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凡，马上要过年了，你回去吗？”

莫初凡听到问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杜安。

杜安是知道她与家里的关系的，她也这么多年都没有回过家了，对方怎么还会问出这样的话？

杜安看莫初凡看过来，脸色有些不自然，他眼神有些躲闪地说道：“我就是想着，你家里吧，这几年，一直都有在……我是说，你一直没有提家里……你”

莫初凡看着杜安结结巴巴地说，话语也前言不搭后语，笃定对方有事情，她说道：“你有事情直说，再不说我就回去了。”

她现在在研究所里研究农作物，已经初有成效，为了更好地与人交流，她现在是农作物研究所里面。

杜安知道她在这里做研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弄了一个在这里的闲职，天天与她一起上下班，让以前与他一起玩的人也往这里跑，让一向冷清的所里，热闹了不少。

所里的人还笑称，有了杜安，他们这里也变得受欢迎了很多，还有人悄悄地和她说，让她看好杜安，还说什么，男人是最经不得诱惑的。

莫初凡笑笑都没有接话。

杜安一看莫初凡转身就走，忙跟了出去，走到外面，一阵风吹来，他还忙站到了莫初凡的前面。

莫初凡看着杜安的动作，嘴角轻轻地上扬。

杜安，对她是真的不错。

从小缺爱的莫初凡，对于杜安的举动，很受用。

那些不经意的动作，总是能直击莫初凡的心底最柔软处。

若是没有莫叔同，莫初凡可能还会对杜安产生一些旖旎的想法，会想，与杜安度过余生之类的。

一切没有如果。

莫初凡想到莫叔同，心里就一阵的痛。

那种隐隐的，从内里痛到外在表皮的痛，让莫初凡每次都会很难过。

待风吹过，杜安回头看莫初凡。

莫初凡脸上又没有了笑容。

杜安心里微有些沉，他确实一直知道莫初凡与家里不和，也知道，莫初凡这几年一直没有与家里联系，就算是家里找她，她也通过一些手段把她自己的一切给抹去了。

她让家人找不到她。

甚至。

为了减少麻烦，她甚至动了改户口名字的想法。

其实。

她若是真的改的话，以她现在的情况，是改的，只是，那一次，她已经决定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又改变了主意。

他问她时，她说。

她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不管事情到哪一步，她都问心无愧，该躲的人不是她。

杜安却觉得，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淡漠得让人心里发冷，神使鬼差的，他就让家里帮着出一份力，抹去她的痕迹。

他哥却和他说，莫初凡不需要他出力。

他开始不懂，后来看到莫初凡展现出来的能力，他知道了。

莫初凡很有能力，她的能力也很广泛，在建筑，科技，农作物，医学……

等方面，她都有涉猎。

她还不是简单的涉猎，她是真的都懂。

她在任何一方面，都是站在其中的顶端的。

她确实很有能力，她也确实不需要他帮着做什么。

每当这时，杜安的心里都不是滋味。

这样的一个人才，若是没有被原生家庭的错待，她应该是站在一方成为大佬或者权威一样的存在。

虽然莫初凡现在也很了不起，但是，每次看到莫初凡越优秀，他的心里就会越惋惜。

杜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试探着问了家人，家人说，他是喜欢上莫初凡了。

喜欢吗？

杜安不知道。

但是。

自家人说过之后，杜安觉得，若是真的要有一个人结婚，与一个人共度余生，与其生儿育女的话，那么，他愿意那个人是莫初凡。

只是。

结婚，应该先提亲吧？

他总觉得不能轻待了莫初凡，他想要把以前的那些繁杂的仪式都走完，

杜安纠结了几天，还是问出了口。

两个人走到车前，杜安很周到地打开车门，扶着莫初凡上去，再关好车门，上车，开车。

这一套动作，他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莫初凡自从经常去研究院，他就车接车送。

对方一个女孩子，虽然说有自保能力，可是万一有不长眼的往上撞，她也闹心不是？

杜安也觉得，与莫初凡相处的时光里，是他最放松的时光。

在莫初凡面前，他不用考虑别的，只要做他最真实的样子就是了。

莫初凡曾经说过。

人没有贵贱之分，贵贱的不同，是人心的不同。

别的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杜安感觉到对方是别有用心，或者说，是故意的安慰或者讨好他，但是莫初凡说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是真的不在意。

