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沉溺于其中而不愿苏醒。或者说已不知置身何处，找不到现实与虚幻的交界。

“我……睡着了？”

心中响起他自己的声音，那样有气无力。

“发生了什么？”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记得先是被一团“浑沌”包裹着，然后周围的空间开始震荡，那是由虚向实的转换过程。而就是这个时候，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似乎被剥离了灵魂一般。

随之淡化的感觉，让周围的一切都如同蒙上了一层帘幕。

身体越来越轻，他的双脚渐渐脱离地面，似乎即将像飞鸟一样展跃，而一切只进展到漂浮就停止了。

疲惫来袭时，就连眼皮也变得异常沉重。他努力抓住最后的意识，不让自己彻底陷入昏迷。

然而这唯一的挣扎也是那样无力，片刻之后，他终于闭上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踏实，恍如置身于母亲的腹中。也只有未经人世的婴儿，才能睡得那样安稳。

于他而言，早已记不得这种感受。

隐约闻到一丝花草的香气，还有……还有……

他皱了皱眉，仔细捕捉着四周的变化。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被打开，静静地去感知，去体会。似乎要将整个躯体分解开，一点一点完全融入这个世界。

翠鸟鸣叫，泥土的味道，还混杂一丝暖意。

“这是在哪里？”他只能在心里这样问，即使想开口，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照在身上的，是阳光吗？”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在那个世界里。

知觉……他的意识在用力挣扎着，想要重新控制这具躯体。可是如同被囚禁一般，任何反抗都是徒劳。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双手在轻轻摇动着他，身体开始随之苏醒，耳边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不停地呼唤着:“哥哥、哥哥……”

终于，他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了一道刺眼的日光。眼睑的肌肉瞬间收缩，牵动着眼皮下落。等到再睁开时，才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亮。

然而他看到一张模糊的脸，轮廓一点点显现，五官也越来越清晰。

“是你！”

脱口而出的呼声，夹杂着难以置信。他用双臂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又向后挪动了几步，似乎刻意在远离眼前的人。

这是个满脸稚气的小女孩，眼里透露出纯净的光芒。

然而就是这张脸，那样熟悉难忘，最终成了他生命中一道永远无法治愈的伤痕。

没错，她就是崔芸潇，六年前他在山中初次遇见的崔芸潇。

望着看着她出神的陌生人，对他忽如其来的强烈反应感到不解。脸上泛起一丝委屈，同时还夹杂着几分害怕，怯怯地问：“哥哥怎么呢？”

他定了定神，却也免不了心里一阵惆怅。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别怕，我没事”

仿佛是真的信了他的话一般，小女孩也不再多问什么。紧接着他看见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面结满了鲜红的果子，树下放着一根长竿，旁边还有一个竹篮。

果然，一切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原来六芒星阵的厉害之处，是揭开每个人心底最深的伤疤。

看着止不住的鲜血流出，心里是那样的痛，却也只能独自承受着，无力改变，也无法逃避。

那么既然如此，何不顺应了所谓的命运。

李桧的脸上露出一个微小，如当年那样柔声对她说：“想要树上的果子吗？”

女孩点点头，略微有些羞涩不安。低下头，也不敢再看他，双颊上泛起了两朵红云。

醒来也有一会儿了，他感到知觉已回复得差不多了，于是站了起来。看到腰间的佩剑还在，也不见他有任何表情，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只是简单的调整了呼吸，使周身流动的血脉更加通畅。

然后他施展身法，一跃而起。

人影飞快的闪动着，那样的速度，竟让人一时间无法看清他的脚步。

片刻过后，他才停了下来，手里捧着一大堆果子，递给面前的小女孩，问道：“这些够吗？”

“够。。。。。。”她小心翼翼的从他手中接过，脸上的红晕未减分毫，就连说话也有些吞吐，“谢谢哥哥！”

“真的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他听见自己心中的一声叹息，沉默不语，只是微笑着，笑容中混杂着些许苦涩。

一些人，一些事，还有一些画面，即使再脑海中倒转回放过千百遍，也还是抹灭不了那最初的伤痛。

永恒，一个多么漫长的词。他本不相信它的存在，因为这世间太多的变化无常。然而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

原来有很多曾经否认了的东西，到了如今，却又被重新肯定。

这便是人生吗？或者说，人生本该如此。（未完待续）