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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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对于后宫中的女人而言,儿子不光只是身上掉下的肉,更是武器,依靠,和未来。当年王瑶在知道自己有孕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些,毕竟这是客观存在的利益。不过那时,她摸着没有鼓起来的肚子,实则上还未能体会到做母亲的心情。

后来,产后虚弱的她,盯着那个皱巴巴的新生婴儿的看的那一刻,也都不敢相信这个小东西是自己生的,那种感觉很奇怪,她一下子还适应不过来。

真正让她有做母亲的感觉,却是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宫里很少女人自己给孩子喂奶,为了怕胸部下垂,而她会如此倒不是她母爱特丰富,不过是她知道不喂母乳的女人得乳腺癌的几率远远高于喂母乳的女人,毕竟是身体自身分泌的东西,人为破坏总是对身体有隐患。

前世,她的两个姑妈都患了这个,因而被科普过,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加上她身体很好,母乳发出很多,而母乳尤其是初乳对孩子很好,可以提高免疫力。

孩子的健康很重要,就像她承载着王家的命运一般,这孩子也承载着她和他两个人的命运。

抱着这样想法,虽然她也担心胸部下垂,却还是坚持自己喂了孩子近两个多月的奶水。

不过就在这段时间,她的心理慢慢给转变了,当她搂着她的孩子,看着孩子无意识的用软软的小手,抱着她的胸部吃着奶水的样子,觉得他又贪心又可爱,真真喜煞了人,莫名的就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好像心里空洞的地方被填满了。

她和周熙逸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在这个皇宫里,不管她看上去多么风光,实际上却是孤独的,

这个孩子的降临,最初她以为不过是多了一个有利的武器,而后慢慢的发现,他意义的重大远不止如此,更是她的某种寄托、某种动力,他能够让她感到不再孤单,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最需要她,他们之间有种断绝不了的联系,因为他们是母子。

于是,这时候的王瑶才开始成为了一个母亲,她逐渐把她不能对他人付出的爱,全部倾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而不必去计较自身的得失,也不用担心会被背叛,而这种情况是她自己都没意料到的。

这几年,她没少在后宫勾心斗角玩弄手段,但是只要回到宫中,看到她活泼可爱的孩子,张开双手扑向她,粉粉嫩嫩的小脸贴着她的面颊,他身上那种散发出的奶香味儿,可以让她越来越凉的心,重新被温暖起来。

他的存在把她所作所为都赋予了崇高的意义,给了她勇气和坚定的心。其实到最后,某方面来说,与其是这个孩子需要她,还不如说是她需要这个孩子,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坏人,所谓的坏人只是大家的立场不同。王瑶对于其他人而言不足为道,但也有她人性中值得称道的一面,便是本能的母性。

也因此,她的孩子就变成了最大的弱点。

现在这个弱点的生死被他人掌握,叫她的心如何不绞痛,尤其是李相那番恶毒的话,让她前一步是深渊,后一步是死地。

她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心中从未有过的愤恨绝望,她面前两条路,一条是她的心头肉迟早得横死,自己也将困死冷宫,一条则是如李相所说,去取悦周煦阳以解救她的孩子,也许她自己也能死中求活,可是,那个人是个虐待狂,是个变态,她如果要那么做,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的泪从天明流到天黑,嗓子哭到失声,然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如果这一切只是噩梦该多好,如果她醒来的时候,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

但,这是不可能的,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这是一个多么残忍的事实。

……

长夜漫漫,人心有失。

王瑶,你最终会如何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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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勒哲是个英俊的青年,这是显而易见的。

这样一个英俊的青年,在满是女人的大域后宫内肆意行走,虽然他是个医官,也未免让人有些揣测。

西勒哲与王珍暗地里联络了这么久,虽然行事缜密,但有一人意外的注意到了他们,便是札马岱。

这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王珍才回大域三个月,遇到前汗后带着一群女人上门滋事,结果被划伤了脸,于是整个医官署忙了个人仰马翻,日日研究如何修复她的脸,每天都有医官前去用药问诊。

这札马岱也是一名医官,那日他送药进了南照殿,却透过窗户看到贵妃王珍哭泣,而给她问诊的西勒哲正在用手帕温柔的为她擦泪。

看着那两人莫名的神情,札马岱嗅到了□□的味道,于是不言不语暗暗的退了出来。

札马岱一向和西勒哲不合,他看不惯这个小白脸,西勒哲是异族人,不过就是仗着是郁达老医官抚养他长大,并收了他做徒弟才混进了宫廷,否者就是个奴隶命。

这样的人偏偏医术、才能、人缘皆在他之上,让他心恨许久,加上郁达老医官乃医官之首,年纪逐渐老迈了,过两年就要回去颐养天年了,那么他走了之后,谁会继承他的位置呢?