她不在意他的身份，也不在意他与他大哥相比，一无是处，她也不会说让他做什么上进的事情，更不会说，他家里应该有他的一份……

他觉得很放松。

他家里不管什么情况，总不会少了他的吃喝玩乐，那些钱，只要他不乱来，这一生都不会有缺的时候，他就想，这样无大志地过完自己的一生，他不喜欢被人催着争这个抢那个的。

就是这样的。

但是。

他喜欢这样，却不代表，他就是要混日子的。

那些想要通过他达到什么目的的人，他一点也不喜欢。

他觉得他与莫初凡是一类人。

莫初凡上进努力，但是，却从来不要求别人做同样的事情，那些研究对于她来说，就如同他帮她收拾屋子，他给她做饭，来接送她一样自然。

这让他感觉到放松的同时，也感觉自己并不是别人眼中的，那种顺带的金钥匙。

杜安觉得，在莫初凡的眼里，他就是他，并没有任何的附加值。

其实莫初凡经历了几个世界，在那些世界里，什么都做过，对于身份……

莫初凡还真不看重。

她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人生，在莫初凡看来，只要不是危害社会，只要不妨碍别人，过什么样的人生，都可以。

杜安正是因为这一点，感觉与莫初凡很是亲切。

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觉得与莫初凡可以过一辈子。

杜安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开这个口，心里一时有些烦乱。

待到了莫初凡的住处，莫初凡下车往里走的时候，杜安突然说道：“姐，你想过嫁人吗？”

莫初凡正往里走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杜安。

只一眼。

她就肯定了心里的猜想。

她没有想错。

她一直隐隐觉得，杜安对自己有好感，可是以往的一切，她又怕自己是自作多情。

她从来没有挑破过这一层窗户。

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真的对她有意思。

莫初凡扒拉了一下，发现杜安是第一个向她表白的人。

莫初凡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她看着杜安道：“没有。”

若是以前，她可能会接受杜安。

与人搭伙过一辈子。

这个社会上，很多都是如此。

可是。

自有了莫叔同，自修仙界回来后，莫初凡就不再这样想了。

人生，应该是由自己决定的，而不是别人怎么样她就要怎么样，别人结婚，她就要结婚。

杜安没有想到莫初凡会这样回答，他愣了一下，在莫初凡又转身走的时候，他本能地喊道：“姐，你从来没有想过结婚吗？”

杜安知道，莫初凡与家里的决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婚姻。

她一直不愿意将就，家里却觉得，她没有结婚是没有人要，丢了他们的人，所以，每每都拿那些很难听的话语来说她。

莫初凡就是被那些话语给伤透了心，才与他们断交的。

杜安认为，莫初凡是想着家里的。

她每次看着别人家的温馨场面，神情总是不自觉地就变得温柔，整个人也变得柔和很多。

杜安认为，莫初凡肯定是还想着与家里复合的。

他想，若是莫初凡结婚了，与不是不能与家里和解。

莫初凡看着杜安，看得杜安一阵的紧张，杜安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莫初凡轻笑出声：“当然不是。”

少女情怀总是诗。

她也不是一下子就苍老的。

她也曾经年轻过，也有过少女情怀。

杜安道：“那你……”

“只是都过去了。”

莫初凡看着杜安的眼睛，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

“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杜安张口结舌。

这拒绝，让他头脑发蒙。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得到一句这么直白的拒绝。

她要等的是是什么样的人？

他年少多金，温柔体贴，又处处顺着她，他的资产别人几辈子都挣不来……

她要的是什么人？

莫初凡看着杜安脸上的灰暗，觉得若是不说清楚的话，可能她就成为对方心理上的阴影了，她说道：

“与你无关……我曾经被催得厉害的时候，想过找一个人凑合一下，那时候啊……”

莫初凡的眼神微有些晃。

那时候，她特别的积极，去各个相亲网站，还去往各个论坛，她活跃在各大群里面，不管是什么群，她都活跃，她如同大海里捞针一样。

对。

她的凑合与别人不同，别人是捞鱼，她是捞针。

自然是捞不到的。

不但没有捞到，她还被人狠狠地嘲弄教训了一番，其实说起来，她的社恐，虽然很大一部分有家里的原因，却也有那时的因素。

都说，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莫初凡的情况就是这样。

她不喜欢与人来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与人交流的过程中受到了伤害。

杜安道：“后来呢？”

莫初凡笑了笑：“后来，我就发现，将就其实更加的难……那是自己要与之生活一生的人，若是将就的话，岂不是给自己过不去？

人生，已经够苦的了，为什么还要为了讨好别人，让自己过的不自在呢。

结不结婚，有没有出息，有什么啊，我过的是我自己的人生，又不是他们的，我只要乐意就好了。”

杜安眉头微蹙。

是这样说没错。

可是。

“不是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吗，总不能什么都到眼前了再准备吧，多准备一些，以备后患。”

莫初凡扬眉看向杜安，问道：“你是说，生病？”

现在社会，也就只有这个了，大家总是说，普通人病不起，生病一次，足以掏干净你的家底。

杜安点道：“是啊。”

