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走廊幽静而深沉，除了二人的脚步声外，听不到丝毫的杂音。

二人的脚步声彼此配合着，听起来就宛若打击乐一般具备着反复的节奏。

在走廊的远处，一滩“清澈的水渠”吸引了谷峰的注意。

——那并不是水渠。

只是一滩从侧面映射而来的光亮，打印在地面之上，形成的照耀四周的光亮。

在这漆黑的空间里格外显眼，就宛若一盏明灯一般，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二人彼此给予了对方一个眼神，然后朝光亮的根源前进。

谷峰认为，那光亮的根源处必然是能够排解二人不安与沉寂的地方、

……

那里是仿佛是该楼层招待所一般的大厅。

出人意料的，大厅对外的那一整面墙壁，已经消失了。

似乎已经被人有意的拆除掉，而地面上也散落着无数的水泥碎石。

因为就仿佛是对外破了一个大洞一般，也因此外面的光亮能够自由从这里出入。

馨儿松开了谷峰的手臂，准备独自向前，跨越散落一地的瓦砾。

去眺望破洞外面的景色。

“小心点，地面不平。”

谷峰提醒着她，然后也跟了过去。

……

外面是一片灯火通明。

站在这里恰好可以俯视着众多住宅。

一股被瞬间拉回于现实的感觉传来。

——不管这里怎么幽寂，外面始终都是一座人烟众多的城市。

“我们……是不是爬的楼层太高了呢？”

馨儿询问而来。

“大概也就五六层的样子，我们虽然没有感觉出来，但这个楼的天花板很明显比一般建筑更高。”

——所以才能拥有眺望的感觉。

再次眺望远方的景色。

远方的一朵朵明亮的灯光，所组成的城市景观，也宛如一片五彩斑斓的星海。

——嘛，虽然没有调查出什么结果，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也算是没有白来。

“馨儿，这里就作为我们的终点吧。”

“嗯。”

馨儿微笑的点头答应道。

现在的馨儿出奇的安静，与以往的她完全不同。

假若不是有什么心事，那么也一定是沉醉于此。

外面的景色成为了美好的背景，也为二人衬托出了温柔和舒适的感觉。

所以，以这里作为终点，也是最为合适不过的。

就符合一场旅行必然要以浪漫作为终结那般。

在周围所泼洒着的“清澈”的夜光下，无数尘埃仿佛在飞舞一般，仿佛是风中无数的精灵。

也为眼前的浪漫而作舞。

能与一个女孩共同目睹夜景的浪漫，更是让谷峰充满了感激之情。

他回头看向一起的“伴侣”的她。

此时此刻的她，在夜光的照耀下，她那充满稚气的脸显得更加具备少女的那份清纯的美丽。

“馨儿……”

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结果到头来我们还是没办法看清地板到底是不是和照片里一样啊……照片里本身就模糊的根本看不清。”

“呵呵，是啊。”

——所以说，从一开始调查这里就没意义。

“抱歉，馨儿……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

浪费自己与她人的时间，做了很多无意义的事情。

“谷峰哥哥……先不说你是不是想多了，但是比起‘抱歉’，或者‘对不起’，人家认为用‘谢谢’更加合适哦。”

“嗯……谢谢。嘛……我个人是认为无论感激还是歉意对你都是有的，所以两个都对你说一遍才能比较安心。”

“人家以前有个长辈，曾经对人家说过，人比起‘对不起’，要多说‘谢谢’。对不起是贬低自己来抬高他人，而谢谢是彼此的互相尊重。而且前者看到你自我贬低也不一定会真的开心，除非真的犯了明显的错误。或许……谷峰哥哥的性格就是如此吧，有一股‘无我’的精神在里面，但是看到谷峰哥哥这样，人家也蛮不舒服的。”

“嘛……”

谷峰抬头去看远方的街景。

“这样的道理，我也曾经听说过，但是假如是真正意义上的对他人犯错，一句‘对不起’还是‘抱歉’估计也完全起不了作用了吧？”

“所以就……平时多贬低自己装作怂一些，而让他人无法生的气脾气吗？”

“嗯，社会上假如不是有地位的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不过人家反而感觉，这样会让别人觉得你更好欺负而已。和外人怎么处事的道理，人家也不怎么懂啦，不过谷峰哥哥和人家也不是外人了，就不要这样比较好。”

“嘛……哈哈，好吧，你开心就好。”

“真是的，谷峰哥哥很多时候真的就有这种感觉，表面带着一股‘你们怎么样都好’的态度，不想和外人争端，看似是你很容易顺服别人的感觉，实际上却感觉就像是害怕他人干预心底里的那部分你，将其孤立开一般的感觉。”