所以他和西勒哲还有利益之争在其中。

因而他自然想到,用这个秘密去绊倒西勒哲。

此后,他便开始监视西勒哲,只是显然他并不擅长这一行,很快就反被西勒哲察觉了。西勒哲决定将计就计,对札马岱下套,他的计划是,让札马岱以为自己看到了他与王珍□□的发生,然后他定会带人来揭穿,当然,这不过是个骗局,所以自然会扑个一空,以汗王的性格和对王珍的在意程度,应该会杀了他。

很简单的计谋,简单,但是有效,对付直爽的大域人不需要太复杂。

于是西勒哲找了一天夜晚,将尾随而来的札马岱引到了南照殿附近一处隐蔽处,对他施了摄魂术……说到这事儿,还真让西勒哲汗颜,如他所说,他的摄魂术只是半吊子,上回侥幸让铁尔罕中招的事让他信心大增,不过这回却灰头土脸了,让一只突然跳出来的老黑猫坏了事儿。

西勒哲学神魂术的,总有些神鬼莫测的思想,他怕猫,尤其是黑猫,在他本族的传说中,猫是灵物,而黑猫则是暗夜之魂,所以在他施展摄魂术的时候,猛然跳出一只老黑猫,吓了他一跳不说,还把刚刚给弄迷糊的札马岱惊醒了,那札马岱一清醒,看到西勒哲正站在他对面古古怪怪的看着他,他心里也有鬼,倒没想到刚刚的失神是怎么回事,就含含糊糊嘟嚷了几句自己跑了。

留下西勒哲望天无语,一脑水的懊恼。

没办法,最后西勒哲也不敢再用摄魂术了,直接找王珍合演了一处深宫幽会的戏码札给马岱撞见,然后见他果然去通风报信,西勒哲就清点现场,闪了。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本想邀功的札马岱领着铁尔罕前来,却一无所获,虽然他一口咬定贵妃和西勒哲医官之间定有暧昧云云,却拿不出实质的证据。

本来还可以一查,札马岱不用马上就死,可是偏偏被带过来的王珍递给铁尔罕一个嘲弄的眼神,立马触动了他的一些旧忆,当年在丹东盛会之时,也曾有人污蔑王珍通奸……铁尔罕忍不住心烦意乱,干脆立马将札马岱拖出去斩了。

铁尔罕之所当机立断斩杀札马岱,还有两点原因,一来,王珍身边总是风波不断,杀了这人杀鸡儆猴,第二,还因为他知道,这宫里任何人都可能通奸,唯有西勒哲不可能。

因为他是个阉人。

西勒哲如此特异的人在宫里,他怎么会不去查底细?虽然旁人不知,可他却早就知道这人的出身,他幼年时原是某族所抓获的奴隶,期间曾被阉割过,后被老医官遇到,爱惜他有学医的才能,赎了出来带在身边做了医童,之后又收为徒弟,举荐进了宫。

这人虽然医术了得,但之前的在宫内地位还较为低下,常常跟在其他医官身边,作为杂役用,后来铁尔罕登上汗位,举贤纳能,大力提高异族人和混血儿的公平待遇,他才能脱颖而出,凭着实力坐上医官的位置。

要知道,这时大域的文化发展,远远不及南原,也没沾染上南原一些不人道的习气,便是大域王宫里,有侍卫、仆役、女侍,唯独没有太监一说,这里男人若是失了那玩意儿,那比奇耻大辱还奇耻大辱,而铁尔罕未把此事公布出来,一方面他私心里喜欢有能力的人多过于搬弄是非的人,另一方面,也还有些看着郁达老医官的面子。

经此一事,西勒哲那方自然是会更加隐秘从事,不久,外头就爆出王珍的公主身份,铁尔罕继而带她去了大政朝,带了不少嫁妆和陪嫁的奴仆回来,王珍公主的名分就彻底定了下来,有了光环和尊贵的体面,加之某人散布言论,昔日的侧妃袁珍,就“死者已逝”当真烟消云散了,世上再有的,便是公主贵妃王珍了。

……

但是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惊心动魄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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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朝新帝周煦阳登基之后,和臻南达成两国协议,对大域用兵的消息,比预想中要快的传到了大域。

这世上,本无不漏风的墙,尤其此等军国大事,边防异变,兵将调动,粮草集运,哪一桩真是能瞒天过海的?

