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县长的办公室。

政府办副主任韩春秋站在仝清海的办公桌前，小心地问道：“仝县长，这办公室是上任李副县长的。李副县长去世后，这里一直没有动过，你看……？”

“很好，没必要再动。”

“那——秘书的人选……”

仝清海看了韩春秋一眼，说：“你有什么好的人选？”

韩春秋递上一分文件，仝清海略一翻，放下，对韩春秋道：“你给介绍一下。”

“好的，仝县长。这第一位是余主任推荐的，叫余小刚，师大政教系毕业，写得一手好文章，功底不错，工作严谨，作风正派。这第二位是县委副书记严斌推荐，叫吕志勇，文字功底不错，是电大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的。这第三位是我推荐的，叫杨则成。刚从北师大毕业回来，参加工作不到一个月，是个新手。但他是咱县一中毕业出去的，曾经是仝县长高中的同学。你们是同学，可能对工作会更有默契一点。所以我推荐了他。”

仝清海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韩春秋，这人有想法啊。有想法就好，自己单枪匹马地来到这个舞台上，也需要一些有想法的人好好地演好这台戏。

仝清海给声音加上一丝星辰力，问道：“我能相信你吗？”

韩春秋灵魂一激灵，忙应道：“能！我一定能办好县长交办的任何事！”

仝清海看韩春秋眼神清澈，说：“行！就用杨则成。你把他叫到我办公室来。”

“是！”

一会儿，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拘谨地走进办公室。

小伙子面像普通，面色微黄，是一个随便放在人群中就会很快消失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留着平头，但双目偶尔露出的微光还是很明亮的。穿着朴素，整洁，仿佛一尘不染。仝清海眼神一扫描，微微地点了点头。

“老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这口音，仿佛有点耳熟，杨则成抬起头来，看向仝清海，“你……是仝……清海？”

仝清海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就是我，怎么，才从一中出来没几年，就认不得了？”

杨则成口齿清楚了。“还真是你呀！我以为是同名同姓的，想不到啊，想不到啊！你这么年轻就当副县长了，这叫你的同学怎么活呀！”

仝清海走出办公桌，到硬木沙发上坐下，同时叫杨则成也坐下。杨则成则谨守秘书的本分，给仝清海冲了一杯茶。

仝清海也没有阻止杨则成的动作。“我记得你还比我小一岁哩。”

杨则成将茶端给仝清海，小心地在仝清海旁边坐了下来，身子挺得笔直，半边屁股悬着。

仝清海笑笑，“不必那么拘谨，现在这里只有同学，没有县长。”

杨则成苦笑了一下，“习惯，习惯！”

“哈哈。你对明城县有什么看法？”

“我也是刚分配回来，本来是想留京的，可是我父亲的病，让我不得不回来，好就近照顾。唉！”

仝清海眼神在杨则成的头上一扫，窥视术一动，便明了杨则成家中的情况。确实，他父亲的身体状况不好，连带母亲也受累，家中就他一长子，一弟一妹尚未成年，负担都落在杨则成身上，也够累的啊。

“没去医院看看？”

“看了，但一直没有什么起色。乱七八糟的药吃了不少，也确诊不出什么病，按道理，我父亲年纪也不大，现在才四十多岁，不到五十，一生务农，身体历来很棒的。谁知道怎么回事，真是见到鬼了。”

“哦？不瞒你说，我原来在省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当过医生，对疑难杂症诊治略有心得，有空我去帮叔叔看看。”

“真的？你别骗我？”

仝清海开玩笑地道：“你的同学是骗子吗？再说，我可是县长耶！”

杨则成立即抓耳揉腮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口不择言，口不择言。罪过，罪过！”杨则成搞笑地扮了个鬼脸，突然又“咦，还真是，你的脚？”

仝清海点着杨则成的脑袋说：“现在才发现，真是迟钝！”

杨则成骚骚头，“就是这点，我才怀疑你不是仝清海，而是同名同姓的人。你的脚是怎样治好的？不是小儿麻痹症后遗症是没治的吗？”

“是我自己治好的。”

“你？——要真的是这样，我现在相信你可能能治好我父亲的怪病了。”

