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据我所知，能够前往瓦尔哈拉（英灵殿）的恩赫里亚，是由瓦尔基里挑选的……我明白了！”

“等等，虽然这样打断你们很不礼貌，但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多解释一点。”变化成为希尔芙的镜苦笑道。

“我以为希尔芙小姐作为北欧神话种族之一的‘精灵族’，会比我和悟先生更了解呢。”

“恐怕是因为希尔芙小姐遭遇过变故，已经想不起来了吧。”变化为镜的希尔芙开口解释道。

“原来如此。”因为知道镜与希尔芙在失落之森有过交集，第一次听到这种消息的羽依并不怀疑镜的话，而是开口说明道，“与绝大部分神话体系不同，北欧神话一直被一条很显眼的锁链牵制着。”

“名为命运的锁链。卢恩文字也好，诸神的黄昏也罢，只是被早已现在命运锁链上的既定的事实罢了。而神王‘奥丁’并不甘心如同命运一般迎来自己的终结。为了拜托这条禁锢着自己的锁链，瓦尔哈拉便被创造了出来。”

“由瓦尔基里（女武神）挑选出勇猛战士的亡灵，带往英灵殿对吧，这些我也有所了解，我所疑惑的是，为什么你们会确信能够找到瓦尔基里呢？”

“与众神一般，北欧神话中的人类，同样被命运的锁链所禁锢着。然而他们却没有像奥丁那样尝试摆脱这条锁链的能力，甚至连锁链的存在都难以知晓。”羽依轻叹道，“悟先生之前问过那位士兵‘鹰盔男子’，就是奥丁用来挑拨起战争的化身。也就是说，必然会出现瓦尔基里。”

“可是。”变化成为希尔芙的镜皱眉道，“这种情况下，那场战争还会发生吗？”她所担忧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芬布尔之冬的大雪已经持续了数个小时，整片大地已经积起了厚厚的雪层，而在太阳再也不会升起的夜晚，再鲁莽的指挥官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发起一场战争。

“希尔芙小姐。”悟轻声道，“羽依小弟已经说过了，这是命运。”

自母腹中便已经注定了的命运。

必定会胜利的战争

以及必定会死亡的英雄

不因时间地点所转移的未来

如同写好剧本才上场表演的人偶

那必定将会是充满喜悦和苦涩的悲叹

“真是悲哀的人生。”变化成为希尔芙的镜轻叹道。

即便是在暴雪之中，四人仍然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之前部落的方向飞行着。

“来迟了吗？”即便是在数米高的空中，悟依然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羽依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巨大的雷鸣声伴随着马的嘶吼响彻了整个天空。

悟和羽依的眼中同时露出了喜色：“是‘狂猎’，追！”

数匹脚踩雷电的骏马自不远处的地上腾空而起，伴随着雷鸣之声越飞越高，为首的是一位手持剑盾的女子，女子肩膀上缠绕着的雷电化为银色的锁链，紧紧缠绕着一名士兵模样的男子，看模样正是先前告诫几人的那位士兵。

借助希尔芙的魔法，悟几人紧紧跟随在后方。

“奇怪，按照传说，瓦尔基里带走的应该并非活人，而是英灵才对。”羽依奇怪道。

“不。”悟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那应该是一具尸体才对，看来瓦尔哈拉并非像传说的那样美好。”

“什么意思？”

悟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推测，还并不能确定，总之我们先这样跟着。”

“出手吧。”一直沉默不语的希尔芙突然开口。

悟轻叹了一声：“这只是个被创造出来的‘游戏’而已，真正的人早就已经死去了，这样动手有意义吗？”

透过伪装，悟直视着的，是镜的眼神，而回应他的，是毫不掩饰的坚定。

“对他来说可能没有意义，但是对我来说有，这个解释足够吗？”

并非是去做对的事，而是去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这种人如果稍有不慎，一定会堕落在最恐怖的深渊之中。然而倘若，即便是有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可能，若是这种人一直前行在光辉灿烂的道路上，那么一定会成为具有最值得称赞才德的人。

狂风化为武器袭向了引领着“狂猎”的女武神，然而纵使是拥有着媲美雷电的速度，骏马也无法躲避开来，灰色的空间波纹化为了最为致命的枷锁。身着奇异盔甲的“狂猎”被冲散了开来，里面却只有一团团白色的雾气。

唯一有所躲避的女武神头盔也被狂风吹落，露出了如雪的长发和英气逼人的脸庞。似乎并不在意消溃的“狂猎”，女武神剑指着几人，冷冷道：“汝等何人，所为何来？”

并未回答女武神的话，悟反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团团白色雾气：“有意思，看来《格里姆涅之歌》里说瓦尔基里这个名字来源于Wolkenthrut（风之力）和Mist（迷雾）倒是所言不虚。”

白发女武神的眼中寒光一闪，然而数量更为众多的灰色波纹已经牢牢禁锢住了她。

“咕，杀了我吧。”难以挣脱空间波纹的白发女武神露出了一副决意的表情。

“这难道是世界上所有女骑士统一的台词吗？”悟露出了郁闷之色，随即示意镜解除了对女武神的禁锢，“总之，我们姑且也算是一个阵营的，能不能请你放了那位男人呢？作为代价，我们几人愿意作为英灵陪你前往瓦尔哈拉。”