铁尔罕也是一方之主,早就有吞了南原的野心,虽然这事发生的太快太急,他还没准备完善,但是被欺上门来难道束手待毙不成?尤其是,自打知道大政朝的李相,便是那姓苏的之后,他也隐隐不好的预感,故此一直暗里与乌胡那边的雇佣军有所联络。

所谓见招拆招,面对大政朝和臻南两国夹击,铁尔罕也迅速定下应对之策。

对于臻南那方,用以防代守之策,便是撤城撤防,将所有物资都拿走,退后三百里在易守难攻之处再设下坚防,以防为主,务要久攻不破,其用意在拉长臻南的补给线路,然后另设几路骑兵不干别的,设埋伏下陷进,无所不用其极的去专门抢臻南的粮草,要是他们追来也不跟他们打,敌追我就跑,敌不追我就抢粮草,抢不过来我就射火箭烧,让他们久攻不下,补给又跟不上,扼住他们的咽喉,就算不打死他们,饿也饿的够呛,看他们怎么有精力攻进来。

还有那草,那边不是有草场吗,全部撒□□下毒,所谓要想马儿跑,不能不让它吃草,吃吧吃吧,吃了拉死这帮畜生。

言而总之,铁尔罕定下对臻南用是以逸待劳,以守代攻,加以断其补给,虽然方式方法上有点儿……不上档次,不过却是铁尔罕多年从事盗匪事业的……智慧。

但是仅仅如此,终究不是上策,最好还是派人去臻南求和,否则若是以臻南和大政齐心合力,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大域吃大亏,因而最后对臻南的关键便是在求和之上,故此,出面求和的人选非常非常重要。

这只是对臻南,对政朝就不一样了,铁尔罕知道,只要有李相在,政朝与大域,便是不死不休,故此,对于跟政朝的战事,便将是一场硬战。

硬战便硬战吧,大域人天生骁勇,能征善战,小儿能策马,妇女也能拉弓,此番生死存亡,大域人民必当在重压之下齐心合力凝聚一起,这样血性又烈性的民族上下团结一心,何况,铁尔罕和乌胡人还有勾结,想要啃下大域这块硬骨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有玉石俱焚的认识。

……

铁尔罕一连几天,在王庭上商议军情,调兵遣将准备战事,商定得差不多了,果然便有人提出来,政朝嫁过来的公主王珍该如何处置?

谁都知道,那公主贵妃可是汗王的心头肉,此番兴战,虽然私下也有不少人议论纷纷,但也没人敢当面提出来。

把这事儿拿到桌面上来议的人是谁?不是别人,乃国师马祜刺是也。

“那依国师之意,该如何处置?”铁尔罕稳坐宝座,含笑而语,眼中却是点点星寒。

“杀之,用她的血祭旗,以扬我大域之威。”马祜刺斩钉截铁道。

铁尔罕闻言,脸上笑容不变,却一点笑意也无,不言不语的将目光直直钉在马祜刺的脸上,而马祜刺目无表情,大刺刺的与他对视。

身边的众人,分明感到了这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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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阑儿立在院墙之外,蹙着眉头,神情有些踌躇烦躁,不知在为什么纠结,他下个月便满了十七岁,已不再是半大的小毛孩儿,而是一个浑身散发着英锐之气的少年。

突然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从南照殿里传出,阑阑儿闻声心念一动,便放下了锁在眉间不郁的神色,而此刻,有一物从他的袖子里窜出来,跳到他的胸前,原来是一只毛皮黑亮的貂儿。

看着有些躁动的黑貂,阑阑儿脸上露出了一丝暖意,道:“你听,是她,哎……”

最后那一声叹息,从一个他这样朝气蓬勃的少年嘴里发出,竟意外的惆怅难言,他一把抓住貂儿,放到自己肩膀上,然后后退几步,箭步上前,借着冲力一跃翻过墙去。

待他稳稳的落在地上,先是四周环顾一番,然后才顺着笛声去寻那吹着断肠曲的人。

阑阑儿如今也通些音律,他第一次听见她的笛声,只是觉得莫名的忧伤,而现在,却能轻易的感受到,那飘荡的曲调里销魂噬骨的伤痛。

不懂得时候,就想弄明白,越明白就越是迷惑,就像他一直都很迷惑,那样清冷的人,为什么会吹出这样的曲调,他也很迷惑,为什么他的父汗一定要如此执着的将不属于这里的人禁锢在身边。

父汗,你可知道,你快把她逼死了,若是你舍不得不爱她,又为何舍得让她慢慢死去?

穿过小树林,拨开遮挡他视线的最后一根树枝,他看到有一女子倚在廊下,一双素手托着一根玉笛横在唇下。

落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纤柔的背影,那人不过是背对着他,并未看到他来了,依旧专心的吹奏。

阑阑儿又上前了几步,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此时日头西落,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和身后的那片树林连在了一起。

他肩膀上的那只貂儿此刻突然窜了出去,跑到吹笛人那里,毫不生疏的攀爬到了那人的膝盖上。

那人见到窜出来的貂儿,有些惊讶,便止住了笛音,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黑貂滑顺的皮毛。

“嘿,是我,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吧?”阑阑儿压低声音道,从她被幽禁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她了。

那人也没回头,但她心里却清楚必然是阑阑儿,她一边用手轻一下重一下的给黑貂顺毛,一边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的声音很轻,说话间微微有些无力的感觉,就好像刚刚的吹奏花去了她很大的精力一样,这样她显得非常脆弱。

可是,她本不该这般脆弱,她的风骨比任何人都要来得骄傲和倔强,有时甚至是锋芒尽出,阑阑儿知道,她之所以会如此,乃因数月前,她曾生过一场大病,险些害了性命,后来查出来,是中了毒,他的父汗雷霆大怒,那一阵因此死了好些人,隐隐约约他听到此事与他的舅舅马祜刺有关,虽然最后父汗找到了解药,她捡回来一命,但是健康还是受损,伤了元气。

“我溜进来的,这里守备不是很严。”阑阑儿道

“溜进来?”那人闻言一愣,不禁轻笑,道:“你当真以为这里守备真的不严么?”

