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2、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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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萨娜尔战战兢兢的迈步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王珍低头垂目立在殿内,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看着她无悲无喜的表情,萨娜尔感觉有些沉闷。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她对南照殿内的南原风韵也很好奇,进来的一路上,那些园林亭台已经让她叹为观止,心想这殿内还不知道是如何模样。

方才一进门便看到,紫色的幔帘从高处落下,悬挂在每一处窗户边,雅致大方,因最近天气乍暖还寒,雕花的椅子和靠榻上垫着的兽皮还未撤去,仔细看去,那兽皮的围边居然还缀着淡紫色的薄纱和白色的丝绸做成的精美的双层花边,在野性中透细腻温情,而靠榻上的兽皮虽然没有花边,却是难求的白色的虎皮,萨娜尔身为汗后也没有,倒是听闻铁尔罕的寝宫之内有那么一方。

中间镶嵌着大理石面的桌子和小案上,俱是摆放着金银器具,茶壶杯子是银制雕花的,刻工精美,栩栩如生,可人可爱;花瓶是金质镶嵌宝石的,里面插着几朵淡雅宜人的白色茶梅,那柔和饱满的花瓣上,还沾染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一看便知是才修剪下来不久。

这屋子里摆出来的东西金贵倒是金贵,不过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不是说汗王赐了不少东西这边,整箱整箱的珠宝珍玩往这边搬,怎么倒没见摆出来?

她哪里知道,铁尔罕赐过来的东西只有少数才会摆出来,多半都是锁在了库房里,而摆出来的物件,都很厚实,且不易砸碎。

看来,上次王珍砸东西,给铁尔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而明知她如今心结难解,那些脆生的都锁了起来,倒不是稀罕东西,而是怕一时不慎,让她弄伤了自己。

萨娜尔东看西看,突然一转头,看到王珍正盯着她,不觉有点懊恼,怎么自己如此不经事,这么重要的关头居然走神了,如此一来气势不是落了下风么?

这样不行,她可是大域的汗后。

这样想着,萨娜尔就全神贯注与王珍对视,以至于一双眼睛都瞪了起来。

王珍看着萨娜尔,她虽然关在这所宫殿之内,消息却不闭塞,从西勒哲那里所知所闻,倒比这宫里任何女子都要广博。

她知道萨娜尔的来历,她和马兰珠出自一族,多少有点血统联系,于是便想在她身上找一找马兰珠的影子,不过……萨娜尔年仅十四岁的稚嫩与马兰珠的暗藏杀机相差太远了。

不觉又将萨娜尔和前任汗后绘真相比较,虽然同是汗后似乎也没有半点可以相提并论之处。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萨娜尔就像掉进陷阱的小鹿一般,若不是马祜刺,想必早就被捕杀了吧。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萨娜尔果然忍不住了,这女人挑衅的把她喊进来,不会就这么跟她你看我我看你吧。

其实她并不想进来,可是这女人实在太嚣张,身为汗后的她,不得不进来维护自己的名誉,否则第二天,她就会再次成为大家的笑料。

这还是个孩子……王珍无奈,这么说她都有种欺负小孩子的感觉,可是……

她撇了一眼萨娜尔腰里挂着的银刀,这个银刀和铁尔罕怀里的金刀是一对,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孩子是汗后,因为除了她,没有人再有资格佩戴这个银刀。

不管铁尔罕喜不喜欢,其他人认不认同,她都是汗后。

王珍走上前,萨娜尔看着走到跟前的她,不觉后退了一步,随后再次懊恼起来,心中暗自打气,不要紧的,萨娜尔,你是汗后,这个后宫最大的……至少是名义上是最大的女人是你,她不敢怎么样的。

王珍伸出她的手……萨娜尔就看到那双白玉般的手指伸到自己胸前,先是愣了一愣,随后马上护住胸,一脸戒备,虽然不知道她是要干嘛,可是凭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也能预见到,这位贵妃,一定不好惹。

王珍的眼睛看着萨娜尔,萨娜尔不甘示弱的回望,如今走的近了,仔细看去更觉得这个人很是美丽,尤其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蕴藏了许多的东西,让人一看就不觉陷了进去……

王珍的手只是在她面前停了一会,然后在他们对望之际,趁萨娜尔不备,抽出了她腰间的银刀。

“地球很危险。”一句莫名奇妙的话从王珍嘴里说出来,居然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又或者说,是恶作剧一般的神情:“你回火星去吧。”

