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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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夜色,蝉虫的鸣叫声清晰的如同一曲午夜的交响乐。

婉儿的手指动了动,睁开紧紧合着的上下眼皮。

她躺在杂草铺成的水泥地上,四面的栏杆早已不再陌生,空气中淡淡的霉味让她更加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除了住着的上阳宫侧殿,这地方是她最常到来的,加上扬州的那一次,整整三次与这里有着唯美的邂逅,事不过三,但愿没有第四次。

在最后的那一刻,她听清楚了那喊声是武则天的,看到眼前的待遇,也就不足为奇了,御花园里大臣和女官失仪,可是大大的不敬啊。

婉儿起身,打了个喷嚏,湿衣服没有被换下来,估计是吹着吹着被风吹干的。抬眼看看眼前的栏杆,上一次,也是在这里,显来找她告诉她不要怕,这一次,显要什么时候来?

"上官婉儿,出来!"几个一身官服的官差,派牢头打开监狱的锁,婉儿被他们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真倒霉,自己什么也没干,只是在池子边戏水而已,怎么就莫名其妙碰上这样的事情,自己才是受害者好不好,反而被抓了起来。不过昌宗的一切表现是那么奇怪,好像中邪了,他究竟是怎么了?

一路走一路想着,婉儿被带到了监狱的另一头。

昏暗的灯光打在粗糙的水泥地板上,四周摆满了各种刑具,凭借着多年看古代电视剧的经验,婉儿清楚的判定身边的几样刑具,夹手指头的夹棍,烫人的烙铁,还有粗长的棍子,难道接下来就要开展对她的严刑逼供?

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带着几个小兵款款走来,看官服,好像也不是什么大官。

"去!"官员挥了挥手,下面的小兵接到示意,点了点头,拿出两条绳子,三下五除二,把婉儿绑在了一个十字形的木头上。

"救命啊,你们怎么可以动用私刑!"婉儿手舞足蹈的抗议。

"姑娘,下官是奉武皇圣旨调查办事,可不是动用私刑,若是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包涵。"官员双手作揖,恭敬十足。

"放我下来!"婉儿踢了踢脚,她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十字架的木头那么高,她娇小的身躯如同被挂在了半空,必须惦着脚尖才能站稳,身上的绳子像西游记里的捆仙绳,越折腾越紧,都要陷到肉里去了。

"姑娘先忍忍,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审完了自然会放了姑娘。"官员一边说着就一边坐上了审问的椅子。

"上官婉儿,前宰相上官仪之孙女,其父上官庭芝,其母郑十三娘。今为武皇身边女官,却结交外臣,光天化日之下**后宫,弃武皇之威严于不顾,可有此事?"惊堂木狠狠一拍,铺天盖地的一席话官气十足。

"这个...可是...不对...不是我...我..."婉儿解释不清楚,总不能说是昌宗把他推到水里的吧,他当时眼神怪怪的,好像意识全无,如果把这个罪名加给他,他会很麻烦的,不说,坚决不说。

"你可认罪?"官员又是狠狠一拍惊堂木。

"不认,但是也没有解释。"婉儿抬头,眸子里一片澄澈,清亮的光滑仿佛穿透了这阴暗的光线,绝美的面庞,在一瞬间美到惊心动魄。

"好,既然是认了,就速速把状纸给武皇递过去!"婉儿的手被抓着画了一个押,有小兵带着状纸破门而去。

上阳宫里,雕龙画凤,金碧辉煌。

偌大的厅堂里,武则天稳稳当当安坐龙椅。

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风穿过厅堂的气息与金子明晃晃的反光。

"武皇,都是臣一个人的错,与上官姑娘无关!"一黑衣少年长衣坠地,神色间是说不出的寞落。猛然间发话,打破了沉默。再看他,已是双膝跪地,长长的黑衣垂散下来,寂寞的飘落的水泥地上。

"很好,错,都是你一个人的!"武则天一字一顿,狠狠的瞪着地上的黑衣少年。他有精致的五官和莲花一般的面庞,他有挺拔的身材和一身的寂寞。

"求武皇,这件事,错的只在微臣,不在上官姑娘,求武皇把上官姑娘从轻发落。"双膝跪地的张昌宗咬了一咬牙,继续恳求,深黑瞳仁后的湖泊,波涛汹涌。

"昌宗,我认识你多少年了,可从来没有听你这样说过话。"武则天起身,走到张昌宗身边,一手抚上他白玉一般的面颊,抵住他的下巴,她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

