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说这赤潮有那么可怕么？”

“或许吧，这你也问不着我啊？我不是和你一样，也是头一次嘛。”

“哦，也是。师兄，你平时就算是让一只手给我，我都打不过你，一会儿真要是打起来了，你可要帮帮我哈。”

“小风放心，有我在，保证没人、哦不，没兽能伤的了你。”

……

“稳住，不要慌，不要退的太快！保持阵型，大家坚持！”

“啊！救我！”

“不行了，那边的师弟们坚持不住了，海兽攻进来了！”

“后援呢！都死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快去增援！”

……

“师兄，我、我顶不住了！”

“小风！别怕，听我的，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往后跑，后边的援军马上就到，只要和他们汇合，咱们就安全了！”

“好，我听师兄的！”

“一、二、三，快跑！”

……

“师兄，你今天怎么比我跑的还慢啊……师兄？……师兄！你、你怎么不跑！你快点过来啊！”

“小风，别管我！这里有我顶着，你快跑！快跑！”

“师兄！！！”

……

师兄，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让我这一生都活在内疚中？

泪水在不知不觉中，顺着杨高风的脸颊流下，润湿了一道道皱纹，最终滴落在了尘土中。

如果当年，自己的修为能够再高一些……如果当年，自己能在多坚持一下……如果当年，自己也选择留下……那样的话，师兄会不会就有可能活下来？

尘封数十年的记忆，在这一刻，重新被眼前的这一幕唤醒。

陈凡的身影，问道门弟子们的身影，慢慢的和他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了起来。

没有那么多如果，每个人所能拥有的，只是现在。

若是师兄还在的话，恐怕也会看不起现在的自己吧？

“小风，你怎么会成了现在这样？”

杨高风的耳边，似乎再次响起了师兄久违的声音。

是啊，我怎么会成为现在这样？

是师兄的死让自己心灰意冷，还是为当初自己懦弱的选择而悔恨逃避……

心中的火焰，已经开始熊熊的燃烧，全身的血液都变得沸腾起来。

这一刻，杨高风佝偻的后背猛然挺直，散发出锐不可当的气势！

师兄，我绝不会再让你失望！

……

“果然还是太逞强了么？”

陈凡心头泛起苦涩。

在他的设想中，自己只要能坚持一时半刻，自然可以带动其他修士共同抵抗海兽的攻势。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高估了这些溃逃到后方的修士们的胆量。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和他并

肩作战，大家在脱离险境后，都第一时间选择了在离开这里，远远的围观，围观这场陈凡的个人表演。

灵符并非无穷无尽，频繁的使用之下，不光数量已经耗费过半，更是使得陈凡的神识消耗过大，脑袋禁不住产生了阵阵的眩晕。

一次不经意的分神，本该命中海兽的一张灵符，差之毫厘擦身而过，阴差阳错击飞了更靠后的对手。

漏网之兽飞速的靠近，短短的距离仿佛瞬间便被跨越，而已经达到极限的陈凡，再也无力弥补这个疏漏。

这次果然是玩大了……

到了这时，陈凡仍不忘自嘲。

他努力的压榨着自己的识海，试图再多挤出一分神识。

忽然，身后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海兽便被一团火球掀翻，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是……自己做的灵符？

他回过头去，发现有另外一人来到他的身后，手中也在不断的激发着那些源出他手的灵符。

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小七终于及时赶到，只见她冲着陈凡浅浅一笑，那眼神中的坚定分明在说，你别想再把我赶走！

这不是胡闹么！

没等陈凡话说出口，几把飞剑凌空斩来，挡住了准备扑向他的另外几只海兽。

不远处，一行人在朝着他奔跑，问道门的弟子们一个不落，全都出现了在了这里。

“陈大哥，我们来了！”

“我们来帮你！”

“要死死在一起，我们不怕！”

每个人都在怒吼，吼声盖过了前方海兽的咆哮。

不声不响之中，陈凡的手心忽然一凉，一只柔嫩的小手不知何时拉住了他。

“你活，我便活。你死，我也死……”短短几个字，却代表着一名女子最为郑重的誓言。

这是水若梦头一次对陈凡表明心迹，可在现在这个地方，很可能也会是最后一次。

原来，自己并不孤单，至少还有你，至少还有大家……

这一刻，陈凡那早已疲惫的身体中，不知从哪里再度涌出了力量。

咔嚓一声，一道雷光划过，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边：“陈小子，可不要忘了老夫！今天老夫要再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哈哈哈哈！”

“杨师兄你……”陈凡没有料到，连最怕死的杨高风，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哈哈，是不是吓了你一跳？想当年，老夫迎战赤潮时，你们这些小娃娃估计还没出生呢！”

“小心！”陈凡眼疾手快，一张灵符打飞了扑向杨高风的海兽。不知是不是长年未动手，杨高风刚刚放出的法术准头差了不少，得亏陈凡反应够快，帮了他一把。

“嘿嘿，意外，意外……”

眼下不是聊天的时候，有了新生力量的加入，陈凡应对起海兽来，更加游刃有余

。

可只有他们这点儿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兽潮的规模依然无穷无尽，再这么下去，恐怕真的没人能够活着离去。

……

在问道门众人的后方，那些修士们远远的观望着，他们震撼于问道门众人的舍身取义，却始终没有勇气上前一起。

人群中，站着一名筑基修士，他望着前方战斗的身影，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便是陈凡救下的第一个修士，获救后，他却没有停留，反倒趁着陈凡的掩护，逃回了安全之处。

看着陈凡越来越危险，看着那么多人都在围观，却无人去援手，直到现在，他看着问道门中许多修为不如自己的弟子，毫不犹豫的穿过了人群，加入到战斗。

他的手越来越颤抖，他想起了惨死在身旁的同门，想起了那些陷落在兽潮中没来得及逃走的故旧好友。

如果，当时大家不是转身逃跑……

如果，当时有这么一个人带领大家反抗……

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他心中有的只是无尽的悔恨！

大家都死了，只剩下自己一个，就算这么苟且一生，恐怕也不会再找到活着的意义了吧？

不，还有意义，我还有双手，我还可以……为大家报仇！

原本，自己应该算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此时就算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泪水混合着脸颊上的血迹，滴滴落在地上，化作一朵朵盛开的梅花。

梅花可以傲风雪，此刻，他心底的梅花也已经盛开，驱赶走了恐惧，带给他新的力量。

他的双手不再颤抖，转而用力的握紧了手中利剑。

“王八蛋，我要杀了你们，替大家报仇！”

状若疯狂的大叫声，把附近的修士们吓了一跳，他们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疯狂冲出的背影。

这人……该不会疯了吧？

不少人摇摇头，却并未讲话说出口，反正这样的疯子越多，他们才会越安全。

“他娘的，死就死吧，老子看不下去了！兄弟们挺住，我来了！”另一名修士猛的爆了句普通百姓常常挂在嘴边的粗口，紧跟着前头那人的脚步，一道冲了上去。

他，也是个刚刚被陈凡救下的幸存修士。

“不是他救我，刚刚我也活不了。老子本就死过一次，还怕他个球！”一名修士怒目圆瞪，额头上青筋毕露，同样跟上了先行的两人。

“兄弟等等我，我也一起！”

“还有我！”

“我也上！干死这些畜牲！”……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他们有的是被陈凡所救，有的是被问道门的勇气激励。

越来越多的人冲了上去，这一次，大家忘记了门派的区别，有的只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这一刻，原本笼罩在修士们头顶的阴云，静悄悄的开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