“好，言归正传。接着刚才的话题。”仝清海笑容一收，说道。

“我也是刚回来不久，情况也不是很熟悉。明城县太小了，人口才四万多人，也没有什么工业，只有一些简单的手工业，摊子大点是二轻局，县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六十都来自二轻局。二轻局是县长的钱袋子，因此县长嵇明华死死地抓住，连书记张本义都插不上手。二轻局局长是副县长李卓然兼着的。县里的人事复杂，工作很难打开局面。你的前任是李安逸副县长，分管的是文教卫生口，县委分管的领导是副书记严斌。他与组织部长唐道壁，宣传部长曹宣秀，常务副县长王辉照走得比较近，在县委会议上基本上是同进同出。你接手的就是前副县长李安逸分管的口子，听说县长嵇明华要对县府领导的分工重新划分，到时你分管的口子是多还是少，不得而知。”

仝清海说：“这个不管他。你就现在我分管的口子情况整理一下，争取明天下午我们就下去摸摸情况，争取用一周的时间摸清分管部门现在的情况，当然其他方面的情况也顺带摸摸，世界是普遍联系的，没有不与外在联系的独立的事物，”

“好，那我去工作了。”

“行。”仝清海变戏法似的手上多了个纸筒，“以后泡茶就用这纸筒中的茶，其他的茶你也别喝了，喝这茶，对你身体有好处！”

杨则成接过纸筒，摇了摇，纸筒里发出沙沙的声音。又用鼻子嗅了嗅，闻到一股深入灵魂的香气。脑子里感觉无比的舒服。“好茶！”他心里暗叫了一声，掩上门，到了外间，外间就是他的办公室了。

仝清海回到他的大办公桌后，坐了下来，用手指轻轻地敲击办公桌，发出均匀的笃笃声，“小小一个明城县，人口不如人家一个乡镇，官员一大堆，还分这个系那个圈，整天勾心斗角，有那时间不会多考虑下百姓的福祉，现在我来了，也要进入这个角色，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有正就有歪，有利益，就有争斗，不管是公利还是私利，都避免不了争斗。自己要从哪里进入呢？他敲着桌子，笃笃声却是门边响了起来。

杨则成抱着一大堆资料进来了。将资料放在桌上，对仝清海说：“县长，这些都是你分管部门历年的档案数据和文字材料，我认为没用的都被我筛掉了，这些你看看，如果需要其他的资料，我再去找。”

“行，放下吧。”

杨则成放下资料出门去，仝清海则翻动起来那些资料。下班前仝清海将资料全部看完了，各种数据都存在脑海中，下午他又找来县志读了一遍。然后带着杨则成出门，往人武部去。

到了人武部，吴义则正好在，仝清海则叫杨则成到隔壁办公室稍待，他进了吴义刚的办公室。吴义刚疑惑地看着这个刚上任的副县长，第一天就来人武部，似乎人武部与这副县长没有任何搭界吧。

仝清海顺手带上门，从身上掏出一分证件，递给吴义刚道：“吴部长，冒昧来访，以后有些工作需要你配合。这是我的证件。”

吴义刚疑惑地接过证件，翻开一看，看了证件上的照片，与仝清海一对照，在看照片上的钢印和职务栏的职务，立即一激灵站了起来，向仝清海敬了个军礼，“首长好！明城县人武部吴义刚向您报到！请指示！”

仝清海挥挥手，收回证件，放了起来。

“坐吧，不必拘谨。我今天来，一是知会你一声，二是向你要份明城县的军用地图，三是我到明城县是来锻炼的，地方工作我一是年轻，二是没有经验，在锻炼过程中，有些工作需要你从侧面配合支持。四是认个家门，以后人武部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希望别忘了找我，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是！”吴义刚敬了个礼，坐了下来。

“我的身分保密，你把地图给我，我就走。”

“好！”吴义刚转身从身后保险柜里取了一个牛皮皮包，递给仝清海。仝清海接过，吴义刚眼一花，牛皮包便从仝清海的手中消失了。吴义刚眨了下眼，这是几个情况？

同一时间段，嵇明华的办公室里，嵇明华对站着的余鸿春说：“那小子有什么动静？”

余鸿春答道：“韩春秋给那小子推荐了一个秘书叫杨则成的，是那小子的同学。原来那小子是住在我县的省地质队的子女，在一中毕业出去工作的。来我县之前是省会流云市卫生局中医药管理处的副处长。这次据说是来基层挂职锻炼的，摸不清他的背景深浅，上午他看了分管口子的数据，下午看了县志，这会儿去了人武部，不知啥事。”

“哦？挂职锻炼？”嵇明华用手指敲着桌面（怎么领导思考问题都爱用手指敲桌子的？）想了一会，说：“那就分工暂时不调整了，文教卫生口油水不大，就让那小子去舞吧，在没有摸清那小子的深浅前，我们的人采取不使绊子，不支持的态度。让张本义去与那小子斗吧！”

这样的问答在张本义的办公室里，张本义与颜尚严上演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