"武皇,这错,或许真的不在他们呢!"一个戏虐的声音传来,武则天移开看向张昌宗的目光,缓缓盯上了声音的主人。

一袭华贵长袍,金丝卷边,张易之倏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瓶子。

"这是什么?"武则天瞟了一眼张易之手上的白玉瓷瓶,那是一只很普通的小瓶子。

"回武皇的话,这是一种很厉害的迷药,名叫"水逝",把它洒在人的身上,无色无味,不碰到水什么也不会有,一碰到水便成了祸害,会叫男子意乱情迷,难以自控,而女子则会全身酥软,但意识清楚,臣刚去了事发地点,看到这个散落的瓶子。一定是上官姑娘在池子边玩耍,池子里湿气中,而昌宗恰巧经过,就发生了这一幕闹剧。"张易之一脸从容。

"哦?"武则天淡淡的笑了,"易之,你认为这是谁的杰作,而他的目的是?"

"凶手针对的不是昌宗,而是上官婉儿,是想除掉上官婉儿的人。"张易之笑得不露痕迹,他认为他的提点已经够了,敏感如武皇,早就知道他想指的是谁。

"你们都下去吧,朕想先一个人静一静!"武则天示意张昌宗起身,然后自顾自的走进了卧式。

张易之伸手扶起了张昌宗,眉头轻皱,却什么也没说。

张昌宗感激的看了哥哥一眼,失魂落魄的他这一刻才醒悟过来,原来是有人下毒,不然,他绝对不会这样对待婉儿,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场梦。

他们携手走出了上阳宫。

卧室里走出一个人来,徐娘半老,娇俏依旧,却不是武则天是谁?

"小季子,狱卒来了吗?传他进来!"武则天望着他们两兄弟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凌厉。

"回武皇的话,他到了,只是庐陵王李显在门前等您召见很久了,几次硬闯都照着您的吩咐死命拦下,这又在硬闯,您看这如何是好..."小太监一脸为难。

"不用了,易之兄弟会告诉他情况的,他就不会死往里闯了。还有,给我在牢房里加派三倍人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给朕传狱卒进来!"武则天一个转身,回座到龙椅上。

"她招了吗?"依然是慵懒的语调,武则天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来报信的狱卒。

"是,上官姑娘全部都招了,什么解释都没有。"狱卒呈上状纸。

"很好,小季子,你去传朕口谕!"武则天淡淡笑着,上官婉儿,你凭什么让所有的男人都神魂颠倒,包括我的两个儿子和两个...我的男人。

"你的人回来了没有!"婉儿继续在十字架木头上挣扎。粗糙的绳子,勒得她生疼。

"姑娘莫急,许是快了。"官员一边安慰婉儿一边向外看,这位姑奶奶,可还真不好伺候。

"大人,武皇口谕。"狱卒匆匆来报,唇贴在官员的耳朵上。

"什么!"狱官脸上变色。

"你确定没有听错!"他又是一声惊呼。

"大人,武皇口谕,小的就是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听错啊..."狱卒脚下一软,"啪"一声跪了下来。

"好,就照武皇的旨意去做。"狱官冲着其他几个狱卒一点头,眼光落到某个阴暗角落的刑具上。

狱卒们会意,从角落中取出刑具。

火折一闪,一把火点燃在一个发黑的铜盆里,把阴暗的监狱照得通透。

仿佛感受到了那灼热的气息似的,婉儿不自觉的向后一躲,一种不好的预感笼上心头。

一块黑铁角落在盆子里,发出"咝咝"声响,灼热的火星四溅。

黑铁火速变红,狱卒飞快的用铁夹夹起它,一步步向婉儿逼近。

"不是吧,有话好商量,好商量!"婉儿的眼睛害怕的闪了一闪,努力向后躲去,可是身上的绳索把它牢牢固定在木制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妈啊!显!救命啊!"灼热的黑铁带着阴狠的气息,一寸一寸逼近婉儿,通体殷红,如同恶魔血色的眼眸。

"啊!"婉儿惨叫一声,额头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滚烫的黑铁接触到她莹白如雪的肌肤,发出一阵残忍地咝咝声,仿佛要摧残掉所有美好。

身体里,有肌肤撕裂的声响。

疼痛,钻心剜骨。

心脏,在一瞬间"咔嚓"一声碎掉。

眼泪,忘记了如何流淌。

"显,你在哪里?"伴随着最后一声无力的呻吟,头一歪,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监狱的角落里,一个女孩宁静的躺着,如同睡去的公主,只是眉间的一块红印,触目惊心。

"别拦我,都给我让开,我要去见武皇!"上阳宫的花园里,一白衣少年仿佛疯了一般对着侍卫们举剑疾刺,下手狠毒,白色的衣衫上溅起鲜血点点,随风凌乱。

"都给朕住手!显,你疯了吗?"武则天快步走出上阳宫,看着一地狼籍,对着侍卫们挥一挥袖子,让他们停手。

李显的眼睛自她到来一刻起就没有离开过她的面庞,一眨不眨。

武则天后退一步,李显那种决然的眼神令她心悸。这,还是她的亲生儿子吗?

