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4、74 居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赵念最近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萧清旭恢复了黄金单身,又跟他搅在一块了,这岂非都是他一直希望的事,所以好像应该庆祝。但另一方面,赵念却又觉得萧清旭跟以前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只不过,这个时候国内还是温暖如春,本应该在碧湖边上喝着清酒看风景,泡泡美人怎么花天酒地怎么纸醉金迷怎么来。

可现在却无缘无故地跟身边这人来到这个大雪纷飞冰天雪地的欧洲村落,守在一栋古老的几乎随时都能冒出几只吸血鬼来的别墅,夜晚没有美女作陪,却有几个看起来仿佛僵尸一样面色惨白且无表情的白种仆人。

大多数的时间,无事可做,通常只能用来听外头风吹雪打窗户发出鬼叫声音。

白天双双坐在窗边上,望着外头风雪狂啸,萧清旭有时候就会拿本书像模像样的看,赵念拿起书看不到一页就会睡在椅子上。电视里的节目演来演去都是那一套,萧清旭偶尔会盯着那些黑白片看的津津有味,赵念却仍旧只能回报以哈欠。

偶尔有风雪停了的日子,能热闹一些,带几只猎狗找几个当地金毛人一起出去打猎,每一回都是在雪地里跌个半死,因为穿的太多手脚不灵便,经常会从半山坡滚到山脚下,或者追猎物追的气喘到要昏迷,然后把当地的向导笑的岔气。

虽然这种做法符合萧清旭向来心血来潮不顾一切的风格,但是不知为什么,赵念觉得萧清旭身上,哪里不对。

他也常笑,只不过那笑仿佛雾里看花一样。他也时常发呆,不知情的人以为这冰山美人神圣不可侵犯,但是赵念却看得出,萧清旭眼睛里少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呢?

赵念不敢说,也不敢想,忧郁担心怕。

赵念觉得自己的日子过的真是太苦逼了,以前陈思在的时候他千方百计要把她一脚踹开,如今她好不容易不在了,他却又觉得少了些什么,那女人离开的也太干脆了吧。

而且又被萧清旭拉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来……更加加深了赵念的怨念。

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偏僻?偏僻到手机都没有信号!要打电话的话,非要用屋内那看起来已经成为古董的老式电话。

赵念有时候想或许这正是萧清旭的本愿,这个家伙仿佛正铁了心想要与世隔绝,其实赵念还在暗自庆幸,因为一开始赵念提出要出外散心,萧清旭先选的是北极……比起去那里看北极熊,似乎还是呆在这温暖的屋子里比较幸福一点。

赵念还以为他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只是过来住两天,以他的个性就会立刻迁移了,地球那么多,世界多宽阔,从这头走到那头也要花费很长时间,但是出乎他的意料,萧清旭好像爱上了这个地方,从一来到到住下,一直到现在十多天过去了,他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而这几天下来,赵念觉得自己已经飞快地增长了几十岁,几乎就变成了一个合格的老人,每天都在屋子里打转,难得的出外打猎不是被猎狗拖得半死就是滑下山坡滚得头晕。

一开始他还乐天地想,他们大概在这里呆上三天就会果断离开,撑死了半个月,如今渐渐都过了半个月,萧清旭这种“随遇而安”的表现,彻头彻尾不是他的风格。

赵念逐渐地很害怕,很担忧,这几天他几乎要发狂了,他跟萧清旭不同,赵念是个喜爱热闹的人,这样单调的乡间隐居生活,让他的心对原先那种花花世界充满了向往,但是看到萧某人一张淡漠的脸,眉宇间充满了波澜不惊的冷淡,看着他坐在窗户前望着外头雪花翻飞的样子,简直像冰雪之神,气质那么接近的,但赵念不敢多说。

他甚至有些担心萧清旭大概有点疯掉的倾向,甚至晚上睡觉前开始习惯锁门,——万一萧某人夜间梦游起来,或者一时兴起,把自己干掉怎么办?

赵念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期望春天快点来到,他还如此的青春年少,不应该就隐居他乡默默无闻终此一生。

这一天雪下的格外大,天一入黑赵念就打着哈欠爬上床了,因为实在太过无聊,反正就算呆着楼下都没别的事,书他不爱看,电视节目千篇一律,要不然就是坐在窗户前看雪花,或者跟仆人大眼瞪小眼,还不如缩在被窝里做春梦的好。

赵念慢慢地快要睡着,迷迷糊糊中却听到外面敲门的声音,赵念假装睡着不出声,外面萧清旭叫道:“念子,出来,快点!”他扔下这一句,踢打踢打走了。

赵念咬牙切齿,心中流泪想:“他就不能多叫几次吗?真没面子。”本来在心中打定主意要违抗皇帝旨意,但是在被窝里纠结来纠结去过了几分钟,终于还是爬了起来,赵念叹了几声,为表示“臣不服”之心,于是干脆只穿了睡衣。

赵念下楼,见萧清旭坐在壁炉旁边的沙发上,出乎意料竟然也穿着睡衣,见他下来,一招手。

赵念走过去,哭丧着脸:“干吗不睡觉?”