只是萨娜尔听不明白,那一瞬间甚至怀疑这位异国的贵妃是在说自己的母语(她不通大政语),或者是咒语,才让她听不明白。

虽然听不懂,但是却能看得到,贵妃正用双手握着刀对着自己,带着一脸决绝之色向她逼近。萨娜尔顿时感到危险,一边叫唤,一边急忙去抢那把刀,争夺之间,只觉这位贵妃的手力很是不小,于是不觉更加用力,却不知怎么了,贵妃的头一低,正好面颊落在中间他们拉扯的刀尖之上,顿时,贵妃脸上血流如注。

“啊——”萨娜尔忍不住的惊叫。

此时贵妃突然放手,萨娜尔不由自主往后一退,那刀尖在贵妃的脸上再次拉下一条口子。

“啊,啊——”萨娜尔松开手上的银刀,跌坐在地上。

侍女们冲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汗后萨娜尔惊慌的坐在地上,手染鲜血,一把刃上有血的银刀落在她脚边,而贵妃王珍一脸鲜血站在她的对面,神情平静的让人诧异。

萨娜尔见有人进来,结结巴巴的道:“我……不是我,我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很薄弱,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刚才那情景就像是……贵妃握着她的手,来割破自己的脸一样,可是又有哪个女人会这样做呢?何况还是容貌傲世的她。

这样,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人会相信她的吧。

一时间在场的侍女大乱了起来,止血的止血,喊医官的喊医官,这事隐瞒不得,还得有人去通知汗王。

也没有人去扶萨娜尔,她自己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拔脚跑了出去。

铁尔罕听闻之后,当下什么也顾不得,马上赶到南照殿来,在他来的路上,此消息异常迅速的,如像一阵狂风一般很快刮遍了整个王宫,所有的人都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出戏怎么收场。

当他到南照殿时,王珍正坐在那里包扎伤口,给他包扎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丹东盛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郁达老医官。一干侍女手忙脚乱,见他来了,纷纷拜倒。随即又有人报告了当时的情况。

铁尔罕听完,面色阴沉可怕,死死盯了王珍片刻,此刻的她脸上包着布条,仅仅露出半张脸,另外一边除了眼睛全部给包扎了起来,看起来有些莫名的诡异,那白色的布条上还浸透着药膏的颜色和气味,衣服脖子上都是血迹,哪里看得到半点绝世风华的模样,真真是狼狈不堪。

铁尔罕按压的怒气,对郁达老医官道:“打开,让我看看她的伤口。”

郁达老医官只好将包扎好的伤口重新拆开,便看到那张原本精致无暇的脸上,有半面脸庞都被涂上了黑乎乎的药膏,隐约可见两道交错着的伤口皮肉翻卷,其间红色的血液和黑色的药膏交融一起,黑里头冒着暗红的颜色。

铁尔罕盯着王珍的眼睛,含悲似愤,久久不语。

而王珍,看都不看他一眼。

突然,铁尔罕抽手“啪”一声,打在王珍没有受伤的那边脸上,然后将手背到身后。

铁尔罕的力道不大,总算是在愤怒之中,全力控制了自己,他对王珍可以说是费尽心机,自然对她颇为了解,之前的事情他已经听说,她可以在一干后妃面前制得住场面,又怎么会失算于萨娜尔这个小女孩儿?

“为什么!”铁尔罕声音有些嘶哑,打王珍的那只手,在背后微微发抖,被自己的另一只手捏住。

被打的地方隐隐发热,王珍站了起来,与他直视,手在袖子里握成拳头,但是却最终松开,缓缓而道:“因为我恨你。”

铁尔罕摇摇头,道:“是么,因为知道我在乎,所以才伤害自己让我心疼么,可惜你如花美貌……未免得不偿失……但是你错了,我并非你想的那种贪花好色之徒,你终究是不相信我……”

不相信他爱的是她这个人,而不是她的容貌。

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

铁尔罕走了,他的心已经被她伤透了,她便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捂不热,又直直凉进人的心里。

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是……

他走到门口仰望天空,天空中一片灰蒙蒙的死寂。

他错了吗?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他又要如何……

这件事情最终的处理,超乎人的意料之外,又在人的意料之中。

废后。

汗后萨娜尔被废。

她本就不受宠爱,年仅十四,也还是处女之身,被废似乎也没什么稀奇的。

她默默的收拾好了,在某一日的清晨,坐着一辆旧马车回到了古蓝玛部,她的父母见到她之后,爱怜的将她揽在了怀里,嘟嚷着女儿受苦了。

虽然想起离去之前,国师马祜刺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但是能回到部族里面,她觉得也比留在奢华贵气的王宫里好过得多。