"武媚娘!你凭什么这样对婉儿!"李显狠狠的一咬下嘴唇,一贯平稳的语调里满带着愤怒,目光如电,直直盯住武媚娘的脸。

"李显,你放肆!朕只不过是惩治一个**后宫的女官,也值得你如此?"武则天怒道。

"我不准任何人伤害婉儿,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李显眼眸深邃,目光决然,只是面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渗出红色血丝。

"你!"武则天急得说不出话来。那决然的眼神让她的心狠狠一抖,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凌厉寒冷的眼神,仿佛要冻结整个世界。

李显没有任何迟疑的转身,留给他一个抓不住的背影。

一丝光线漏进纯白色帘帐,夏日的气息隔着重重帘幕迢迢传递,渗透罗帐。

床上的女孩悠悠醒转坐起身来,明澈如水的眸子里带着琉璃一般的纯粹,细巧的鼻子玲珑如画,淡淡的眉如同三月柳絮飞,薄薄的唇恰似那红宝石一般灿烂的樱桃,只是双眉之间一块丑陋的疤痕如同白纸上的墨水,破坏掉这张脸的全部美感。

"这是哪儿啊?"婉儿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昨天还在牢里,今天就躺在这铺设华丽的床上,难道是又穿越了?

"啊!"旁边的被窝动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

婉儿小心的掀开被窝,入眼的是一张淡薄的面庞,双眸安静的闭合着,见不到深邃的眸色,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一道阳光透过帘幕化作昏黄的光晕,在他白皙的面庞上下流转,微抿的唇,紧闭的眼,床上的男子美得惊心动魄。

"显,你醒醒!"婉儿狠狠一推身旁的李显,他们怎么在一张床上啊,她的名节怎么办?

"喂!"一推不动,再推还是不动,三推继续安如磐石,拥有这么帅气的脸庞和挺拔的身材的少年,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婉儿忿忿的想。

"你快给我起来!"婉儿又是狠狠一推。

"你确定?"戏虐的语气,不等婉儿反应过来,已经被一双大手搂进怀里。

一个吻,不同于蜻蜓点水,深深的落在她的唇上,带着他的体温。

婉儿仿佛看见大片大片的桃花,从帘帐的四面落下,凌乱如风,有鸟儿的歌声带着扑闪翅膀的声音,像极了那婉转明媚的三月。

"喂,你可以起来没有!"婉儿推了推压着他的身体。

"你说呢?"李显轻笑着起身。

"这是你的房间啊?"婉儿左顾右盼,雪白色的帘帐层层叠叠,桌上的香炉发出袅袅烟气,挺漂亮挺有气氛的嘛。

"喜欢吗?喜欢的话,你可以一直呆在这里,还可以...睡在那里。"李显轻笑,眼光故意瞟到他的床上。

"才不要,让我想想我是怎么到这里的。"婉儿只知道自己被绑在大木柱子上,然后似乎有什么发红的东西向她靠过来...

"你..."李显的眼底掠过一丝痛惜,却快得不留痕迹。

"你过来。"李显把婉儿拉到桌子边,香炉的烟气氤氲,温吞吞的雾旁边放着一支笔和一个蓝色花样的碗。

李显执起朱笔,轻轻的在碗里蘸了蘸,毛笔划过婉儿的额头。

"你又画什么?"婉儿有些纳闷的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手。他的手很漂亮,修长而匀称的手指,一下一下优雅的划过。

"等一下,一下就好。"李显专注着手上的动作,笑着打消婉儿的疑问。

"好了。"他终于满意的一笑,拿过桌子边的铜镜。

婉儿看着镜中的女孩,眉目清朗,风致嫣然,双眉之间的一个殷红色朱砂点如同点缀,更添娇艳,笑着点了点头。

李显看着她满意的神色,暗暗舒了一口气。

他抬手,一把把她收紧进怀里,疼惜地一点一点将她收紧。

"婉儿,皇宫你就不用回去了,天天对着堆积如山的公文,我会心疼。就住这儿吧,嗯?"李显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好,我不回宫里去了。"婉儿趴在他的怀里,贪心的汲取他双臂之间的温暖。

李显眼眸一亮,却是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他永远也不会再让人伤害她了,包括武皇在内,否则,他一定会心痛的死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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