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麒微微一愣，旋即赶紧道：“父皇，您在盈都，儿臣监国怕是不妥，端的让人揣测良多。”

“朕知道。”皇上声音没了之前和容卿卿说话时候的中气，显得更为虚弱：“这些时日朕身体不济，还要去应付那群朝臣，心力交瘁。”

“将来这位置总是你的，便是容卿卿治好了朕，朕也有老死的那日，老六这孩子心胸开阔无心权谋，辅助你是最好不过。”

“你也提点下老六，将来你坐上朕的位置，老六是你唯一能深信的人。”

“这几日就当是历练，朕也正好养精蓄锐来应对七日后的解蛊。”

赫连麒想了想，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还有，你之前说，朕身体内的蛊是老四指使所下？”皇上顿了顿，又缓缓开口，只是话中已经没了先前的狠，剩下的只有平静。

也是，他当年也是经过夺嫡又稳坐皇位多年，天家无情，手足相残父子反目早就看的多了。

赫连麒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儿臣查明四皇子这些年在背后有不少的动作，之前还纳闷他作为中宫嫡子，何苦这般作为。”

“毕竟将来不管是谁登位，他为亲王荣华富贵少不了。”

“您说他非皇后所出，也能解释其中关窍，就是不知，该如何处置？”

皇上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开口，声音中充满了疲惫：“招了吗？”

“儿臣审完漠蒙，得知您体内的是蛊，立刻带着容卿卿前来，以您的龙体为先。”赫连麒半真半假，道：“事关皇室名誉，不宜张扬。”

“儿臣只将刑部几位要职大人请到凌王府，召了四皇子前去，不过……按照四皇子的性子，哪怕人证物证都有，只要没有无法开脱的铁证，估计不会轻易招供。”

“还请父皇指示。”

“人证物证都在。”皇上着重重复了这话，慢慢闭上眼。

过了一会，睁开眼，眼底的凌厉陡现：“朕给过他机会，得知他成了废人朕也给了他脸面，他不但不知悔改，还吃了雄心豹子胆妄图弑君！”

“为了皇位连亲父都要杀，传出去有损皇家威严，这件事压下去，至于他，秘密处置了吧。”

说完这话，皇上再度露出些疲态，顿了顿继续道。

“对外，就说他在江浙州遇袭伤了根本，前几日偶感风寒加重病情，暴毙了，他那些个同党，江湖中人一律诛杀。”

“朝堂上与他结党营私的，一步步清理了去。”

“那他不肯招认的话……”赫连麒继续试探。

皇上深吸一口气：“不管认不认，都是这个结果，动了心思，就该为这心思付出代价！”

“朕乏了，你去办吧，别拖太久，夜长梦多，别被太多人知道。”

“是。”赫连麒行礼：“父皇好生调养，儿臣定不负所托。”

赫连麒与皇上说话的空隙，容卿卿早就写好了方子，方子需要送去太医院鉴定是否有毒，再才由太医院提供药材熬煮。

后续不需要容卿卿跟进，赫连麒担心别人做手脚，派了青风和略懂药理的澹竹跟着。

回去的马车上，容卿卿还不知道皇上的处置，只问赫连麒道：“赫连岸就跟那水里的浮萍一样，顽固的很，没有铁证奈何不了他。”

“弑君不成，这个罪名不是他抵抗狡辩不应下就成的。”赫连麒微微一笑：“好在平俊世子悄悄查探，他没设防，暴露了神功教和神剑山庄替他残害忠良的秘密。”

“皇上下了密令，将之秘密绞杀，对外就称暴毙。”

“哪怕他是水里顽固的浮萍，这一次也再没能力死而复生！”

“那就好。”容卿卿心里的大石总算是没了。

心里也是无端畅快。

重生这么久，变故良多，尤其是血眸的出现，还有前世连面都不见的国师，让她原本规划好的复仇路线变得坎坷了许多。

不过不管中间出现了什么，如今还是按照计划杀了徐雪茹，让她在身败名裂和绝望中死去，如今轮到赫连岸及其党羽。

血海深仇总算是得报。

看着她陡然放松的神情，赫连麒心下狐疑，道：“你好像很想他死？”

“这问题王爷早就问过了。”容卿卿回过神，轻笑一声：“敢打容家的主意，我自然恨不得他去死。”

“那……”赫连麒犹豫了一下。

他担心说出来，容卿卿会恨皇上，会恨他。

可如果不说，将来容卿卿总有知道真相的一天，那时怕更是百口莫辩，两人会彻底反目。

赫连麒权衡利弊，最终不想失去她，狠了狠心，决定说出来：“皇上……”

容卿卿知道赫连麒想说什么，笑意收敛，正色道：“大哥的失踪也好，二哥下狱也罢，我知道都是皇上示意后的手笔。”

“皇上担心容家功高震主，作为国君为煊烨着想也无可厚非。”

“清楚归清楚，我心里也的确芥蒂，不过王爷放心，给皇上的诊治上，我压上了整个容家。”

“倒不是这个。”赫连麒苦笑道：“我知道你的为人，也知道你能秉公不顾私怨。”

“可我怕。”

“怕？”容卿卿皱了皱眉：“皇上龙体会无碍，而扫平赫连岸这个障碍，王爷便是铁板钉钉的储君，无可撼动，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失去你。”赫连麒盯着她，一字一句都是出自真心，眼神更是炙热：“我怕你会因为父皇那些决定而恨他。”

“更怕你会因此恨我，我们好不容易没了敌人，若因此站在敌对的位置，我会恨死自己。”

“之前一切都没安定，要专心对付虎视眈眈的危险，如今尘埃落定，我不想错过你。”

“王爷。”容卿卿抬起头，血色的眸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情绪：“王爷到底是心里有我，还是因为我血眸者的身份？”

“因为你。”赫连麒毫不犹豫：“我会因为你的一颦一笑而牵动心里的喜怒，会担忧你的一切，会害怕失去你，这些都只因为你是你，和血眸无关。”

“话可能唐突了些，但每个字都是真的。”

赫连麒面色凝重认真，眸中的深情更像是要溢出来一般，安静的马车中，甚至能听到他胸腔内砰砰跳动不已的动静。

如果情话能作假，面上的表情能作假，身体的反应却是诚实的。

尤其是经历了前世的虚情假意，容卿卿能准确的分辨这些细微末节。

他的心，赤城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