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兵败伤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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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庆之在楼上道:“来将何人,可有军中信物?”

那将把一个物件交给手下士兵,那士兵将它寄在一支箭上,射向门楼。那将道:“末将乃军主姜桃,在中山王帐下,随中山王一同出兵。中山王行于道上,不放心彭城的安危,给末将五百骑兵、五百步兵,命末将回城协守。”

箭射在门楼上,胡龙牙命人取下,交于陈庆之。陈庆之验看过,果然是梁军的兵符,便探头向下面的姜桃道:“军主稍候。”便命人将城门前的障碍物都移开,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一面和胡龙牙从门楼上下来去迎接姜桃,一面派人去告知萧综敌军已退和姜桃回城的消息。

陈庆之和胡龙牙走到台阶一半时,姜桃刚刚走进门来。姜桃见到陈庆之,便行礼道:“末将参见陈将军。”

陈庆之道:“军主奉中山王之命回援,刚才可曾遭遇回撤的魏军?”

姜桃道:“末将回来时,正是魏军在强攻彭城之时。末将寻思,这一千步骑不足以与魏军上万的大军匹敌,便命将士们所到之处,遍插旗帜,多点火把,缓缓而来。那时天色渐晚,魏军与昏暗中急切不知底细,以为有援军来助彭城,怕首尾不能兼顾,便急急撤退了。”

军中连连欢呼。陈庆之听了,也称赞不已,又问他:“不知中山王如何?”

姜桃道:“末将不知。来时大军尚未到高冢戍。现在么,估计正与魏军激战吧。”

“嗯。”陈庆之点点头。

这时,朱异又来了。

他见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打完了?敌人都退了?那还傻站着干嘛?都去干活啊!”他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来,“殿下叫朱某来看看,果然很有必要啊!”

众人开始慢慢动起来。朱异则忙着分派任务,他用下巴指了指姜桃道:“听说你有点小聪明,那好,赶快带上你的兄弟们,去给我保护好豫章王殿下。魏军什么时候会再来还难说呢,快去!”

“至于你们么,”他俨然一副主帅的作派,用手指了指陈庆之和胡龙牙,“给我守在城门上,前方一有最新战报,即刻送过来,知道吗?”陈庆之和胡龙牙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

朱异也不再理他俩,转头对其他士兵道:“其他人则将城楼上下收拾干净,死难的兄弟们么,让他们躺在路上,明早再掩埋。”

说完,他便摇摇晃晃,打着哈欠走了:“去睡会儿,这一天可真够累的。”

陈庆之他们都看着他离开,象看一个小丑在跳舞一样。

姜桃带着一千个士兵,远远跟在他后面。东方已渐渐泛白。几个时辰过去了,前方一点消息也没有。

在西门的城门楼上,两个人时坐时立时倒,又困倦又焦虑。

“不如,再派一个探子去前方查看一下吧。前一个都去那么久了,会不会是遇到敌人了?”陈庆之道。

胡龙牙正在考虑要不要接受陈庆之的建议,再放一个探马出去探听一下消息,旁边一个卫兵叫道:“探马来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探出头去,那探马穿过城前空地上无数魏军尸首,在城门前停下了。

“快让他上来!”陈庆之喊道。

守门的卫兵帮助探子牵住马的缰绳,探马从马上纵身而下,穿过大门及门前堆积的杂物,转身奔上台阶,来到门楼上,跪倒在陈庆之面前,报道:“中山王败了!”

陈庆之冲到探子面前,不相信地问道:“真的败了?”