王珍怀抱着貂儿站了起来……

……

她,背负着倾国公主之名的王珍,从大政朝回来之后,她所驻进的南照殿的大门,就向四方大开了,而上门的第一位客人,便是突然对南原文化感了兴趣的阑阑儿。

阑阑儿年纪越大,便越对外面的世界好奇,他对南原的了解只是道听途说,因此心里总有些疑问之处,某次他突发奇想,不如找那位大政朝来的公主贵妃问问?

他是但凡想到,便会去做的性子,于是就这样来到了南照殿,也就这样与王珍结识了。

王珍虽然待人冷清,这回却意外对这位大王子有几分和气,阑阑儿便觉着她也不算太难相处,后来一来二去,他就和她相熟了,随着相交越深,他便越对她刮目相看。

王珍受世家之风熏陶,言谈举止自有让人心生向往的风雅,琴棋书画亦是样样皆能,也让阑阑儿对她高看一等,大域不比南原,女子可没有这般讲究,莫说学这些东西,便是能识字也能称得上有才了。

王珍历经三国也算有些见识,自小又喜欢看些杂书,所知所闻自然比比没出过远门的阑阑儿广博得多。她用她独特方式和语言让阑阑儿了解外面的世界。

南原两国,一脉而生,习礼仪,识教义。那里有源远流长的历史,每一页都记载着惊心动魄的过去;那里有与大域迥异的风景,青山与绿水环抱相依,孤鹜与艳霞比翼齐飞;那里有繁华的城镇,日落西山夜幕降临,亦能灯火通明照亮天际,偶有佳节庙会,更是热闹非常,无数才子佳人,便是在那时串流不息的人群里,开始了最初的相遇;那里的人们衣着穿戴着轻盈飘逸衣裳,举止风度翩翩,言辞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

……

她告诉了他许多事,比如,因为地域不同的原因,南原许多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风俗习惯,和妙趣横生的人文风情,还有许多的美妙动人的传说……

经不住他的追问,她细细的将她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描叙出来,她的言语富有强烈的吸引力,当说到让她高兴地或者伤心地,或者遗憾的,或者神往的地方,她提及的那些感悟,每每也能将他影响触动,与她同忧同喜,与她说话是那么有趣,以致到了日落天边他都舍不得离去。

在漫谈中,她的某些思想一点一滴渗透进他的思想里,她让他相信他,他一贯崇尚的武力,所能征服的东西是有限的,而人的心,才是最最难以征服的。

——也许,你能让别人服从你,可是怎么让别人真心的认同你呢?杀戮吗?如果世上所有人都不能认同你,你就要杀光所有人吗?

——南原人不止是只会买弄风雅,纵观他们的历史,何尝不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可是最后能胜利的却是什么人?却是得人心者。得人心不是得到某一个或者某一些人的效忠,而是得到天下大多数人的人心,得到天下大多数人的效忠。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那些抛头颅,撒热血的将士,马革裹尸,黄沙埋骨亦是无怨无悔,他们的赤胆豪情足以撼天动地名留青史,后人洒泪作下无数的诗篇祭奠他们……可是,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做到这个地步,是什么在支持着他们的信念呢?就只是维护某个人的利益或者只是为了一个人想要稳固他的皇位吗?

——人心的走向,才是大势所趋,人的心,是世上最为复杂狡猾,亦是最为壮烈激荡的东西……

她没有让他认同什么,却让他不禁从自己没有考虑过的角度去思索,当然,她也不总是言辞那么铿锵,她多数时候,仍然是很淡然的,只是他现在明白了,她的淡然只是因为,她的内心早就将一切都看透了。

诗词歌赋,却是他主动向她请教的,父汗曾找人教过他南原文化,可是他不爱学,马马虎虎学会习南原的文字,诗词却是看都嫌累的,如今却不知为什么,很想弄清楚那些诗词里面的意思。

王珍说她对诗词造诣也不深,但是有一些让她铭记的诗篇,倒可以与他一同回味一番,于是她提笔写出,逐字逐句与他参透,他便如拨云见日一般,眼前浮现出了她描叙的意境,果真令人茫然所思回味无穷。