萧清旭说:“睡不着,我在地窖里找到好酒,陪我喝。”

赵念望着旁边那几瓶陈年葡萄酒:“不要吧,清旭,你不要想不开啊,拿了这么多。”

电视里面呜里哇啦地在演出老片子,黑白影像的老爱情片是萧清旭最近的至爱,里头晃来晃去的人,也是屋子里两个寂寞的人的唯一的观众。

萧清旭说道:“快去开了。”

赵念叹一口气,大概他就这劳碌命了,只好奉命拿了一瓶。此刻夜深,气氛静谧,只有外头的风雪声跟壁炉里头的木头烧着发出的噼啪声响,很适合谈心。

赵念一边开酒一边问:“清旭,其实这句话我老早就想问了,你……你们是怎么分开了?”

萧清旭不回答。赵念也没指望他就乖乖地回答,赵念回来,拿了两个杯子倒满了,说道:“我叫仆人起来做点菜吃么?”

萧清旭摇头:“不要。”

很明显这人是寂寞难耐想要借酒浇愁了。

赵念只好坐了,两人各自捏着杯子,萧清旭喝了一杯,赵念识相地填上,萧清旭净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你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分开的?”

赵念急忙点头。萧清旭说:“说起来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是她说要分开的。”

赵念皱眉:“陈思……甩了你?”

重臣大惊失色:那个奸妃真是勇气可嘉啊,好狗胆!

萧清旭一笑:“是……在遇到她之前,我真是想不到,我竟然会被人……”

赵念呐呐说道:“现在我都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为什么?”

萧清旭双眉微蹙,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为什么?说起来……说起来……”他的眼睛怔怔地盯着壁炉中跳动的炉火,“我想,是因为她不爱我吧。”

赵念本能地叫:“怎么可能!”

身为萧清旭的狐朋狗党贴心一号,凭良心说,赵念觉得萧清旭这人很难相处,脾气古怪冷僻,有暴力倾向(尤其对他),有时候还霸道任性,不由分说……可是,就算是他有一万个缺点,他仍旧是完美的萧清旭。

赵念心中的天平上,这一边上写满了萧清旭的缺点,但还是被那边淡淡的三个字轻而易举地打败,那三个字就是:萧清旭。

萧清旭的本身就是个值得人喜欢的……没有理由。

赵念甚至觉得自己如果是女人的话大概也会爱上他。

身为死党,所有的人望着萧清旭的脾气望而生畏不敢撩虎须,只有赵念肯死死地巴着他,尽管上次他挑拨离间要陈思“脱离”萧清旭时候被当事人发现,赵念当下就快马加鞭地逃到了国外。

但萧清旭同陈思分手之后只是给他打了个电话,赵念就飞一样地又死回来,然后乖乖地跟着萧清旭来到这个冰天雪地人影不见的鬼地方。

做朋友做到他这份上,简直该被颁发奖章。

赵念很气愤,非常不平,甚至比萧清旭本人还不平。

如果说萧清旭把陈思甩了,那赵念肯定没有二话。

但是结果居然是陈思主动把萧清旭甩了,这在赵念看来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他十分难受,就好像自己被一百个美女甩掉一百次一样难受。

赵念问:“她她怎么会这样!不爱你?她是眼瞎了吧!”

萧清旭皱眉,淡淡说:“别这么说她。”赵念几乎要哭出来:“清旭你没事吧,这种女人,你还替她说话?”

萧清旭摇头:“她不爱我,但她仍是她,也不妨碍我喜欢她。”

赵念几乎要一头撞死在圣驾之前:“清旭啊,你脑袋没事吧?你还爱她?”

萧清旭不言语,大概是炉火太盛了,烤的一张脸越发的红,双眸却极亮。

赵念吞了一口唾沫把怨念的话也压下:“可是清旭,以你的脾气,如果你喜欢的话,不管怎么样也能留在身边啊……对,她是陈理的女儿没错,但是也一定有法子的啊。”

萧清旭眨眨眼睛:“是有法子,可是我……做不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想也不能像是以前那样对待她,予取予求,那晚上望着她在自己怀中哭的哀伤欲绝的表情,萧清旭忽然很恨那样的自己,每次都强行对待她的自己,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疑问。

所以只能离开。

赵念皱眉:“我真不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萧清旭说:“大概是我不甘心吧……可是我发现我真的不能没有她的时候,我却更希望她能爱我,哪怕只要一点点就好。”

赵念发呆,忽然振聋发聩地问出一个问题:“那你怎么知道她不爱你?”

萧清旭一怔:“她好像没说过她爱我。”

这个理由……

第二天雪终于停了下来,仆人来叫的时候,赵念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睡在楼下的沙发里,怀中还抱着一瓶喝干了的酒瓶,而萧清旭却不知所踪,赵念问,仆人说道:“少爷上楼去睡了。”赵念捶地:萧清旭你这没良心的!好歹把爷也搀回去又怎样!

电话零零地响起来,赵念最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声音,赶紧抄起来,那边一个温雅的声音问:“喂,是清旭吗?”