探子道:“是的,败了。现在大军正在回来的路上,估计马上就会到。”

陈庆之道:“怎么个情况?快讲讲。”

探子道:“成将军所部先到达约定的地点,魏军刚到高冢戍,成将军就马上发起了对元延明所部的攻击。但魏军似乎早有防备,从容应对,并不慌乱,但随着战事胶着,成将军所部人少,渐渐不支,而中山王的大军走得慢,等到时成将军所部已全线溃散,向后逃窜,冲动了主力大军,于是主力军也跟着一同往回跑。在魏军的追击下,互相践踏,死伤了很多人。回来的路上,再遇一支魏军骑兵,又厮杀一场。又败,部众散去大半。此时,中山王及一拨亲信正慌忙往这边赶来。”

胡龙牙一听,急了,连忙对陈庆之道:“啊?这、这,在下带一支人马前去接应中山王,定教那元延明有去无回!”

陈庆之正面朝着城外远处,听了胡龙牙的话,他黯然地说:“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胡龙牙和那探子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只见远处数十骑簇拥着一员中年将领向彭城这边奔来。那中年将领正是中山王元略。

元略所率的数十骑到达城门下时,后面一大群散乱的步兵也迤逦而来,为首的却是成景俊。这些士兵们各各灰头土脸,心情沮丧,很多人还带着伤。

陈庆之和胡龙牙下楼去迎接他们,元略看见陈庆之焦急而关切的眼神,颓丧地摇了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陈庆之抱着拳站在道旁,看着这些人拄着长枪当拐杖,缓缓行进,走过直街,在府衙前的大片空地上,在街道两边,不声不响地靠墙坐下来,身上有干粮的,就掏出来,自顾自地啃起来。

陈庆之和胡龙牙走到府衙大门前。元略已经进去见萧综了,只留成景俊一人留在门外,背靠着门前大石狮子坐着。

陈庆之走上前去:“成将军,中山王呢?”

成景俊用手指了指里面道:“中山王已经进去了,正在和殿下说话吧。”

“成将军自己怎么样?”陈庆之十分关切地问。

“我没事。”他低头看了下手,手臂上的衣服破了,破口有血印,“不过说也奇怪,这次的行动,仿佛魏军全然知道一般。”

陈庆之和胡龙牙默默无语。胡龙牙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陈庆之跨进门去,来到议事厅前被几个侍卫拦住了。

“殿下有令,没有他的指示,谁也不能进去!”侍卫长道。

陈庆之无奈,就在廊下站着。

天还没完全亮,议事厅的偏室里有一张灯点着,隐约可以看见萧综、朱异和元略的人影晃动。陈庆之竖起耳朵听,先是三人有一些断断续续地话语,说着说着,他们的嗓门越来越高。从依稀的话语中,陈庆之推断出,萧综的意思是责怪元略身在大梁,心在大魏,对魏氏宗族还有一丝牵挂,故意放水,才令此战大败;而元略的意思是自己是真心为大梁,不敢有私心,至于战败,全因魏军早已预知我军动向,怀疑军中有奸细。朱异中间也时常插嘴,全然站在萧综那头。

不一会儿,在争论达到**时,朱异被萧综赶了出来。朱异悻悻地走出来,站在屋檐下,长吐出一口气来。正要离开,见陈庆之站在台阶下面的空地上,斜着眼瞄了陈庆之一眼,道:“此次出征,圣上派出来的都是此什么人啊!一个奸细主帅带着一个无能的护军”说完,没等陈庆之作出反应,就哼了一声,径直出大门去了。

朱异出了那间屋子之后,里面两人由对话变成了怒喝声,声音越来越响,紧接着元略用力甩门,冲了出来,理也不理陈庆之,就出了大门。门外,成景俊见元略出来,离开石狮子,跟了上去,二人一道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胡龙牙在门外张望着里面。陈庆之回过头去,那屋子里现在一片安静,萧综慢慢地坐了下来,将年轻的身影投射在窗户上。

陈庆之感觉这一切都太复杂,而自己太累太累,真管不了。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好好躺下来,睡上一觉。