似乎是因为悟几人解脱禁锢所表达出的善意，白发女武神的脸色变得稍微好了一些，但是仍然没有放松警惕：“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她。”悟将希尔芙推到了面前。

“咦，这个气息，阁下是风精灵吗？”仔细看了看希尔芙，白发女武神问道。

“没错，虽然不是初代，但也确实是纯血的风精灵。”希尔芙点头道。

“唔，虽然和人类混在一起有些奇怪，但是精灵是最为诚实的诸神友人，我就姑且相信你们吧。”白发女武神似乎接受了悟几人的说法，“但是如你们所见，这位勇敢的战士已经死去了。”

接过白发女武神锁住的尸体，悟的手臂散发出了翠绿色的光芒。

“咦，这是世界树的气息。”白发女武神惊讶道。

翠绿的光芒沿着悟的手臂缓缓流入了已经成为尸体的男子体内，半响后，悟松开了手，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行。”

意欲复活死者，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不可逆转的禁忌，即便是在“游戏”中，拥有生命异能的悟也无法将一个刚刚死去的普通人复活，他可以让这具尸体充满生命力，常久不腐坏，然而却难以挽回最重要的灵魂。

“既然如此，那就将他留在他守护过的土地之上吧。”镜操纵着灰色的空间波纹，托着早已冰冷的尸体缓缓的下落，最终尸体平静地躺在了大雪之中，随着雪花的掩埋，逐渐消失不见。

“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女武神阁下。”静静地看着镜做完了这一切，悟突然开口道，“所谓的恩赫里亚，难不成都是尸体么？”

白发女武神沉默了一会，随后轻叹了一声：“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既然你们要前往英灵殿，那么告诉你们也无妨。为了应对‘诸神的黄昏’神王需要一批勇敢无畏的战士，然而无论生前有多么强大，灵魂也不会有丝毫战斗力。”

“所以你们就以‘英灵殿’作为骗局，实际上根本就不会在意他们的灵魂，而只是需要他们能发挥战斗力的肉身。”悟面无表情地盯着白发女武神道。

“不错，神王不断的在人类中挑起战争，用来挑选出最为强大的战士，然后命令我们瓦尔基里编织出战争的命运之网，以此获得他们的身躯。”白发女武神叹息道。

“真是好算计。”悟冷笑了一声，“这么说来，我记得北欧诸神中并没有精通此道的神明，看来你们神王奥丁的合作者也是呼之欲出了。”

“难不成是……”羽依似乎想到了什么，震惊道。

“不错，想必就是那位冥界女王、海姆冥界的统治者——海拉吧。哼！怪不得传说中，明明作为最为强大的反派之一，邪神洛基的女儿，巨狼芬里尔与巨蛇耶梦加得的妹妹，却没有传出陨落的消息，看来北欧诸神与她早已有所勾结。”悟冷笑道，“居然借助敌人的力量来算计信仰自己的人类，怪不得北欧诸神会毁灭的如此之快。”对于生活在现代、崇尚“无神论”的悟来说，即便是来到了诸神存在的奥德，那份骨子里属于人类的傲气仍然没有改变，对悟而言，被神利用这种事如同被笔操纵的作者一样可笑。

“你一个人类懂什么！”白发女武神发出了愤怒的尖利之声，“神王，为了拯救世界，付出了多少？”

倒吊于世界树，以一只眼睛的代价换取了鲁纳斯的智慧

背负众生的骂名，只为了迎接注定的毁灭

“没有活在过毁灭恐惧中的外乡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对即将饿死的乞丐要求将仅剩的面包分给他人，这是一种傲慢。对于在死亡面前挣扎的旅者要求牺牲自己来救赎别人，这是一种无知。悟明白这一点，或者说再明白不过，然而他仍旧回应道，以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愤怒回应道：“那就给我乖乖毁灭啊，混蛋！既然想要通过毁灭别人来拯救自己，就别给我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因为是即将饿死的乞丐，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抢夺别人的食物，不因为是即将死去的旅者，就可以自私自利地伤害他人。

盲目要求别人施舍，这是一种圣者的傲慢，盲目纵容别人索取，这是一种愚者的无知，于情可以理解，于理断然难容。

如同伤害他人者没有资格抱怨自己受到过的伤害一般，既然不愿意痛苦的循环在自己这里停止，那么也没有权利要求痛苦再次降临到自己身上。这并非是“凭什么是我来承受这种不公平”的呼喊，而是对“会再次伤害到我”的恐惧。

这点无论是白发的女武神，亦或者是悟几人，都明白。

然而面前的女武神早已不再真实，无论大雪有多么寒冷，无论一切多么栩栩如生。

这终究只是一个“游戏。”

此时已非彼时

灾难已然过去。

但无论是悟还是镜，依然在虚妄的世界里努力着。

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珍藏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