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梦失魂落魄地回到院子中，脑海中回荡的都是方才姜云跟他们说的那些话。

“若是想要救他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还需要一位对他而言有血亲关系、难以割舍彼此，且心甘情愿为他奉献生命的人，还要寻对天机，才能够重新开启天禧莲。”

“你可要再考虑考虑……”

容炳熙一回来就发现文半梦魂不守舍，他握住她的肩头，有些不解：“他究竟跟你说了什么？值得你如此失魂落魄的？”

文半梦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什么，只是……我还在想这个人要去哪找。”

容炳熙搂住她，“与我有血亲关系，且与我难以割舍，光是这些，就几乎不可能。”

文半梦的唇中涌起一阵苦涩，她没有告诉容炳熙，这并非全然找不到。

她倒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

她清楚他一向心思缜密，若是叫他看出端倪，定会想多的。

窗外，鸿影正执着木棍拟成的剑对着院子的杏树一顿乱舞，今日姜云说的事情也同样令他心烦意乱。

无数杏叶簌簌而下，落在他的肩头，堆了一地。

文半梦隔着窗外，亦能够看出他的茫然。

鸿影寻了姜云近千年，原以为自己该在得到答桉之后一剑杀了他，仇人却意外变成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羁绊，换做任何一个人，应该也不好受吧。

他拧着眉头，脑海中闪过的皆是姜云给他看过的那些片段，细碎零乱，却又井然有序地排成事件，在他心尖滑过。

姜云……怎么会是他的师兄？

他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却无法手刃，若他真是他的手足挚友，自己从前那些无端升出来的仇恨，又算是什么？！

她蓦然站起身来，容炳熙正诧异着她要做什么，就见她回眸一笑。

“我有话要和鸿影说。”

容炳熙心中虽有疑虑，可他一贯不会拒绝文半梦的任何要求，自然也就随她去了。

文半梦推门而出，走到鸿影面前时，他已经舞到鸿影剑法的最后一段。

“如果姜云说的都是真的，那你这套剑法，也是他教你的吧？”

鸿影执剑轻越，转过头来的一瞬间，侧眸闪烁着狠厉的目光，木剑转眼之间已经抵在了文半梦的喉间，却被她以两指捏住。

“你的动作慢了，鸿影。”

文半梦笑着将木剑移走，为他递了条帕子，“擦擦汗。”

鸿影接过帕子将额上的汗渍擦净，却冷哼道：“你来干嘛？又是来为姜云说话的？”

她摇摇头，“不是，我是为你来的。”

鸿影疑惑地看着她，却听她接着道：“你不是说想要恢复记忆吗？也许我有办法，能够帮你。”

“……你一个凡人，能有什么办法？”

“我虽然是凡人，可也是鸿影剑的传人，我记得你说过，我是唯一一个能进入你空间的人，对吗？”

他点点头，“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直到见了姜云，也许……是因为你不是原身，沾染了姜云的力量，才能进入我的空间吧？”

“的确可能有这个原因，但是肯定也有别的原因。”文半梦朝他眨眨眼，“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我无意识在车上沉睡的时候，那时你告诉我，你在空间中待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出去过……”

“的确，我在那个空间待了许久，这与你能帮我恢复记忆有什么关系？”

文半梦仰着头想了一会，“也许我能带你逃离那个空间呢？”

鸿影漫不经心拭剑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我进入你的空间时，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是关于我前世那些逝去记忆的，所以我想，如果我能带你一起离开那个空间，是不是也代表，我能够找到你的记忆。”

“你真的能帮我？”

原本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的鸿影也起了兴趣，“那你快带我进入那个别的空间。”

她摇摇头，“不是带你进入别的空间，我是说，也许我能够进入你的梦境，然后带你离开你的空间，……鸿影，你做梦的时候，是否还会回到剑身？”

如果姜云说的都是真的，那鸿影的肉身已然与剑身融为了一体，他的记忆自然也会被封印在剑里，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就能够打开空间，恢复鸿影的记忆。

鸿影却是摇摇头，“我还没试过。”

“那你赶紧洗个澡回屋试试看，鸿影剑如今就放在大厅之中，你去取了来，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鸿影豁然开朗，暗澹的眼眸也亮了起来，他勐然跳了起来。

“好！本座定要试试看，能不能自己突破那个鬼地方，小丫头，谢谢了！”

望着他跃然离去的方向，文半梦笑着摇摇头。

其实，她说得话就连自己都不敢肯定。

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她只是希望，鸿影能够别再为这件事情难过下去。

但愿能够成功吧。

而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夜半的时候，容炳熙即将入眠时，文半梦忽然回过身揽住他的腰身，小声问道：“如果我这么做了，会不会令你失望呢……”

容炳熙有些迷迷湖湖地应她，“嗯？”

她笑着窝进他的怀中，听着他胸口沉稳的呼吸，只觉得自己吸进来的每一口空气，都是令人窒息的。

她承认自己十分自私，没有办法为了一个还未降生的生命，放弃容炳熙能够活下去的希望。

倘若让容炳熙知道，定会不同意的。

她不能拿他的命去赌。

既然当年他不顾一切也要救活她，为何她就不能这么做呢……

文半梦披上外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

院外，姜云已然安排了人在等她。

那两个仙童见了她便欠身道：“总算是等到姑娘了，既然来了，便请吧。”

文半梦跟着他们，一路进了一座偏僻的后院，那是姜云的私宅，也是这座府邸的禁地，寻常人都是不能进去的，就连送她来的那两个仙童，也在到了门口的时候转身走了。

文半梦深呼吸了一口，抬腿进了院落。

院子十分静谧，一条曲径通幽的羊肠小道直通前方，四周尽是盛放的花儿，开在两道，姹紫嫣红。

她推开羊肠小道尽头的木门，面色凝重。

院中，姜云已经泡好了茶，孤身一人坐在石桌之前，静候她的到来。

“……来了？”

文半梦坐在他的对面，“是你约我来的。”

“嗯，能听懂我的暗号，文将军不亏是文家的传人，的确聪慧。”

她听完这话之后，却拧起了眉头，“为何要约我在三更半夜见面，还有，为何要让我骗鸿影？他根本就是残缺之人，所有的记忆早已消散，不是吗？”

姜云转头看她，显然有些惊讶，“我从没和你明说过，至于你和鸿影说的那些话，不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文将军现在来倒打一耙，是否有些不讲理了？”

他的确想瞒着鸿影一些事情，可那并不代表，他就希望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显然，女人太过聪慧，也不是什么好事。

文半梦深吸一口气，“我这么做有我的道理，你必须回答我，你究竟是不是姜云？”

鸿影已经许久没有和凡人打过交代，自然很容易被骗，可她不是鸿影，不可能被他的三言两语所欺骗。

姜云将茶杯端到她的面前，却是挽唇一笑，“想听一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