其间,他还请王珍教他吹笛子,因为他觉得她吹得很好听,尤其是那种迎风而立,几乎不把万物放在眼里的姿态,让他觉得很美丽……呃,应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她越来越美丽。

一个脸上被伤痕坏去容貌的女子,也能让他有这样的感觉,简直不可思议。

阑阑儿与王珍之间迄今为止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连暧昧的态度也没有,也许,她带给人的那种与众不同的感觉的确让他心生好感,但他一直谨记着,她始终是父汗的人。

只是父汗和她之间的情路并不顺,纠结太深了,总是伤人伤己,所以他在了解她之后,才会对她分外……怜惜。

其实这份怜惜的强烈程度,比他以为的要深刻得多,因为其中还有一个他自己刻意去忽略的原因——

他总是知道她身上发生过什么耻辱的事情的,但是她这样值得命运垂青的女子,在发生那样的遭遇之后,竟然能重新站起来,还能坚守住自身的那份傲骨,这本就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需要多么强大的毅力和坚韧的心,才能做到?他不能不从内心,去认同她,敬佩她。

但一种奇怪的心理让他从未追究过这一层次的感觉,就像因为对于美玉有瑕过于心痛,所以在意识里故意忽略了那一丝瑕疵一般,他不去想发生过的事情,就像她从未沦落到那般境地,纵然被他刻意忽略了,那种敬佩的感觉却犹在,而就是这份敬佩,才会让他更加怜惜她。

这时候的阑阑儿还不够成熟,所以还不曾意识到,如果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生出了怜惜,往往是情之所钟的前兆,而他对她的感受太复杂了,亦是危险的信号。

但也幸而如此,这个少年才不必面对更大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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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南照殿,到处都布下了暗桩,只怕你踏入的第一步开始,你私下潜入的消息,就已经传去了你父汗那里。”

那人了站起来,缓缓的转过身面对阑阑儿,于是她一半绝美,另一半交错着两道伤痕的脸,就呈现在了他眼里。

这是一张美丽的脸,原本。

但是现在有了让人遗憾的瑕疵,这份天成的美丽,被破坏了。

但凡初见到她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心里总会不由对她生出惋惜、同情。可是之后他们就会惊奇的发现,同情这个人,是一种可笑的自以为是。

因为便是这样的她,一样也看得让人不舍得转去目光,转头之后,就会令人不住思索是——不是有些人天生有着一种耀眼的与人不同的气质呢?就好像明珠就是明珠,永远与死鱼眼睛有着本质的区别一样?

王珍立在那里,她比之一年前清减了许多,她的身躯挺直而纤瘦,那苍白的脸色,和缺乏血色的嘴唇无不说明她现在的身体健康不佳,有些血气不足的迹象。

但她身上依然有一种很静很稳的感觉,似乎不管外界的环境怎么变化,或着清风细雨,或者狂风大作,都不能让她骨子里的精髓有半分改变。

一次次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她,能够像现在这样站在人前,必然已经打磨出了一颗常人所不能及的强大而汹涌的内心。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莫说是阑阑儿,便是这世上任何人,都无法不受到她那身上散发出,那种貌似淡若无尘实则充满侵略感的气质的迷惑。

……

“所以,你来看我,这份心意我很感激,可是你还是快回去吧……”

“不要紧,我不怕。”阑阑儿不以为意道。

王珍满脸无奈的望着眼前这个意气少年,眼中流波微转,轻叹道:“哎,你真要和你父汗关系闹得那么僵么?还是嫌他上次责难你的还不够?”

“我就只是来看看你,你干嘛这样说,一副好似不想见到我,想要赶我走的样子,你都不知道,我以后就不能再……”再来见她了。

阑阑儿撇了撇嘴,一脸委屈的道:“提到父汗我就一肚子火,我正想找他理论呢,我们是亲父子,他干嘛不信我,反要干听信别人的风言风语,为了根本就不存在的事,伤我们父子的情分。”

他见了她,心里本来很高兴,可是她却句句都是赶他走,让他不免有些委屈,又想到想到父亲听信流言蜚语,以为他心里对身为“后母”的她不干不净,更加窝火。

他正是叛逆的年纪,却遭到自己一贯崇敬的父汗的质疑,心里总是愤愤难平的。

“哎,你别这样,我只是担心你。”王珍闻言,愁绪凝上了眉头,幽幽而道:“我关在这里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容易你来看我,你当我不高兴么,可是眼下这状况——”

对着眼前之人,阑阑儿还是按耐住了内心的烦躁,道:“好了,你也不用解释了,我今天来……也是有原因的,以后,恐怕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嗯,我说的是,以后都不能了。”他又强调了一遍。

“为何?”她问。

“因为我要监国,日后会很忙。”阑阑儿道,但是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阑阑儿就和他这个年纪大多数少年一样,有着过于坚持自我的毛病,还有些叛逆,他自认为与王珍相交,自己没做错什么,就算引得他人猜忌他也不以为意,而他的舅舅马祜刺经验老道,早看出王珍的祸害之象,为此事屡屡劝说他,甚至动了怒,他也不听。