莫初凡笑道：“那你说，普通的人，以身体健康为代价，挣的钱，够补身体的磨损吗？”

那肯定不够。

杜安又不是不知道人间疾苦，普通人挣的钱有钱，真的生了重病，那也就不要再想什么治疗了。

莫初凡又道：“何况，我自己就是学医的，对于一些基本的病理还是知道的，当我解决不了的情况发生时，那基本上就是有钱也解决不了的了……你说，这样的情况下，我为什么还要不顾我的身体呢？”

杜安：……

他无言以对。

莫初凡的医术，她没有在人前展露，但是与莫初凡朝夕相处的他却是知道，若是莫初凡真的没有办法的时候，那真的就是，这个世界上基本上也就没有了办法。

“所以看明白了，也就不再执着了，也就不再想，找一个人凑合过什么的……其实你也并不是对我有什么男女之情，你也只是想找一个人过一生，是不是？”

杜安：……

这让他怎么接。

莫初凡笑道：“我无权决定你的人生，但是，却有权利选择我自己应该怎么过，怎么让自己高兴怎么来，是不是？”

杜安看着莫初凡的笑脸，迟疑了一下点头：“是。”

莫初凡微笑道：“那好，回去吧，以后，也不用再接送我了。”

杜安忙道：“姐，我不是因为这个……”

“不管是不是，以后就不用了，”莫初凡道，“既然无意，就不要太多的介入到对方的生活中，可能，你会把这种习惯当成一种感情……所以，还是不要了。”

莫初凡送杜安离开，转身回屋。

屋子里的灯，在她进来的时候，感应亮起。

莫初凡坐在沙发上，靠进去，闭上了眼睛。

在莫嫣然的那个世界里，她以为自己引动了天地之力之后，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与那些人一起到上界，再一个就是与莫叔同一起，灰飞烟灭。

却没有想到，等她再睁开眼睛，却是回到了现代。

在现代的一切都没有变，是她走后的样子，里面她的日记记载也都在，只是，少了莫叔同。

莫初凡试了很久，都没有再听到莫叔同的声音，她才接受了，莫叔同是真的不在了。

她不知道这算是什么。

果子不在了，就剩下她这个根？

她这一次是最后的人生，还是会再有轮回？

一个都不存在了，为什么她还会存在？

莫初凡想不明白。

她回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她本能地研究着一切，她做这些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莫叔同还在她身边的错觉。

莫初凡那段时间有点消极，然后家里又再次找上门来。

莫初凡不知道，怎么会有人那么的死皮赖脸，在她已经给了他们那么难看的教训后，他们还会再度找到她，以家人之名。

还是通过媒体。

说，辛苦把她养大，供她读书，几个孩子中打她的最少……

莫初凡都笑了。

经历了那么多的世界，她依然记得，她小时候都不是跟着父母长大的，她特别的渴望他们的爱，他们说什么她都听……

他们凭什么打她？

莫初凡当然是毫不客气地反击了回去——既然还有钱有心情来找她的麻烦，那就是生活过得太安逸了。

她一旦真的决定，那就不会再回头。

她亲自调配了药剂，每一个都没有落下。

她与杜安说的一点都不夸张，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病的时候，是多少钱都填不满的，也是普通人家承受不来的。

当辗转了一圈，得出他们是血液上的病，是遗传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了的时候，那些人，恐慌不安，再也不会挂念着她了。

莫初凡看着那些人有这样的结局，却没有一点开心。

莫叔同。

不在了。

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莫初凡拿起一看，是姜晴的。

莫初凡眉头微动。

回来后，她知道莫叔同不在了，第一时候找了姜晴，结果就看到，姜晴也好好的……

所有人都好好的，就莫叔同不在了。

莫初凡接起电话：“喂……”

“你明天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莫初凡本想拒绝，但是想到那些人和她说的话，她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她去见姜晴，姜晴却送给了她一个盆栽：“我听说，你在研究植物，这是我爸爸无意中得到的，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我就想，它跟着你比在我们这些不知道的人手中要强得多……”

莫初凡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植物。

植物已经长出了枝干叶子，乍一看上去，像是一个小树。

莫初凡看着，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这个，就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她与莫叔同的原体。

莫初凡伸出手，轻触枝叶，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从枝叶上传来，一瞬间，她看到了莫叔同及她的种种。

待植物长大，结果……

欠下的，总是会还的。

谁也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还回来。

莫初凡抱着小盆栽，看向姜晴，微笑：“谢谢，我很喜欢。”

（全文完）

【作者题外话】：本书到此就结束了，最近一段时间很不好意思，事情一个接一个来，又生病了，实在是顾不过来，不好意思了，给大家造成了不好的读书体验。感谢一路陪伴走过来的书友，感谢编辑的体谅，实在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