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罪业交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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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躺在自己房里,辗转反侧。

那些悲惨与温情的回忆交错着涌上心头,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感到自己的心正饱受煎熬。

她看着这间屋子,这是作为玉涟心婢女而存在的屋子,里面的一切设施都和玉涟心在洛京的寝宫一致,那些帝王所用的,寻常人家一辈子也用不到的器具,在她这里显得一文不值,她的化妆品,首饰,衣物,都出自皇室,这是玉涟心给予她的赏赐,因此,她虽是婢女,却比许多人都要雍容华贵,俨然公卿世家的千金小姐。

可她不领情,她本来就不需要这些,她想要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家,但那些都没了,都被玉涟心带着那无坚不摧的铁骑给毁灭了。

月儿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此时天已经晚了,太阳西垂,天边泛起了火烧云,瑰丽绚烂。

她走到窗边的桌桉前,把拿药与香拿了起来,思虑再三,还是走进了玉涟心的房间。

玉涟心蜷缩着,在床上发抖,见月儿进来,便露出见到了救命稻草的表情,抓住月儿的手,说道:“月,月儿,你不要走,陪陪我,好吗?”

月儿一愣,本能地想要挣脱,但看到玉涟心的可怜模样,便长叹一声,说道:“好的,主子。主子,这个是陛下派人送来的药,还有熏香,您先吃一粒吧,说是能让您的心神镇静下来,我去把这香点上,可以让您睡个好觉。”

“嗯,你点吧。”

玉涟心拿过那丹药,吃了一粒,深呼吸了几下,说道:“果然感觉心神宁静了些,那些杂念也少了。”

另一边,月儿把香放在青铜香炉里点燃,澹紫色都烟雾渐渐升起,醉人的香味,让人忘记忧愁与烦恼。

“好香。”

玉涟心揉着太阳穴,倚靠着一个软垫,神情有些颓靡,但不见了那股疯劲,她慵懒地偎在榻上,对月儿说道:“月儿,过来。”

月儿低着头,小碎步上来,到了床边,又听玉涟心说道:“月儿,我好梦中杀人,如果我睡着了,千万不要靠近我。”

“奴家谨记。”

“时候不早了,自己好好休息,记得伤口别沾水,金创药记得按时敷。”

“奴家记下了。”

“嗯……我要睡一会儿了。”

玉涟心合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是来刺杀的最好的时候,尤其是近人下手,可月儿跟了玉涟心这么久,却总是没有机会,原因就出在玉涟心这个梦中杀人上,她已经伤了三名侍女了,每次都是她睡着的时候,那侍女接近她,忽然间玉涟心大叫着起来,随手抓起什么东西就乱挥乱砍一通,搞得人心惶惶,没有人敢在她睡着的时候去叫她,为了不出意外,月儿决定还是不冒这个险比较好。

月儿起身离开,回了自己房里,嘴里滴咕着:“你对我这么好,我杀了你,还真有点不忍心呢,可不杀你,我的心始终无法平静啊。”

转眼第二天,玄藏来到水榭外,问月儿道:“宗主她可好些了?”

“回玄藏师傅的话,昨天服过丹药,点燃熏香之后,宗主便很安静,一直都没有出什么大动静,早上的时候,精神状态也很好,没有发作的迹象。”

“看来那个药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啊,你去通知她一下,我来见她来了。”

“是。”

不一会儿,月儿又走出来,道:“您里面请吧。”

玄藏进了水榭里面,看见玉涟心正对着镜子梳妆呢,笑道:“看样子今天的状态不错嘛,也没发作,挺好。”

玉涟心道:“就是不知道这东西能帮我到什么时候啊。哎,玄藏,你下来干嘛来了?”

“我就不能闲得没事过来看看你吗?”

“能能能,哪儿敢说不能啊。”

“不跟你开玩笑了,有正事跟你说,根据可靠消息,乐寻欢那小子没死,他被泰岳宗的人救走了。”

“泰岳宗?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暗卫。”

“他眼睛都瞎了,泰岳宗要他干嘛?”

玄藏说道:“我猜,他肯定是把千鹤剑术的招式都教给了孟仲,为了破你的招,好在明年的论剑大会上胜你。”

“他也真够天真的,即便能破我的招又如何,到时候和他们打的那个人又不是我。”

玄藏道:“还是别掉以轻心,也许那小子琢磨着向你报仇呢。”

“他向我报仇?他拿什么报?”

