真相就是，从春花利用巫术害妾身开始，这一切就是一个阴谋，是环环相扣的连环计，最终的目的便是为了让皇上亲眼目的妾身‘推倒’皇后娘娘导致她小产。这个所谓的亲眼目睹当然也只是一个骗局，妾身从一开始就说过，那件事情不过是皇上看错了。”

“你说皇后做了这么多甚至亲手杀害自己的孩子目的不过是为了陷害你？这怎么可能？”尽管宇文诀对窦真儿已经没有了信任，但依旧还是无法相信窦真儿竟然会心狠手辣到连自己腹中的孩子都不放过。

“是啊，妾身也曾想过，一个母亲为什么会如此心狠手辣到连自己腹中的孩儿都不放过呢？但是，若皇后娘娘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为皇上诞下龙嗣为皇室诞下继承人呢？”归宁猛然间抬起头来直视着宇文诀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妾身的意思是，皇后从一开始针对的就并非是皇上一人而是整个皇室。她，痛恨皇室，甚至痛恨整个朝廷，她真正的目的……”

“够了，住嘴！”还未等归宁把话说完，宇文诀就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妾身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无论皇上相信或是不相信，妾身说的都是事实。朝堂上的事情妾身不懂，但皇上懂，朝中有没有人与皇后勾结心存异心，皇上查过便会知晓，妾身不会多言。但妾身不得不提醒皇上一句，现在的皇后与皇上记忆中的那位‘朝阳郡主’早已不是同一个人，若皇上依旧还对她心存仁慈，后果将不堪设想。”归宁并没有退缩的打算，今天她前来找宇文诀的目的便也就是为了同宇文诀摊牌。自然，这个所谓的摊牌也并非就是全然的摊牌，她会将窦真儿所有谋划之事都告知宇文诀，但对于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却并没有打算要提及。她不想让宇文诀知道“梅娘”就是归宁，是复仇归来的归宁。

宇文诀怒视着归宁沉默了许久，而后暴涨的怒意突然就沉淀了下来，只是用依旧低沉的声音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这些事情的？”

“从妾身还在富台山的时候开始。”

“富台山？为什么会是富台山？”宇文诀疑惑地问，心下隐隐有了些不安的揣测。

“因为太后娘娘是在富台山遇刺身亡的。事实上，太后在临死前对妾身说了一些话，这些话妾身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

“你说什么？”宇文诀好不容易控制下来的情绪再次被归宁点燃了。太后遇刺一事，宇文诀一直都在调查，可始终没有什么进展，此刻听到归宁说太后临终前竟然留有遗言而归宁却对此事一直有所隐瞒，这让宇文诀突然恨不能冲上去掐住归宁的脖子，问她为何不早说。

但宇文诀终归没有这么做。

“太后临终前喊了皇后的名字，当时妾身以为太后是因为挂念皇后放心不下皇后所以才会在临终前叫她的名字，也因此并未往深处想。但事后妾身常常忍不住想，太后临终前叫的名字究竟是自己挂念之人的名字还是凶手的名字呢？太后就算再如何喜欢皇后，毕竟皇上才是她的亲儿子，要说挂念她最应该挂念之人难道不是皇上吗？等妾身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很久，妾身担心自己若是再提及这件事情皇上也不会相信，所以便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只是自己偷偷在暗地里调查。”

“你想说是皇后派人杀了太后？”

“尽管妾身并无实证，但妾身心中的确存有这份怀疑。尤其是在皇后为了陷害妾身竟然连自己腹中的孩子都不放过之后，妾身就隐隐猜测到了皇后也许是恨着皇上的。所以当僖嫔去大牢里探望妾身并告知妾身她是为了保护腹中的龙嗣才伙同皇后陷害妾身的时候，妾身才会提醒僖嫔一定要小心提防皇后，并让她今早将自己怀孕一事告知皇上。妾身原是想，有了皇上的庇护，僖嫔也许能够保留住孩子，但不曾想最终她还是……”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何不早说？”

“说了，皇上就会信吗？哪怕到了此刻，皇上也依旧还是不相信妾身所说的这一切吧？”归宁反问。她心里很清楚，即便到了此刻，宇文诀也依旧还是不会全然相信她的话，只怕还会因为她所说的这番话而怀疑她的居心叵测。

尽管她一开始也的确是居心叵测，不是吗？

想到这里归宁忽然笑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