这一次,马祜刺在王庭之上公然提议,要杀王珍,以她的血祭旗,阑阑儿也感到这事与自己不无关系,偏偏这一回,他一向对王珍庇护的父汗居然不表态。可急坏了他,于是他跑到国师府胡搅蛮缠的向舅舅马祜刺讨人情,要他不要害王珍性命,最终马祜刺松了口,言明,如果他日后私下再不见王珍,便应允他。

阑阑儿当真是把王珍的生死放在心上,便一咬牙答应了,故此他对自己说,今天来见她最后一面,以后就真不来找她了。

而阑阑儿并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他上了马祜刺的当了。马祜刺之所以那天在王庭上提出要杀王珍,逼的并不是阑阑儿,而是铁尔罕。

马祜刺年轻的时候四处游历,曾在臻南研习过医术,也结交过一些人,其间不乏现今活跃于臻南朝堂之上的,此番南原两国出兵大域,若能向臻南议和,便能解去燃眉之急,故此议和的人选非常之重要,而马祜刺便是最佳人选。

马祜刺和铁尔罕之间早已经面和心散了,现在铁尔罕有求于他,马祜刺便提出要杀王珍,而且理由还很充分,谁叫她现在是帝国的公主呢?

马祜刺与王珍有过去本有些不善,而后又因她,阑阑儿与铁尔罕父子有了隔膜,让立储一事难以进展,马祜刺更厌恶她,有杀她之心也不足为奇。

当时铁尔罕并未表态,然而他终究是不舍得让王珍死,已经秘密与马祜刺达成协议,只要马祜刺不立意杀王珍,铁尔罕便立阑阑儿为储君,并且在此次铁尔罕亲赴战场之后,由他以储君的身份出面监国。其实这一招,在解王珍之困之余,也为了让马祜刺安心,全心投入在议和一事上。

此诏谕,便是在阑阑儿答应不再与王珍私下见面的第二天,就颁布了。

这些私下的勾当,阑阑儿并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救了王珍的命,现在他来见她最后一面,被她追问起来,突然不好意思将自己英雄救美之举告诉她,或许,这少年还有一种做“悲情”英雄的莫名情结吧 。

而王珍在幽禁之后,断了和西勒哲的联系,她亦也不知道这些。

“南原两国围剿大域,形势不容乐观,父汗即将亲赴战场指挥全局,我已经被立了储,在这段期间身负监国重任,所以我会很忙,这回我是最后一次过来看你,你以后要小心保重自己的身体,好好养着。”

阑阑儿顿了顿,又道:“你不过一介女子,战事实则与你并没有多大关系,不过你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这幽禁其实对你而言,也不全然是坏事。”

“阑阑儿,对不起,谢谢。”王珍突然道,这场战事怎么会和她没关系?根本就是莫大关系,而她于阑阑儿,更是别有用心,阑阑儿却是真心以待,她心里何尝不是纠结重重。

她对阑阑儿道谢,乃是真心实意,且她自觉有愧,一句对不起,怕是远远不够表示她的歉意吧。

阑阑儿倒没注意到那么多,转而劝慰她道:“你我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么?话说回来,我方才听你吹的调子,很是沉闷,我记得你说过,曲音能伤情,你吹这样的曲子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多吹一些欢喜的调子吧。”

“好。”王珍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此时她仍然将那只小黑貂抱在怀里,便是与阑阑儿说话的时候,也不忘轻轻的抚摸它,而从貂儿半眯着眼,懒洋洋的模样,就可以看出这小东西很是享受。

阑阑儿想了想,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逗留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便开始做总结性的告别辞。

“现在是危急关头,我是堂堂大域男儿,也应该承担保家护国的重任,可能会顾不上你,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话音到此顿住,阑阑儿的眼睛看定了一个地方,便是王珍抚摸黑貂的那只手的腕部,其上有一抹可疑的淤青,于是他大步上前,拉出正在享受的貂儿,将它放到地上,然后也不顾忌的捋起了她的袖子。

她的皓腕纤细而柔弱,皮肤白皙仿佛吹弹可破,透过薄薄的表层,隐隐还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而这样让人忍不住爱怜的手腕上,却被一圈的淤青覆盖,就像是被谁用力捏过。

他再捋起了她的另一只袖子,也是如此。

“这是……”阑阑儿的面色沉了下来。

王珍将手抽回去,转过身背向他,轻轻一笑,叹道:“我现在体质差了,轻轻一碰都会淤青上两天,这不过是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你莫在意。”