人们看她总是带着一些异样的目光,同情者有之,嗤笑着有之,不过时间长了,总有一天人们淡忘。

古蓝玛部的小姑娘,仍然可以在夕阳下,骑在马背上唱歌。

某一日晚上睡觉的时候,铺好被子,她突然想起那位叫王珍的贵妃说的那句咒语——

地球很危险,你回火星去吧。

似乎意会到什么……不过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觉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等天亮了,她还要去赶集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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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空荡荡的殿内,西勒哲给王珍换药。

“真是可惜”西勒哲温柔的给她清洁伤口,涂抹伤药,有些不忍的道:“何苦……要他们反目还有其他的办法,何必如此。”

倒是为什么萨娜尔会被废?

他铁尔罕明明值得萨娜尔无辜,怎么还是如此不依不饶?

其中有两点缘故,为外人所不知。

第一便是铁尔罕与马祜刺之间的合作关系,最初马祜刺为什么会帮他?乃是因为马兰珠的缘故,马祜刺对马兰珠情根深种,可以算得上一代情痴,而马兰珠死后,他又为什么还要帮铁尔罕呢?原因便在于马兰珠留下的一双儿子身上。

这一双孩子,阑阑儿已经十五岁了,博泰也有十二岁,铁尔罕虽然爱护他的孩子,但是不会希望自己的下属,太过拥戴自己的儿子,尤其是马祜刺如今已是国师的身份。

马祜刺聪明,实力强大,但是他一心为的是阑阑儿和小博泰,而不是铁尔罕本人,他对这一双王子的溺爱更甚于他们的亲生父亲。

若不是这两个王子相貌颇似铁尔罕,只怕铁尔罕都要怀疑他们究竟是谁的儿子。

人便是这样,当需要依仗他时,他便一百个好,不需要依仗时,对他的坏处,便开始慢慢显现出来了。

是的,铁尔罕开始和马祜刺貌合神离了,而其中,萨娜尔这个汗后一直处在他俩的夹缝之中。

铁尔罕虽然娶了萨娜尔,但是哪一个男子在形势之下,娶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儿当媳妇,心里会舒坦?所以他才怠慢她,如今虽然王珍的伤不是萨娜尔造成的,可是他依然恨她为什么出现在那里,要知道偌大的南照殿里,不光没有任何危险物品,金瓶银碗,连片危险的碎片也不会让她找到。

他把心思下了十足,便是防着一手,怕她做出傻事,就连她随身带着的那根玉笛,他也是提心吊胆了许久,见她十分喜欢,似不忍毁坏的样子,才略放下心,而今倒好,萨娜尔将那把该死的银刀送到了她跟前。

厌恨她主要是这几年对马祜刺积攒起来的不满而形成的,如今萨娜尔踩到了他的痛脚,便毫不犹豫的将她赶出了王宫,当然,最重要的,则是对马祜刺的警告。

马祜刺拥戴阑阑儿和博泰,自然私下也有许多小动作,但是铁尔罕还很年轻,又英明果敢,他还没一只脚踏进棺材,怎么会允许自己的臣子舍自己而拥护自己的儿子?

他对马祜刺忍了又忍,不止一次的暗自点拨他,可是马祜刺的移情作用,又岂是他能撼动的?

他还不愿意和马祜刺撕破脸,所以用赶走萨娜尔来提醒马祜刺,当今的汗王,是我铁尔罕,你不要忘记!

这次废后,马祜刺果然大为不快,这汗后,不过是为两位王子存在的而已,此时废了后,那么以后又会立后,所立汗后若有儿子,必然对两位王子的继承之位有所阻挠,这是他不得不考虑的。

他虽然有阻止废后,却受到了铁尔罕的训斥,铁尔罕态度坚决,让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其中的勾勾搭搭,也不难叫人理解,西勒哲自然是告诉了王珍,他之所以后来暗地里出入南照殿较之先前容易了一些,便是上次他弄进来的侍女赫拉尔佳帮助引开了侍卫。