“听说那小子练成听声辨位了。”

玉涟心笑道:“那又能怎样。”

玄藏道:“你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当年了。”

玉涟心道:“我没忘,这不是有红烟她们嘛。没关系的。”

玄藏摆了摆手道:“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祝你好运咯。反正话我撂这,我现在是打不动了。”

“不用你出手,那不是有孩子们呢嘛。”

玄藏笑了一声,说道:“罢了,随你开心吧,哎,要不要去一趟苦海镇散散心?”

玉涟心道:“算了吧。我怕突然发病,吓到人们。”

“你把药带上,没事的,走吧,你总把自己窝在这里,反而容易憋坏了。去找点乐子,兴许转移下注意力,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呢。”

“你说得有点道理,等我换套衣服。”

两个人又像当年那样,玄藏赶着车,玉涟心躺在车厢里,马儿悠闲地走着,车轮吱嘎吱嘎地响。

来到苦海镇上,已经是下午,吃过午饭的人们,来到茶楼里听书,玄藏和玉涟心也进了茶楼,寻个雅座,听那说书先生道:“难难难,道德玄,不对知音不可谈,对了知音谈几句,不对知音,这枉费,舌尖!”

“再来一个!”

“跟这起哄啊,还再来一个,这要俩仨时辰都说这个东西,那我们这买卖不用干了,非得被人家给我打出来不可,话不多说,咱们书接上回,上文书说道,初云皇帝玉涟心,率领她的大军抵达洛京城下,这洛京守将,乃是她的旧相识,尔朱云烈,说起这尔朱云烈,诸位相比不陌生,乃是咱们这本云初演义前中期的一个重要角色,那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将,而且跟初云皇帝,两个人之间,还有一点,小暧昧。”

“真的假的?”

“这位爷,您哪,甭问真假,这个东西,我说说,你听听,出我的口,入您的耳,一说一乐的事,您可莫要较真。”

玉涟心嘴角勾着笑,跟玄藏说道:“这书谁编的,真能改哈,云烈姐那个时候……已经……唉,”玉涟心的笑还挂在脸上,但那抹笑并不甜,而是十足的苦涩。

那说书先生继续道:“却说此时啊,初云皇帝的师父叱云明月,已经油尽灯枯,眼看就不行了,她有一个愿望,就是活着的时候,亲眼看到初云皇帝在洛京城登基,这初云皇帝为了满足自己师父的这一个愿望,那真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她先是派遣使者去跟尔朱云烈谈,看看能不能让她看在往昔的姐妹情义上,开城献降,没想到被尔朱云烈拒绝,初云皇帝眼看自己师父快不行了,便一声令下,让全军展开攻城,那一天,双方在洛京城头上血战,杀得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那初云皇帝,手持一柄长刀,东挡西杀,手刃数十人,砍倒大纛两杆,硬生生拼出来一条血路,这才让云州大军得以进入城中,双方杀得是血流成河啊,这一战一直打到了第二天,终是洛京城破……”

玉涟心小口喝着茶,无奈地笑了下,对玄藏说:“他们真的好喜欢往夸张了说诶,这家伙竟然说我为了拿下洛京城死了十万人,我的天呐,我如果是那样的人,将士们早就离我而去了。”

“害,现在的老百姓许多都不是当初的老人了,也就你身子骨这么硬,挺到现在还没死,人家啊,就爱听这个,大马金刀的,两军阵前你来我往镗镗镗打一通,精彩,刺激,填补他们对战争的遐想。”

“倒是有点道理,别说,还挺有趣的。”

“我记得你当皇上那会儿,不是最烦这种书吗,还为此抓了好几个先生。”

“那时候,心还是有点窄,现在心宽了,无所谓咯。嘻嘻。”

“书也听差不多了,一起吃个饭去吧。”

“走吧。”

饭馆跟茶楼就隔条街,两步就到,来到饭馆内,店里伙计上来问道:“大爷,大姐,您二位吃点什么?”

玄藏道:“等会,你管我叫大爷,管她叫什么?”

“大姐啊。”

“你管她叫大姐,那我问你,你觉得我是她什么人?”

“您是她爷爷吧。”

玉涟心道:“辈儿大了。”

伙计道:“那就是您父亲?哎幼,那您这父亲可够老的了,老来得子啊,唉姐姐,您这少白头有点严重啊,这镇上有个大夫要不我给您介绍介绍吧,开个药把这头发色儿调回来。”

玉涟心道:“没事儿了,点菜吧,来个腰果鸡丁,再来个炸蚕蛹,然后,两壶酒。”

“得嘞,您二位稍等。”

玄藏道:“真想不到,你会主动点这个。”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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