赵念一怔叫道:“是景逸哥吗?”

那边萧景逸顿了顿,笑道:“是赵念啊,怎么啦,清旭呢?”

赵念揉揉宿醉有些疼的头:“他大概还在睡,昨晚上喝的太多了。”

萧景逸答应一声,说道:“我是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去了够久的了啊。”

赵念压低声音:“哥,我都想快点回去,可是清旭完全没想回去的心啊,他好像打算在这个鬼地方养老了,哥,你可要救我呀。”

萧景逸低低笑了几声:“这样啊,赵念,你把清旭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赵念赶紧地叫仆人去喊人,半晌那边萧清旭穿着睡衣下来,果然睡眼惺忪地,眼睛还有些红,赵念望着那一抹可疑的红,说:“景逸哥的电话。”

萧清旭叹口气,懒懒地接过电话:“哥……”

萧景逸问:“最近好吗?”

萧清旭说:“那是那样,哥呢,爷爷怎么样?”

萧景逸说:“你还记得我们呢,爷爷最近老说你把他忘了,骂你不孝。”

萧清旭苦笑,慢慢落座:“怎么忽然打电话给我?”

萧景逸沉默片刻:“你什么时候回来?”

萧清旭说:“不知道啊,也许多呆一会儿。”

萧景逸说道:“嗯,我是想告诉你,傅婉她去法国了。”

萧清旭“啊”了一声,睡眠不足,一时想不通萧景逸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来。

萧景逸说:“另外,思思……。”

萧清旭听到这个名,心嗖地一下,又酥又疼,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能屏住呼吸听。萧景逸却好像卖关子一样,偏偏不说话,萧清旭忍不住,终于问道:“哥,怎么啦?”

萧景逸说道:“思思的事……有点复杂,我不知该怎么跟你说。”

萧清旭惊道:“她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萧景逸忙说道:“不是……思思还好。只不过,我听说……她半个月后大概也会出国。”

萧清旭问:“为什么?”

萧景逸说道:“应该是因为上次比赛的事,被法国人看中了……”

萧清旭皱眉:“看中了……她、真要去?”

萧景逸说道:“据我所知,现在正在办签证,签证下来后,不几天大概就走了。”

萧清旭问:“陈理呢,他放心让她走?”

萧景逸叹了声:“陈叔叔怎么舍得?不过他也没办法,思思执意要走。”

萧清旭一阵长长的沉默。

萧景逸说:“对了,我还想到一件事。傅婉临走之前跟我说的。”

萧清旭声音沉沉的:“什么?”

萧景逸说:“傅婉说,那次吉赛尔的比赛上,思思在最后一幕流泪了,事后那法国人就问她为什么哭,你猜思思怎么回答的?”

萧清旭的心猛地被提了起来:“哥……她、她说什么?”

萧景逸说:“她说,是因为想到了一个人。”

萧清旭的心忽地很疼:“一个人,一个人,她一定是想到厉晓生了吧?”声音又苦又涩,像是夹杂了一大把的黄连在里头。

萧景逸却答非所问的说:“守林人喜欢着吉赛尔,吉赛尔却爱着伯爵,守林人死后,吉赛尔为了救伯爵,宁肯永远沉入湖底,她临死之前看见的人只有伯爵,她手中那支玫瑰也是为了伯爵,那么你说她的泪是为了谁流的?是守林人,还是伯爵?……其实说起来我不算很明白,但清旭,你曾跟思思是情侣,难道你也不明白?”

萧清旭在结束同萧景逸的电话之后,一整天都在发呆。旁边的赵念见他如此反常,又不放心,就只好跟他一并窝在沙发里看黑白片,出乎意料,几个青春貌美的女孩正在跳芭蕾,赵念的心也跟着跳错一拍,才发现,这正是大名鼎鼎的《魂断蓝桥》。

心有余悸看了萧清旭一眼,赵念想要转台,萧清旭目光一动,说:“等等。”

另个大男人就静静地看着这部老片子,场景转换到了餐厅,恋人对桌而坐,男主角说:“你是个奇怪的女孩……你真美……”女主角疑惑望着他,似乎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他说:“今天下午我离开你时,我记不起你的长相,这辈子也不会记得。我想,她美吗?她丑吗?她长得什么样?我不记得,甚至非得到剧院去看你的长相。”她问:“那现在呢?”他深深看她:“已经记住了,永远,一辈子。”

老式电影的对白略带一点嘶哑,静静地在屋子里响起,渐渐地连赵念也忘了挑剔,只是盯着电视屏幕,两个恋人快乐的订婚,他们阴差阳错的分开,她以为他阵亡了,此后的坎坷生涯她沦为流莺,当他们重逢之后,他单纯的喜悦日复一日,她压抑的痛苦却一发深重,一直到女主角玛拉平静地走向一辆飞驰过来的军车的时候……赵念含着泪忍不住大骂出声:“我……”向来乐天的他忍受不了这样悲情的结局。

旁边萧清旭霍然站起身来:“我要回国!”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推荐阅读
作者八月薇妮其他书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