他并非有很多机会,像现在这样有正当的理由出入南照殿的。

赫拉尔佳留在南照殿之后被安排去打杂,王珍身边跟着铁尔罕指派的侍女,一时也插不进来,这一次王珍受伤时,她要身边的两个侍女跪在长廊,铁尔罕既然没有饶过萨娜尔,又怎么饶得过她们,王珍果然没有失信,总算是维护了她们一命,不过转头却将她们调去打杂,腾出来的位置,便安插赫拉尔佳和另一名侍女鄂敏顶替。

“要让他们反目,自有其他的办法,赔上这么一张脸,真是让人难过。”西勒哲缓缓拉下布条,看到那张让人心疼的脸,有些惋惜,这伤即便好了,只怕也是很难不留下疤痕。

这样想着,嘴里却说:“汗王派人四处寻觅灵药,你且放心,也许不会留下疤痕。”

王珍摇摇头,道:“我便是要它留下疤痕。”让他们反目,倒只是附带的罢了。

西勒哲一怔。

“你不是女人,你不会懂,若是一个女人心里头已经有了人,怎么可能甘心去让其他人近身?”王珍叹息,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三年前从这里离去,那时,铁尔罕还是亲王,而我是他的侧妃。”

这事铁尔罕下了禁口令,不许他人谈起,且将王珍关在南照殿内,不让他们窥见,便是想堵住幽幽众口,毕竟当年……

不过西勒哲既然如今掌管情报,就不会对此一无所知。

“那时,我心无所物,可以不去计较,可是如今……我没有办法像当初那样……不去在乎……”

“我……还能怎么办呢?”王珍脸上浮现哀恸之色:“上一次你用摄魂术救了我,可是你能救几次?”

“他虽然说不是因为这张脸才如此对我,可是到底一张丑脸对男人的吸引力,远远逊于一张好脸……”

何况这张残脸,也代表着她那份决绝,看在他眼里,是否会有半分的心惊?

“我已经无法再忍受……”

“……前日从大政传来那样的消息,我便知道希望再一次破灭了……我真的,受够了,凭什么这些人可以玩弄我的命运,凭什么我只能随着他们的意志行事?我要的很简单,我只是要自由,要和他在一起,为什么就这么难呢……”她的眼睛红了,胸前不住起伏,越说情绪越激动。

“命运不公,天道弄人,我身上的苦难便如没有尽头一般,当真就要被这该死的命运天道玩死么,我好苦,我好恨!!”

她心里满是委屈与愤恨,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许久,终究倾尽而出。

说起来她的情绪一向不喜外露,只是这孤绝之境,西勒哲不止是她的盟友,更是在她最为无助彷徨的时候,给她带来了希望,因而从心理上,不觉倚重了许多。

……

一个人的意志,究竟要有多坚强,才不会被命运无情的大浪吞没?

一个女人,她的心究竟要有多强悍,在无望绝境之中,才不会崩溃?

恐怕若不是西勒哲传来外界和苏爷的消息,给了她坚持下去的理由,在这闭塞的宫殿里,她早就要疯了吧。

西勒哲看着泪水打湿她的脸庞,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轻轻擦去,道:“……对脸上的伤不好。”

秦桑素日都是冷淡性情之人,很少大喜大悲,如今愁肠幽苦,发泄而出,又岂是马上就能消停的。

西勒哲只得不住给她擦去泪水,以免打湿伤处。

他知道她是为什么,这里头又有太多让人无力的事情了。

前日苏爷那边传来了消息,犹豫再三西勒哲还是告诉了王珍:大政的皇帝知道了她还活在世上,要将她召回,且给她公主的身份。

但是,给她公主的身份则是为了,让她以公主之名,成为大域的贵妃。

苏爷所费心机,揭开王珍的身世,就是为了逼得周熙逸召回她这个“救命恩人”,虽然大政也是是非之地,可是在大域这边,已经是一片死棋,因而他才自杀一片棋子,搅乱局面,重新开辟战场。

只是周熙逸这个皇帝当得尽职尽责,居然抛得开旧时恩怨,另打一副算盘,预备牺牲王珍,暂且稳住大域那边,让他腾出手来先安其内。

而周熙逸的这些个心思,还未对外公布,苏爷又是如何得知呢?暂且不表。

“但是他没有放弃,所以你也不要放弃,他让你步步为营,你信他便是……”西勒哲安慰的抚上了秦桑的肩膀,不觉放柔了语气:“前路满是荆棘,所以不要放开手里的利器,割断它,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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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之前,大政朝堂之上,端王世子周旭将王珍的消息公布于众,满朝哗然。

