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屈指捏了一个剑诀，那柄悬挂于腰间的桃木剑瞬间出鞘，有紫气环绕其上，夹杂着肉眼可见的网状闪电，直奔和尚脑门而来。

那头原本在山坡上安然吃草的青牛双目怒睁，奔跃而上，只是踏出一步，整个身形蓦然虚化，牛角突出，直如一道惊雷奔向大和尚。

“牛鼻子，这是要拼命啊……”

和尚大袖轻挥，右手在空中虚划几道，是两个篆文大字，一个“鼎”，一个“定”。

鼎者，大也；定者，安也。

两个大字，分别飘向两个方向。鼎对和尚，定对青牛。

桃木剑尖和鼎字相触，没有任何声响，剑尖却是逐渐弯曲，似乎不堪其重。奋力奔跃的青牛一头撞在那个定字上面，四蹄奔腾，却也未能前行一步。

二人的交手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又结束，小牧童甚至都没看清楚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已经“哈哈”大笑着走在一起。

道士爷爷的桃木剑仍旧悬挂于腰间，大和尚袖袍轻挥，一脸淡然。若不是那头青牛还在“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孩子都怀疑刚才所见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十多年不见，你还是那般火爆脾气，这是要给老道一个下马威啊。”

老道士摇头苦笑，大和尚却是冷哼一声，说道：“老子哪有空做这等无聊之事？你若是连我两道符意都招架不住，我转身就走，也不会和你废话。”

“夏生，过来。”

道士陈六道没有搭理和尚的冷嘲热讽，转头对那个小男孩说道。

“这便是那位修成不动明王法身的和尚，你不是一直想嚷嚷着见一面吗？”

“苗子倒是不错，只可惜跟错了你这牛鼻子，将来就算有所成就，怕也有限得很。”

和尚斜乜了孩子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之色，只是嘴上却丝毫不软。

陈六道哈哈大笑，手捋胡须说道：“老道修道几甲子，至今仍未能窥得天机，于飞升一途已不做他想，老天怜我修道不易，平白送了这么一个浑身灵气的孩子给我，你就别羡慕了。”

和尚撇撇嘴，知道陈六道说的是实情。虽说佛道相看两厌，但他和老道士之间关系倒是一直不错，不管承不承认，当今世上，要说真正让他佩服的人，也唯有这个老牛鼻子。

陈六道一生修道，与人为善，不像如今的和尚道士们骗吃骗喝。他虽未能修成大道，但为人胸襟堪比大海，这点是自己万万不及的。

“你这次强行破镜，几息之内便穿越千山万水，总不会是和老道我来叙旧的，有什么话就问吧。”

小牧童蓦然睁大了眼睛，平日里从来都不显山不露水的道士爷爷单手轻挥，地上便出现了一樽茶海，火炉木炭一样不缺，茶壶茶杯一样不少。那尊颇有古意的炉子烧的正旺，茶壶正咕嘟嘟冒着热气。

“这就是神仙手段啊……”

小男孩心中暗道。

不理会小孩子心中的惊叹，陈六道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知道你一向好茶，这可是龙虎山最稀缺的‘龙岩茶’，老道一直都舍不得喝，今日便宜了你这和尚。”

大和尚也不客气，盘膝坐在草地上，端起老道刚刚沏好的一杯茶，一仰头便灌了下去，脸上却多少露出一丝愁苦之色。

陈六道察言观色，皱了皱眉，道：“难不成是你那师弟出了事？”

和尚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说道：“师弟他这辈子拿起的东西太多，包袱太重，如今想放也放不下来。我这次来找你，虽是受师弟所托，但我确实也想亲自来问问你的意见。有关‘那个人’，我现在是见也不见？”

陈六道眼中闪过一抹诧色，低声说道：“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那何日才是时候？”

和尚表情还算平静，但语气里已然有了暴戾的成分。

陈六道叹了口气，说道：“你虽自号‘六甲先生’，但易卜之术却非你所长。既然你能听老道的话蛰伏了七年，为何不再多等一些时候？”

“我等得，可师弟等不得。那人号称‘圣手’，医道出神入化，若是能和此人相见，师弟还有几分造化，再拖下去，等他痴毒侵入幽府，便是佛陀在世，怕也无能为力。”

老道士不答，只是转眼望向那条奔流而下的瀑布，突然开口道：“我在温养两件神兵，一枪一剑，枪名‘沥阳’，剑唤‘炙日’。枪立于瀑布之中，剑埋于瀑布之下。”

和尚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惊。

“你不欲直入天道，反倒舍了半身修为来弄两件古器，岂不是本末倒置？”

“天道渺渺，我早已不做奢望，这些年之所以还苟延残喘，就是怕功败垂成，既然你来了，看来天意如此，我便也能放下了。”

“放屁，老子才没有那许多闲功夫去侍弄什么神兵利器，若不是师弟病重，我早就云游四方。闲话少说，我这次来，除了问刚才那个人之外，还想知道那个名叫王玄罡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陈六道半眯着眼睛笑了笑，给出了一个让和尚发狂的答案：“天机不可泄露。”

“贼老道，真想让我和你大打一架？”

大和尚怒目圆睁，身上僧袍无风自鼓，小牧童眼尖，隐隐的看到和尚身后出现了一个怒目金刚的法相。

道士赶紧摆摆手，道：“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过几年，可经不起你的折腾。也不是我故弄玄虚，实在是时机不到。让你看管这两把神兵也是有用意的，什么时候沥阳出水，你什么时候便能去见他。”

“没有确切的时间？”

“没有。”

“我能不能不看？”

“对不起，这个真不行。”

道士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元归藏，你也莫要不知足，要知道温养这一剑一枪，对本身的修为也有极大的裨益。你修的又是以力证道的法门，剑乃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枪乃百兵之王，尖而利，有杀戮意，动如雷，静如山，刚好契合你的伏魔金刚意。我有预感，一旦沥阳出水，你距离大乘之境亦不远矣。”

被称为元归藏的大和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还不等他开口，陈六道继续说道：“至于你师弟尊阳，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他身体虽弱，但气机旺盛，不是短命之象……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马上就会有一个资质不弱于冬生的小徒弟。”

“啊？”

和尚这次是真的惊喜，“此话当真？”

陈六道不答，右手快速掐指计算，然后一指北方，说道：“你看。”

极北之地，有一道紫金之气冲天而起，直入天穹，久久未能消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