阑阑儿哪里会将她的话当真,他明白,在这王宫之中,还有何人敢这样对她?其实答案不言而喻。

望着她转过身去的背影,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难受和无力——

父汗,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

听到阑阑儿离去的脚步声,王珍回过头去,看到人和貂都走了。

这貂会喜欢她,是因为它通灵性,喜爱音律,而她又吹得一手好笛音的技艺,而这个少年,却是个意料之外,又是计划之中的收获。

她实际上,并非是多么善良的人,当初当阑阑儿来找她的时候,她便已 经蓄谋布下了心思。

马兰珠是一个相当爱护孩子的母亲,她的确将她的孩子培育的很好,阑阑儿坦荡、健康、灵活、有志气,还富有同情心,就是太年轻了,难免识人不清,比如她,王珍。

她的本意,出发点非是使美人计,不过是故布疑云混淆视听罢了,而现在看到阑阑儿重情重义的摸样,心里却有些不能道明的苦涩。

王珍是一个很有心思的女人,在不动声色的时候,就已经用各种方式拖住了铁尔罕壮大大域的脚步。

数月前并非有人对王珍下毒,她自己本身就精于识毒,怎么会轻易让人得手,那□□是西勒哲按照她的要求安排的,设计在马祜刺身上,用以加剧铁尔罕与马祜刺之争。

铁尔罕在当年王珍逃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通药理,可这次真的很是凶险,看到她命悬一线死里逃生,也不免打消了疑虑,转而想到,马祜刺本身就医术精湛,甚至是王宫里的郁达老医官也不能及,若他出手,王珍无所察觉也情有可原吧。

他在处理那件事的时候,狠狠的打压了马祜刺的实力,削去了他的臂膀,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还是无法将之问罪,对这一点,王珍其实并不遗憾,相反很是高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死去一只,又如何相互消耗体力呢?

而阑阑儿,不过是她设计中的一环,她非但不良善,且已经表现出的无情和残忍程度不亚于铁尔罕或者马祜刺,但是她终究没有苏爷那么天赋异禀,因而当她面对真心对她的阑阑儿的时候,还是不能不生出了愧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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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凉风来袭。

“哼,有趣!”铁尔罕站在南照殿门口,高声道。

听到声音,王珍心中一沉,转头看去,就看到铁尔罕面色不善的迈步而入,走到王珍面前,冷笑道:“你知道今天,我的傻儿子阑阑儿跑来跟我说什么吗?”

王珍的眉头深深地锁在了一起,却不发一言。

“他竟然要我放过你,你说,可笑不可笑?”

铁尔罕一把捏住王珍的下巴,恨恨的道:“他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不放过我……而你居然还让我的儿子喜欢上了你……你太恶毒了。”

阑阑儿还年轻,还不能清晰的分辨自己已经生出的感情,但他这个身为过来人的父亲不会不懂。

铁尔罕捏着她的下巴,她脸上的伤痕便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眼里,在他精心调理下,这伤痕的收口比预想中的好,只是终究还是无法将之消除掉。

他对她用心,很深很深,所作所为皆超乎了理性,而她似乎任何可以伤害他的方式,都不愿意放过。

“我一直小看你了,不,不是我小看你,而是你总是让我意外。”在铁尔罕异常轻柔的语气之下,隐藏着熊熊怒火,他捏住王珍下巴的手,力度不断加重。

“让我意外的,还有你的那个姘头,他马上就要带人打过来了,你心里很高兴吧,你们是不是早就勾搭上了?恩?”

王珍咬着嘴唇,强忍着疼痛,但她的目光却毫不退缩的和铁尔罕直视。

铁尔罕也死死的盯着看着她,好像想用眼睛,将他想知道的答案看出来一样。

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王珍现在的摸样。她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可以看到在强忍疼痛,一双眼眸,流露出来一些深邃而又倔强得意味,脸上的皮肤苍白到仿佛透明的地步,本就缺少血色的唇瓣,被牙齿咬住后,更加不像样子。

向下看去,她的肩膀瘦弱,身上那件水蓝色袍裙,是去年他命人给做的,现在却已经大了许多,罩在她身上显得弱不胜衣。

他突然注意到,她的身躯竟然如此薄弱,薄弱到似乎他再用一把力,就能将之捏碎。

于是他咬咬牙,有些愤愤的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将头侧过一边去,眼睛不知看向哪里。

自铁尔罕知道李相便是苏爷的时候起,就越想越觉得其中有古怪,便幽禁了王珍,杜绝任何可疑的人接近她,连原本她身边的人,也重新盘查了一遍。

当年这人为了救王珍离去,那势头跟疯了似地,后来竟然销声匿迹了,他一直很奇怪,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混迹官场去了。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跑去做官?这其中怪异莫名,铁尔罕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果然,接着,便传来了南原欲对大域用兵的消息。

这事对铁尔罕而言,乃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不过他察觉,自己得到消息的时间还是有些迟了,应该更及时才对。

他几年前曾经挑选了一些外貌特征趋近南原那边的混血儿,培训成细作送入南原,便是打算遇到战事,显现效用,而此番而两国密谋,绝不是朝夕之间,不会一点风声都不露。这次他得到的战报,来自于其他的渠道,在此之前,那批本应该最先传来消息的人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传过来。

这不对头,于是他试探性的向南原两国那边的头目各发了一封密件,却只回复了一封,而且漏洞百出,那些暗码记号无论如何都对不上,总总迹象表明这只有一种可能信,他们出事了,而且很可能是,一网打尽!