“这个我倒是不反对，不过现在的很多男生都很内向，其实都是这种吧？”

——你们想怎么样怎么样，你们认为啥正确我就同意，反正和我无关，我做我自己就行了……这种感觉吧？

“而且，讨厌争端的人，其实往往是因为过去曾经在争端里受伤过，所以才这样吧……你永远无法改变别人，争端到一定程度可能两败俱伤，与其这样，还不如去避免。”

“人家不喜欢这样，这就好比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道理一样。因为输了所以就害怕，这和因为下楼梯摔倒过，就连下楼梯都不敢了又有什么区别？他人既然要强势，那我就赢回来，一定要把对方打的心服口服才行。输给别人不赢回来，就是懦夫哦。”

“哈……”

谷峰叹了口气。

“辩论又不是打架，哪里有那么夸张的啊，况且很多时候我对自己保持的辩论观点都没那么高的自信心，又怎么和别人辩论？最后发现自己其实错了，还扯着面子去和别人辩论，这多丢人？”

“Stop！！！没有错，人家认为这个才是问题的关键。人家认为，一种观点必须经过深思熟虑，但是假如真的对他人提出过，就绝对不要后悔，哪怕是给自己强行洗脑，自己说出来的话语也要去信到最后……做出来的决定绝对不要后悔哦。后悔和优柔寡断，根本不是男子汉的做法……虽然人家是女孩子就是了。”

“那个……馨儿…………”

“而且，会被女孩子讨厌的哦，女孩子都不希望自己喜欢的男生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谷峰哥哥能够做到，一旦做出来一个决定，认可了一个观点，哪怕有一天发现其是错误的，也永远不去后悔和悔改吗？”

“这有点难吧？……知道错了，还不改，这不是执迷不悟死不悔改吗？！况且，连认错的胆量都没有的，这也不够男子汉吧？”

“嗯……”

馨儿噘着嘴，眺望着远方。

“大概谷峰哥哥没有这样的经历吧……这个世上，真的有正确的道路吗？不，准确说，做出一种决定，走向一个目标的道路，踏上一个职业生涯，甚至喜欢一个人……这些东西其实在不同人的眼里，或许这些都是错误的事情。……可能也必定会有人出来指责你吧？那么谷峰哥哥……假如你后悔了的话，那么看起来更加像是不够坚定，容易被他人说服的类型，也自然给人不安全感吧？”

馨儿低下头，用略伤感的眼神，望着自己的脚下。

“嗯……”

馨儿摇了摇头。

“大概可能你其实并不是被他人说服的……至少你自己这么认为，但是对于外人而安，他们腰还是会这么认为，尤其是一起定下决定的同伴吧？所以……决定，有些时候其实也是‘责任’，不管你心底里是否去认可其的对错，但是假如后悔，那么一定会伤害到人。”

“实际上人家并不认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在全世界所有人都说自己错误下，而坚持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无论哪种决定，终究，还是有人在支撑着的。而一同定下同样决定的同伴，更是彼此支撑着的。假如一个人背叛和悔改，那么往往会造成连锁反应。自己心中支撑和依靠的人背叛了自己，这就好比是失去了精神支柱，对于那个人而言是巨大的打击。而且，越是难以说明对错的道路，彼此之间的依靠就更加重要。”

“这种关系，也就是所谓的——‘共犯’。”

——“共犯”一词，已经不是馨儿第一次提出了。

也看得出来，馨儿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想要让谷峰本人去依靠她吧？

“如果真有这个时候，人家希望谷峰哥哥多和同伴交流，让他们帮忙打气，而不要自顾自的去认为自己错误了……”

——这就是所谓的“弱者依存论”吗？

谷峰也曾有听说。

越是边缘群体越会彼此打气的聚集在一起，就好比同性恋们常常举行游行和集会一样。

馨儿所述说的这段话语，似乎想要告诉谷峰一些事情一般。

不过谷峰很难去读懂，或许这和她的遭遇有关。

“不过，人家相信着谷峰哥哥，毕竟谷峰哥哥那么温柔，知道会伤害他人的话，你一定会各种逞强吧？”

“等等，馨儿，你越说越跑题了吧？书归正题，不过说到底，辩论这种东西，无论输赢其实都是没有收益可言，所以为此多拼命，真的有意义吗？”

“嗯……不过这种情况其实也仅限在朋友之间的辩论吧？有些时候，辩论输了，是真的会失去什么的，或许失去的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难不成是失去了精神动力还是怎么样？”

“嘛，举个例子吧，就好比是谷峰哥哥上初中时候，假如自己妈妈找出各种理由说你玩电脑的危害，从此不让你上网了，如果你反驳不了，就真的会失去心爱的上网时间哦！”