一个女子的生死本不是大事情,但是至今,所有人都认为王珍在被盗匪追杀时,为了让当今皇上周熙逸和贵妃王瑶能够绝境逃生,而自己跳下了马车以减轻马车的重量,所以才失去了生命。

当年唯一的目击者,王瑶便是如此说。

也因为这个缘故,周熙逸继位之后,才会对“死去”的王家二女王珍,大加封赐,追封其为“倾国公主”建庙立传,将她的事迹载入烈女传之内。

而后倾国公主庙,香火不绝,又因她美貌不凡,更有好事者将她编造成天女下凡,以护佑国君。

因而,此时爆出王珍在世的消息,难免不让人惊叹。

周熙逸沉默半晌,问其消息来源,周旭自有说词,只道是大域那边的商人带回来的消息,且有信物为证。

这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弄到的信物,呈上来给周熙逸一看,果然觉得有几分眼熟。

周熙逸曾有一段时间和王珍颇为亲厚,对其经常佩戴在身边的物件还有印象。

他捻起这块玉佩打量,眯眼回想,那时她笑意盈盈,端起刚泡好的茶,一手捏着紫砂茶碗,一手轻轻托起碗底,送与他面前,气吐幽兰而道,二皇子,请用茶。

周熙逸清醒过来,的确,那时她腰间所系的,便是这个玉佩。

“那么说,当年她没有死,最后竟然辗转流落在铁尔罕的手中了么?”周熙逸道。

“回禀陛下,其中详情,恐怕只有问倾国公主本人才知,但是想她一介弱女子,流落异国,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到如今被大域汗王铁尔罕藏于后宫之中……记得昔年先皇万寿诞,倾国公主御前献艺,而当时那位大域汗王也曾在场,相信当年在场之人,绝不会忘记那时的情景。”

的确,那么美丽的人和那么美丽的舞姿,真真是叫人难以忘怀。

朝堂之上,当年有幸得见的人,此时无不忆起那时的情景。

她一颦一笑,舞姿天成,仿若月中仙子,偶然下凡一趟,搅乱人心。

“……因而那铁尔罕必然洞悉她的身份,可恨他狼子野心,明知她已被陛下亲封为公主,也不将其送归,强留于身边,便可见藐视我大政之意,据闻倾国公主离了故土,一直郁郁寡欢,思乡情重……请陛下念着当年她舍身相救的份上,将她召回吧。”

周熙逸默然一会,终于道:“倾国公主于朕有大恩,若是确定是她,自当召回。”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不召回未免太不近人情,何况所有人都知道她于圣上有恩,周熙逸不能做这个薄情寡义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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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厢里垫着厚厚的垫着,一个面色发青,身形消瘦,头发灰白的男子靠在靠垫上闭目养神。

这男子面色虽然不好,皮子倒也紧实光滑,怎得生了一头如老妪一般灰白的头发,叫人好生奇怪。

小唐估摸了一下时辰,从小匣子里取出一粒药丸,打开水囊一并递给那男子,道:“爷,该吃药了。”

苏爷睁开眼睛,接过药丸,和着水吞下。

之后对着小唐道:“那些人安排好了没有?”

小唐回答道:“自是安排好了,不会露出破绽,只是……爷,这究竟意欲何为?”

苏爷看了小唐一眼,道:“这一次,恐怕我会留在靖城……我掌管了六年,该是让我放手的时候了。”

“爷……”

“斥侯、细作听起来不好听,可是那些情报乃是他的耳目、眼睛……所以他会怕,怕有人捂住了他的耳朵,遮住了他的眼睛,因此我这个位置,不会让人坐太长时间。我的上一任,不过只坐了三年而已,而我却掌管了六年,已经太长时间了。”

苏爷道:“换掉我,是迟早的事情,而我也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我离开之后,自然会有人来接替我,而新任者,必然不会再用我重用过的那些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尽然只有君王如此。

“所以,爷才要做出一副打压他们的样子么?”小唐顿悟,为的就是撇清关系,以图后用。

这个他们,其实乃是天干十二支的人,亦是苏爷暗中培植的亲信,这回苏爷重伤,有些人不安分了起来,苏爷着手处置,其中牵连不少人,可是却连自己人也一并打压,叫人好生不解,原来是为了日后之事做准备。

“小唐,爷可能要出仕。”苏爷淡淡道,将手拢进了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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