为何回如此?他们的名单和联络方式,只掌握在铁尔罕自己的手里,要是他们出事了,别人又是如何找到他们的呢?

除非,问题出在他这边,也就是说,他身边有人出卖了他。

名单本就放在机密的地方,能拿到的人并不多,但是查来查去也无所收获,最后不知怎么,他怀疑起了王珍。

现在兴兵的李相,便是当初的苏爷,于是王珍有这个动机,且她也有这个能力。

王珍有公主之名贵妃之荣,又是他最心爱的女子,且他由于过去的种种纠葛,他对她还有一份愧疚之心,所以不管她对他多么冷淡,他还是对她放任自流,致使造成有些权限对她很是……松懈。

他私下调查王珍,可喜的是无人能确切证明是与她有关,可悲的是也无人能证明与她无关,但是心底,铁尔罕几乎已经肯定了是她。

只是,那两个人明明是相隔千里,他们是如何勾结上的呢?

而且,若真是王珍弄到了名单,她幽居内宫,想要传出去,也需要有人帮助,也就是说,这里必然还有敌方的人,而且不止一个!

铁尔罕认为,从大政带回来的那帮陪嫁的奴仆,嫌疑最大,于是将他们全部抓了起来审问,已经下令不管用任何方式,都要撬开他们的嘴巴。

若是说她与那人勾结,那么一年前的大政之行,必然也是最佳的时候,也许那时他们就见了面。

是了,一年前大政之行,周熙逸应允了将她给他,从那时周熙逸的态度看,他并没有兴兵大域的打算,结果很快周熙逸就死了,接着那个见鬼的疯子皇帝继位,然后那人就官拜丞相,开始了对大域的兴兵。

铁尔罕终于将这一切串联在了一起,甚至找到英帝周熙逸死亡的原因。

——珍儿,你可知道,你这是在玩火,难道你真的要逼我到非杀你不可的地步吗?

……

铁尔罕终究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对峙,缓缓而道:“有一段时间……我记得那段时间,我以为你已经回心转意了,为此高兴了很久……现在想起来,真是讽刺,我还真是傻得可以,实际上,你就是那时弄到名单的,在我眼皮底下,是这样的吧?”

侧过头去的铁尔罕,脸上是什么表情,王珍看不到,可是他言辞里却满是自嘲的意味。

的确,这一年多来,每当他要死心绝望的时候,她总会流露出什么,让他继续相信,他们之间需要的只是时间,若是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真心,她终有一天会被他感动。

让希望与失望交替,让他仰望着海市盛楼,自己跳进这个迷局,便是她的手段吧。

他还说阑阑儿可笑,其实他铁尔罕在她面前不一样如此么?

“那么,给你传送消息的人,又是谁呢?你还是不肯说?”他回过头来道,此刻他的语气骤冷,就如他跌进冰谷的心。

其实他昨天已经审问过她一次,她手腕上的淤青,也是他那时留下的。

“我问了你这么多问题,你一个答案也不给我,你以为你能隐瞒到什么时候?”

“因为——”她终于开了口,她的面色沉静,无悲无喜,一开一启的嘴唇在没有血色之余,仿佛更没有温度。

他的心,和她的心,究竟谁的更冷?

“你心里已经认定是我,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若是我说我没有,你会相信吗?”

铁尔罕看了她一眼,沉沉的道:“不信,我不会相信。”

其实他也很想相信她,那会让他自己也好受一些,可是她却没有给他一点点依据,去支撑他对她的信任。

“你不肯说实话,如此有恃无恐,不就是笃定我不会对你下狠手么?”

“你敢这样猖狂,仗的不就是我……”我爱你么?他知道,这才是她最坚实的保护,来自于自己的感情。

“可是我还是会找到答案的,那人,我一定会将他挖出来。”铁尔罕伸出手抓住王珍的手腕,将之抬起来,抚摸着淤青的痕迹,冷冷的道:

“你以为一个君王的爱恋,能允许你多少次的背叛,你以为我铁尔罕的情意又能被你折腾到什么地步?”

“珍儿,你不要太高估你自己,也不要太低估我,更不要再挑战我的容忍极限,若是我抑制不住,下一次我扼住的也许不会是你的手腕,而是你的脖子……”

“虽然,你是我选定陪我一起进坟墓的女子,但是我也可以选择,让你先行一步去那里等我。”

“……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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