“额……这么说还真是。”

这么想确实蛮痛心的，据说很多家庭的孩子都遇到过这种事情，不过谷峰还好了，自己从小被家里人放养，所以也没遇到过这种。

“所以有些时候辩论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益就是了……甚至可能是保护他人。往大了说，大型的辩论，就是所谓的‘谈判’。”

“不过真到时候，我也不会说任人宰割，只是不危害我的班轮，无所谓罢了。”

“真的吗？谷峰哥哥平时不去锻炼怎么和人辩论，到关键时候真的能总结出足够的话语去反驳别人吗？会有辩论的经验吗？”

“额……”

谷峰有点无话可说。

某种意义上，这也没错，谷峰确实口才上缺乏经验。

“不过现在的我们已经是在进行辩论了吧？是不是我要为了遵从你的观点，死不要脸的和你辩论到底呢？”

“不过换个角度来讲，不就意味着谷峰哥哥无论认输还是不认输，都是人家的胜利吗？”

“嘛……这倒是……不过和你辩论感觉还是挺有趣的，下次可以和你继续就是了，呵呵。”

“不过，人家也想好好谢谢谷峰哥哥，能把这么多心里的想法告诉人家。”

确实，谷峰也感觉有些自我疑惑。

他从来不喜欢把心底的话语告诉他人。

所以，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自己开始自然的能把一些话说给馨儿听呢？

大概，是从自己“输给了”馨儿，开始吧?

“这都是你的功劳，因为你的主动。”

“嘻嘻。”

听到这样的回答，馨儿也不过只是调皮的笑了笑罢了。

“不过人家还是有一点很在意，为什么谷峰哥哥会那么在意那张照片呢？”

“……”

馨儿一直似乎都很在意这点。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东西。

“嘛……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很在意。”

并不是想隐瞒，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一直以来不说，仅仅是因为根本找不到答案……仅此而已吧。”

“正因为想知道答案，所以我才来这里调查的。”

“嗯……”

馨儿盯着谷峰的脸，歪着头。

“那么，还是有着想要去调查的感觉吧？”

“嗯……”

“那么就是说，无法形容，但是有一种感觉在，这样吗？”

“嗯，差不多吧。”

“那么谷峰哥哥认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能够形容吗？”

“嗯……”

谷峰陷入沉思。

自己本身也是不怎么擅长形容的人。

并且，感觉这种东西也是很难利用话语形容的。

“就仿佛是想要找回什么……”

不，这么形容明显并不正确。

“不对，我并没有失去什么，但是……”

不是失去的东西，用“找回”来形容明显不够恰当。

“该说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吗？”

这么形容有些恰当，但还是不能完全合理的形容自己内心的那股冲动。

“综合而言，我感觉，用‘吸引’一词来形容最为恰当。”

“嗯……”

发着“嗯”的长音，馨儿歪着头看着谷峰发呆。

“怎么了，想嘲笑我吗？……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什么的。”

“当然不会了，大概，谷峰哥哥……难不成是厌倦平时的日常了吗？”

“额……”关于这个词汇——“厌倦”，是谷峰最为想逃避的词汇。

准确的说，如今的自我，已经不敢去说什么“厌倦”了而已。

在不变的上班人生里，假如说出“厌倦”一词，也明显的证明了自己就是个懦弱的人。

谷峰认为自己不应该去想要“改变”。

许多人总是喜欢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寄托于环境的改变。

初中同时，就有同学在不停的换班。

谷峰认为，这样的人是无药可救的。

自己从来不去改变，永远保持原本的自己，无论换多少环境，他始终人生都不会有什么惊喜。

——越想要改变的人，往往什么都改变不了。

以为自己换个班级，换个城市，换个环境，就能有不一样的结果。

甚至有些人还想要改变自己的地位或身份，甚至相貌和性别。

但假如真的改变了，最终的结果，依然是想要去继续改变。

以为改变客观的东西，就能让自己快乐起来……也不过只是某种幻想。

——但是，并没有这么简单。

然而，人时常都会去憧憬一些自己所未经历过的环境。

会产生，“那里或许才是我本来的环境”这样的想法。

这份憧憬，还是会去诱惑人，让人想要去逃离原本的环境。

明明没有经历过，却带着一股“找回”的心结在其中。

而谷峰疑惑的那份心结，也与之十分相似。

随着年龄的增长，谷峰已经很少去想要去“改变”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理所应当认为“改变”就等于“逃避现实”。

因为失去了对“改变”憧憬的情感，他也难以确认，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否是一样的。

“或许……是这样吧……”

谷峰做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