很快,他真的抱着一个枕头睡着了,足足睡了一天**。

等他再次醒来,走出自己的房间时,发现这两天又发生了很多事:萧衍的圣旨来了,他把元略召回了建康;朱异也要回建康;而成景俊则将被调到淮南去守护马头戍。

对于元略的事,后来陈庆才听说是萧综写了个奏折,把元略给告了,萧衍怕二人不和,影响防务,就将元略调回了。不过,仅仅是听说,陈庆之没有见过那个奏折。

朱异的离去,当然是件好事,耳朵边少了个人聒噪,会清静很多。但不知萧衍调回他是何意,大概是高冢戍一役令萧综颜面扫地,而朱异则是那个首倡者,萧综迁怒于他,也属正常。

成景俊么,不用说了,此战先锋么,进战失利,肯定是要受罚的,但估计萧衍念成景俊是员猛将,又忠心为国,便调他到其他重镇值守。

当然,这些都是陈庆之心里的揣测。

临行之日,陈庆之和胡龙牙一道送他们离去。

众人牵着马,一步一步地走来,边走边谈。今天,成景俊一洗前些日子里的怏怏不乐,又变得轻松愉快起来,身上的伤也好了。元略么,还是那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朱异自觉与众将谈不到一块儿,就静静跟在众人后面,沉默不语。

不知不觉来到了彭城南面那个小土山下。陈庆之想起了大军刚来的时候,自己就坐在那块大顽石上偷偷地流眼泪。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陈庆之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一颗很强大的心。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呢?

今天同样在这里,众人将分道扬镳,各行其道了。元略与朱异将在建康来人的护送下走东路,来到泗水边,坐上快船,沿着当初来时的水路,直下建康;而成景俊则将带着一些亲兵折向南路,一路南下,直到淮水北边的涡口,在那里涉淮水而过,直抵马头戍。陈庆之和胡龙牙会回去,共事豫章王萧综,继续去面对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魏军。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元略向陈庆之、胡龙牙,再向成景俊拱拱手道:“各位将军,就此别过了。”

陈庆之、胡龙牙道:“中山王一路珍重。”

朱异在一旁酸酸地道:“陈庆之,你也要珍重啊。疆场险恶,可别一不小心死在刀枪下啊。”

陈庆之道:“在未达成心中所愿前,庆之还不想这么轻易就死去。”

朱异道:“好,这样就好。那么我们建康再相见,到时候你我再一见分晓吧。”说完,他跨上马,不等元略,就向东路行去。

元略看了看朱异的背影,凑近陈庆之和胡龙牙道:“豫章王心胸狭窄,不忍容人。二位日后还是多加小心,好自为之吧。”说完,作了一揖,而随着建康来人匆匆离去了。

成景俊这时还在不停地回头往后看。陈庆之转头问道:“成将军是在等谁来吗?”

成景俊道:“尚有一人未来,等他来了,在下方可南下赴任。”

陈庆之道:“他是何人?”

成景俊道:“哦,他来了。”

陈庆之转头细看,远处一骑飞快地跑来。到了近处,陈庆之才认出来,那是成景俊所部的那个军主,马佛念。

马佛念近得前来,让马慢下来,在陈庆之面前跳下马来,向成景俊道:“佛念来迟了,将军莫怪。”

陈庆之向他一抱拳,道:“马将军莫非也要随成将军一起去。”

成景俊和马佛念相视一笑。成景俊道:“他还会继续留在军中,日后陈将军若有需要,只管找他寻求帮助,他必欣然听命于将军。末将已跟他细细叮嘱过了,放心吧。”

马佛念对着陈庆之恭身行礼。陈庆之连忙还礼,心中泛起一股暖意,又瞬间回想起这一段时间里,大家在一起出生入死的情形,他眼睛里泪水不住地打转。

成景俊看在眼里,道:“将军不必如此,不过是暂别罢了,他日定当相见。我观将军,日后定能有所作为。哈哈!就此别过。佛念,好生照顾陈将军!”

“诺。将军也请珍重。”马佛念自言自语地道。

“成将军珍重。”陈庆之道,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成景俊笑着跨上马,在他俩面前转了一圈后就向南飞奔。一众人都纷纷上了马,策马追随而去。陈庆之抱拳行礼,目送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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